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第一次相與,你贈我的玉蝴蝶便教賊人搶了,我贈你的再遺失了,太不吉利。我這就去找回來?!蔽襾G下這句話,便轉身往外跑。 “揚思,不急——”慈相在身后聲音平靜。 顧不上茶水飯食,我急急往回走。眼睛在地上一氣兒掃著,心里盤算著,要是真不見了,小皇帝該是怎么個委屈心酸模樣兒。 沙石地被曬著,直泛出白花花的光,晃著眼睛看不分明。走了一會兒,地上一簇紅光乍眼,我跑過去一看,嘿——真被本監國給找著兒了。 蹲下身去,恍惚聽到幾聲悶響——本監國果然是餓了。 虧得這條路人跡罕至,也虧得不是掉在了灌木叢里,我心中一拜天地二謝鬼神。 攥著血兔,蹦蹦跳跳地往回趕。 遠遠望見茶寮里慈相衣袂飄飄,青絲悠揚。 見我走近,他遞過一杯茶來,面露一笑:“揚思,累了吧。喝口水歇歇?!?/br> 我接過茶杯,咕咚兩口就灌了下去。抹了嘴,問:“還有嗎?” 他眼角一抬,勾出個笑來:“還有幾壺,管夠?!?/br> 我長了記性,找了個椅子,繼續馬步蹲當坐了下去,將血兔拿給他。 “這是我初次送你的禮物,雖不貴重,但也是一片心意?!?/br> 他接了,端在手心,暖暖目光能將這塊兒石頭生生融出血來。 “辛苦揚思了?!彼嫔瞎鉂?,笑得純凈。 我擺擺手:“還好,沒走多遠就找到了?!?/br> 我繼續一杯接一杯地喝著茶,好容易將腦袋從茶杯堆里抬了起來,見他又像變戲法兒似的端了兩盤牛rou來。 我不是個饞嘴的人,可是肚子實在是不爭氣了些,伸手就抓了一片扔進口中。 力氣慢慢地兒回來了,看著這空蕩蕩破落落的茶寮,我突然想起件事兒,扭頭問慈相:“子姜,老板一家子去哪兒了?” 他笑得儒雅:“權宜之計,我假意許他個官兒做做,他便興沖沖地拉著一家大小上路了?!?/br> 哦,jian臣果然有的是手段。放眼向四周望去,目之所及,那一家大小影兒都不見,想是人逢喜事,一個個都健步如飛了。 慈相變身為茶寮老板,殷勤地給我端茶送水上牛rou,直到我掙著圓滾滾的肚子,一滴水都喝不進去。桌上還剩了一盤牛rou,我包了,揣在懷里。 他遞過幾塊碎銀子:“路途遙遠,沒有銀錢行動不便,你拿著吧?!?/br> 我一拱手,推了開去,說道:“平時我就沒有拿錢的習慣,還是由你保管吧?!?/br> 稍后又問:“這錢……“ 他神色淡然:“那十兩老板聽說要做官兒,當然少不得要給我點兒錢?!?/br> 我會意,揚了眉毛:“權宜之計——權宜之計,甚好甚好” 錢壯我的膽兒。實踐證明,錢的作用完全抵得上老爺我小時候那一副漂亮臉蛋兒。 這一路走來,總能碰上個茶寮飯館兒,老板們雖然瞧不起我衣衫破敗,卻個個兒見錢眼開,好茶好飯地招呼著,也不枉頭些天本監國受的苦楚。 這兩天又是風餐露宿,慈相如同水杏兒楊花兒般細致體貼,真是讓本監國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我還是牢牢記住爹的話——小心為上策,所有的溫言軟語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牢牢銘記自己的歷史使命與社會責任感,不敢有絲毫懈怠—— “子姜,你那兒是不是還有個雞腿兒???” 他在身側,遞了個油紙包兒——“今天都吃了三個了,還是等等再吃吧?!?/br> 我也不答話,只是一把捧在手上,撕開紙包兒,掏出雞腿兒,狠咬了一口。 爹,莫怪孩兒,我不吃飽,哪里有力氣跟jian臣斗智斗勇呢? 啃著走著,只見遠處大理石的拱門遙遙矗立,門上方漆黑牌匾上“符西鎮”幾個紅字打眼得很。 我緊著咬了幾口雞腿兒,加快了腳步。 一群人遙遙迎了過來,為首的那個臉大脖子粗,揖了身子道:“卑職參見苦監國——” 作者有話要說: 本周乖乖日更…… 謝謝各位送花兒的姑娘給予鼓勵,讓小叉有繼續寫文的動力。 也謝謝各位霸王的姑娘不予拋棄,讓小叉看到點擊量上漲心中無限歡喜。 對看到這里的各位姑娘,小叉都感恩戴德…… 謝謝大家陪小叉一起成長。 不停鞠躬(哎呦,我的老腰啊……)! ☆、齊侯優待,一一笑納 想苦辰本監國我虛度了光陰多少載,從來沒被人這般看得起過。 齊侯待我,確實不薄。 