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沒有,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歡你,但我沒有?!?/br> 單知非顯然失望了,但很快掩飾好,他早不是少年人應該有更寬廣的胸襟,而不是執著于中二的自戀。 “那現在呢?現在,”他口齒含糊了下,“你對我有感覺嗎?” “沒有,”張近微迅速撒謊,她嘴巴發干,也不看他,“剛才,剛才你突然那樣,我沒反應過來,”她懸著一口氣,“我們剛才就是正常的生理反應,特定情景下人會失去理智沉醉于一種……” 張近微編不下去了,只能潦草又堅定地說:“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忘了,我們還是甲方乙方的關系?!?/br> 單知非微微皺眉,他看著她,臉上是說不出的復雜,但有什么東西,分明被壓制下去了。 十年,張近微還是讓他捉摸不透。 然后,張近微丟下一句“你找代駕吧”,她急忙下車,跑到路邊去攔出租車。單知非靜靜地在車里坐著,他在想,張近微是否又在pua他?沒動情嗎?他幾乎是痛苦地想到這層。 可是他主動的,從來都是他主動湊上去的。 時間像靜止了,他突然推開車門,幾步跨過去,一把拽住在焦躁等車的張近微,他同樣很堅定: “張近微,你考慮一下可以嗎?你認真考慮一下,你跟我,我們到底有沒有可能?” 張近微吃驚地看著他,他很高,身材比少年時更挺拔。 剛要張嘴,他立刻打斷她:“別急著回復我,你想好,如果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那我不會死皮賴臉纏著你,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br> 想什么?癩蛤蟆想吃天鵝rou嗎?張近微突然覺得這句俗語貼切極了,她有什么?美貌?他的女朋友不美嗎?還是什么善良向上的傳統美德?他女朋友就很jian邪嗎?就不向上嗎? 張近微腦子快炸掉,她透不過氣,兩只耳朵熱的難受: “單知非,你別這么逼我好嗎?你知道嗎?就好像我們昨天還是普通的認識關系,今天你就要因為我分手?!?/br> “我逼你?”他忍著情緒,“好,我不逼你,是我太莽撞太cao之過急?!?/br> “我不會做人家的第三者,永遠不,”張近微倔強地看著他,“這就是我的想法?!?/br> 單知非無奈至極:“我跟她沒結婚,難道,跟她談戀愛我就一定也要跟她結婚?” 張近微不說話了,她害怕,臉上像被人隔著時空又抽來一巴掌--就是當年被周妙涵打的滋味。 可他和她分開十年,單知非不能想象,要再分開十年嗎?還是說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等到老死,他還是沒能跟她在一起。 兩人拉扯的影子投在地上,秋風直吹,單知非腦子跟著清醒幾分,他松開手,自己這是做什么?他到底為什么要表現地像個舔狗一樣? 這讓他自尊心強烈受挫,他及時反?。何也荒茏詰俚匾詾榕硕紩凵衔?。 或許,是自己潛意識里覺得自己占盡一切優勢,張近微沒有道理拒絕他。但反過來,他同樣沒有道理地愛上她,單知非每每想到那個除夕夜,心幾乎真的會碎掉,他永遠沒辦法忘記張近微留在掌心的淚水。 可她也僅僅是給他淚水,十年后,她的眼淚還是能精準地騙住他,讓他產生錯覺:她需要我。 單知非深吸口氣,替她攔下車,依舊很紳士地打開車門,等她坐進去,出租車撲自己一臉尾氣,他才轉身。 