吹碎了
辛黛沒想到會再遇到杜駱。 更沒想到再遇到這位曾經渣了她的帥哥前任時,他功成名就,穿新定制合身西裝,拿起泡粉紅香檳,言笑晏晏祝賀她事業順利,萬事順意。 這很難不令人氣惱。 “你今晚很美?!彼e杯向她致意,臉上淺淺微笑,打底白襯衫襯著眼眸溫柔,大約唯一不同之處便是多戴一副平光鏡,也無損回憶里當年校園里停了單車等她下課的少年風貌。 當年,銀行賬戶上多了八九個零的少年。 托張幼臣的福,辛黛見了裙子第一眼就認出是某藍血的暫存高定秀款,秋季時裝周后便封存了款式不外借,饒是多大牌都一句帶來不便深表歉意,當時還引起好一陣猜測哪家大手筆,只是辛黛沒想到當期主編專欄自己的種種推斷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 她是適合紅色的。 那種艷如紅海般的色澤往往衣服穿人,壓人一頭,可辛黛不一樣——她偏偏要紅都來做陪襯。辛黛一身白皮,前幾年響應潮流試過風很大的美黑,結果出來后硬是還要比色卡白上幾個度,她琢磨一番,還是堅守自我,堅守初心。 歐根紗拼接絲綢,該嚴絲合縫的美好弧度一寸不少勾勒出來,完美腰臀比要從裊裊婷婷背影處最驚艷,夜色籠她白霜似的蝴蝶骨,美人轉身更增媚意,風情萬種都寫在真絲布料下,細嫩脖頸上懸著棲息豹子,綴以珠石也難敵她眼波叁分。 今晚應舒夸贊她造型師巧心匠思,尤是在頸間順著綿延不斷的紅畫朵玫瑰,繞鎖骨蜿蜒。 辛黛不失禮,撫精心編制的盤發,也回他好話恭維:“杜總近況見報也相當好,我人微言輕,只能祝您常駐本市青年才秀企業家?!?/br> 杜駱看她眼神玩味。 辛黛深吸一口氣,后悔今晚沒帶上祖母綠盈盈水色的訂婚戒指。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以前不是——” 辛黛沒避開他的雙眼,打斷杜駱未說出口的邀請,一字一句道,“抱歉,應舒那邊看上去挺需要我的,不好意思,失陪一下?!?/br> 裝。 繼續裝。 她又不是精蟲上腦有錢沒地花的十九歲了,何必委屈自己遷就他人。 更何況是遷就杜駱。 “十一月刊《銳秀》不是要做杜駱的人物專訪嗎,你助理排的是下周叁,我去把內頁和封面拍了?!睉嬗酶觳仓獯链了?,表情曖昧,“人家可是沖著你的,來勢洶洶?!?/br> 辛黛翻了個白眼,“淹不死他?!?/br> 大實話,選題的時候她否過好幾次杜駱專訪,辛黛發誓她沒有什么前任見面尷尬的私心,純粹是從社內的公共利益出發——時尚美妝雜志,干嘛要個大男人做本期主題人物。 市場部理由簡單:國民老公,年輕有為,英俊多金,檔期配合,合作意愿高,多有長期發展為贊助的潛力,簡直活脫脫送上門來。 辛黛喝一口咖啡,“他一個搞投行的,和我們八字不合?!?/br> 當晚辛筠一個電話打來,問她和什么過不去干嘛和錢過不去,下一句就是已經拍板決定了,她辛黛只有執行的份兒。 那時她在美國,張幼臣也在。 她便打了飛的去找他喝了個爛醉,向當地賭場貢獻不少業績,邊喝邊罵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后來見他實在跑前跑后,那根弦松了松,又管他叫了一堆臉紅心跳的名字,在酒店里呆了叁天沒出門。 當然這些,應舒都不知道。 “別說,你這慧眼識金應該去投基金?!彼硪粔K迷你熏rou叁明治,又對其中的酸黃瓜皺起鼻頭,“誰知道當年隨便找個緩沖劑就是個一頂一的績優股,不過確實,家庭清貧,自主奮發,還外帶一張絕佳帥氣臉蛋,要我我也忍不住,是不是?!?/br> 辛黛踩著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走開了。 張幼臣是在九點過叁分接到她電話的。 “你今晚沒來?!毙流靻?。 他挑起眉毛,“看來某人很是期待嘛……” 拖長尾音,留點遐想。 “許南城來了不到叁十分鐘,就搭飛機要去出差了?!?/br> 下一秒,他似乎能聽清辛黛一飲而盡杯中香檳時喉口吞咽的聲音。 事發突然,他看上去臉色也相當不好,說是公司業務有問題,要去緊急處理。 辛黛放他走了。 前提是許南城今晚朋友圈不屏蔽任何人,發一張他們的合照。 晚風吹過,初秋微涼,她在露臺遠離人群,實在沒有待客之道。 辛黛看著庭院里窸簌作響的樹葉,“張幼臣,杜駱來了?!?/br> 電話那頭嗯了一聲。 辛黛垂下眼睛,眼線拉長出她精致妝容,“張幼臣,我要是這輩子都無法愛上人怎么辦?” 男聲在電流中沉了音調,“那你會成為家財萬貫的無情貴婦?!?/br> 她笑出來。 “你問過別人這個問題嗎?”張幼臣發問。 辛黛搖搖頭,否認了。 她撒了個善意的謊。 是問過的,問過杜駱。 那時他眼中亮亮的,秋風也吹不走的意氣風發。 抱著厚厚一本貨幣金融學,白襯衫袖口挽起手肘,他揉一揉她的頭發,像是在克制些什么,最終也只是在額頭上落下輕柔一個吻。 “我愛你,這就足夠了?!?/br> 可后來又怎么被風吹碎了桂花樹下的諾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