從今天早上,花花綠綠大小官員一行在鎮子門口恭敬相迎,到現在本監國飄飄忽忽地坐在四個披紅掛彩的轎夫抬的轎子里,齊侯一直在旁噓寒問暖個不停,簡直是比我親爹還要親。 本監國捧著滿滿一綠玉托盤兒的符西特產江子果兒,一口一嘟嚕,果子汁水兒飽滿潤喉清肺,爽心怡情。 齊侯在轎外一路走著,掀開轎簾兒不時說上幾句寒暄一番。 一張肥大的臉又被放大許多,臉上rou實誠得很,倒是一個褶子也不曾有。 本監國回去定要告訴我的各位夫人們——去皺最有效的方子就是多吃多喝,長胖了,褶兒自然也就抻開了。 現時的情形就是這樣——本監國坐轎子齊侯走著,本監國吃喝著齊侯不光看著還得說笑陪著——不知這侯爺為官怎樣,但讓街上百姓看來,本監國確實是個有面子的。怕是在各位官員面前,本監國的面子要比慈相更出彩兒。 我忍不住輕哼兩聲。 齊侯眉彎眼顫地說道:“苦大人,已到本侯的府邸了?!?/br> 轎子行走平穩,落時也沒有上下起伏的墜感,本監國這輩子也不曾坐過這么舒坦的轎子。 齊侯伸手扶我下了轎,此番我也算是享受了把福王爺的待遇了。 回頭看看慈相的轎子也落下了,卻是幾個小官兒相傍。 本監國竟然如此受重視,還是那句話——真是前所未有的暢快??! 齊侯府邸豈止是“氣派”兩字可以形容。 門口兩尊石獅子白玉落成,左右呼應,氣勢恢宏。 朱紅色的大門四邊鑲金,頂上烏金浮雕的“侯府”兩字碩大卻也配得上寬敞的門面。 我跨過高高的門檻,滿眼便都是金碧輝煌,不免晃得難受。 我略瞇了眼,在齊侯的引領下,進了前堂。 前堂敞亮,四壁掛著名家墨寶,地上擺著名花奇葩,香氣悠揚。 齊侯安排我在右手邊兒坐了,慈相居左在側面,十來個小官兒也進來依次入座,門外還熙熙攘攘站了二十來人,都拱手候著。 齊侯面上盡是笑,一雙小眼睛擠得更加縹緲。 “今日二位大人來符區視察,乃是鄙人之幸,符區百姓之幸,江山社稷之幸……” 我瞅著他,一字兒不漏地聽了,齊侯音色綿軟,真是里柔外嫩,哈哈。 慈相面無表情,果然是個常聽好話的。 齊侯目光移到慈相身上,一番溢美之詞戛然而止。 齊侯眼光一掃身邊兒的侍婢,那個水靈靈的小姑娘急忙上前,向每個青花瓷茶杯中添了茶水。 “鄙人治水,重在疏導,不去死堵。并非自夸,還是取得了一番成就的?!?/br> 齊侯臉上一星點兒胡渣也不曾有,確實像白嫩嫩的水煮大鵝。 他胖手略略揚起,做出個“請”的手勢。 我點點頭。 “現下災民也具有定所,齊侯開庫賑災,百姓無不稱道啊?!?/br> 旁邊一個小官跟著附和道。 齊侯只是看我,對慈相不再瞟一眼。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杯中龍井湯色杏綠,勻齊成朵,是上好龍井不差,卻味道平平,不若佳人哥哥所沏滋味萬一。 “侯爺,我們二人此番前來,主要為視察堤壩修繕情況,希望可以盡快巡查,以便早日完成圣上囑托?!蔽曳畔虏璞?,緩緩說道。 “苦大人所言即是,要緊事當然要放在首要位置。只是二位大人旅途勞頓,不若歇息兩天,調養身體,若是累壞了國家棟梁,鄙人也是賠罪不起的啊?!?/br> 齊侯神情關切,真像個體己人兒。 我看看慈相,他還是不語。 我繼續說道:“侯爺體貼備至,然而我二人卻又要務在身,歇息不得,還是下午便出發吧?!?/br> 侯爺呷了一口茶,慢慢放下茶杯。 “水壩路途遙遠,下午動身,到時也怕已經傍晚。既然苦大人龍馬精神,那今天下午鄙人就帶二位大人在城中走動走動,巡查一下災民的安置情況,這樣可好?” 我回他一個淺笑,“如此甚好?!?/br> 三言兩語來往間,時值晌午,齊侯真是個心細的,命侍婢給我們換上了干凈的衣裳。 本監國一身綢緞以上,華貴非常,照鏡自觀,只看脖子以下,竟有了絕代哥哥的卓越風姿。 簡單用過午飯,齊侯攜一行人便浩浩湯湯地出發了。 此處未遭水災,卻也離災區很緊,街上不見難民避難,肅凈整潔。 沿街小販安靜叫賣,行人駐足看著大隊官員,悄聲議論。 行到一處買賣攤兒上,又見“沒心沒肺”。 我走上前去,問小販兒:“什么價錢?” 那小販兒抬頭,白我一眼,沒有好聲氣:“十兩?!鳖H有十兩老板的風范。 我將“沒心沒肺”拿在手上,仔細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