這次,他沒去父母家,而是回了自己的住所,他住a棟平層,江景一覽無余,紙醉金迷的夜色里城市像個不休不眠的巨獸,張著華麗的血口,吞噬掉前仆后繼奉獻青春的年輕人。 他給張近微發了條微信,問她是否安全到家。過一會,她回復兩字:到了。 沒了然后,到此為止,單知非撥了個號碼,打通后,jessica平靜地敘述了整個處理過程,并告訴他: “孫豪叫著要報警,我勸住了他,但是,單知非你真的讓我大開眼界,你居然打lp,傳出去,業內怎么看你?好,不說面子問題,如果孫豪堅持要報警,你要被拘留的,你爸爸的臉往哪兒擱?最后的最后,你想過浮石嗎?孫豪那里,你得給他個臺階下,我回頭再組個飯局,你boss也去?!?/br> 單知非一陣沉默。 “你不是這樣的,” jessica主動打破這令人難受的沉默,“單知非,你不愛我我一直都清楚,你沒為我這么瘋狂不計后果過,從來沒有。最起碼,我覺得我們相處還算愉快,也許,能走到婚姻那一步也說不定,你有什么話要跟我說嗎?” jessica已經準備好聽他提分手,她和他一樣,都不愿意輕易做出什么死纏爛打掉價的事兒。都市男女,誰離了誰不是活?要死要活的愛情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撫摸著他送的手表,忽然就覺得非常難過,對方年輕,是那種鮮花一樣嬌艷的女孩,單知非看她的眼神,從來都與眾不同,只是,他也許自己沒意識到。 就好像,他跟她已經認識一百年了一樣。 “我們結婚好嗎?”單知非沉靜開口,深思熟慮般的語氣,他想,這是唯一能阻止自己再做蠢事的措施了。 第40章 玫瑰(13) 攀高枝 單知非投項目時, 通常很快,好項目更是幾乎用搶的。 jessica知道他過問了晨光,按理說, 浮石基本不給高達接盤, 除非高達瞎了, 錯失良機, 而浮石自信伯樂識馬。顯然,晨光遠遠不是什么千里馬, jessica清楚單知非不至于因為私人關系就拿浮石去押賭, 錯誤太低級,但擺明了, 單知非在努力爭取著什么, dd搞那么詳盡,英國都飛了一趟…… 她握著電話, 在震驚之余,想到的就是這些了。 “好??!”jessica痛快地答應他,僅僅是語氣痛快而已, 她自認強勢、瀟灑, 可以像個男人一樣去生活去戰斗, 并向父親證明,她不比兒子差。 在沒遇到單知非之前, 她一度認為自己是無性戀,因為,她看誰都不順眼,看誰都覺得是沖自己的錢來的。唯有單知非,他冷冷清清,像個毫無感情的獵人, jessica就很俗套地變成個冰淇淋甜筒,倒追他,拿下他,然后……兩人把情侶關系弄的像好朋友一樣。 “我知道,你這種男人逼婚是沒用的,難得你對我一片真心,早知道,上次給堂妹參謀婚紗時,我自己順帶看了?!?nbsp;jessica笑吟吟地說,“明早八點半,民政局門口見,誰不來誰是狗?!?/br> 單知非發現自己在很麻木地聽著這些,他沒任何預設,只顧考慮自己。從這點來說,他既不成熟也很自私,但聽到民政局這樣的字眼,人又像陷入了重重迷霧中,他發現自己的人生一旦跟張近微有了牽扯,就變得極為無序。 沒有她的這些年,明明一切都有條不紊,他求學,工作,談戀愛,保持著旺盛的求知欲,按時健身和旅行,人生清單上的項目一目了然。 “但我有個條件?!?nbsp;jessica的聲音從耳邊源源不斷傳來,她說,“我想請張小姐當伴娘?!?/br> 單知非一下沒反應過來:“伴娘?你是說你朋友?” “不,張近微小姐,我想請她當伴娘?!?/br> 單知非大腦一片空白,他說不出話,聽到jessica嘲諷似的輕笑聲,“沒話說了嗎?” “你跟她都不認識,為什么要請她?”單知非終于找回思路,他眉頭輕擰,“你想說什么?” jessica細細的手指夾著煙,她撇嘴:“我跟她都看上了同一個男人,現在,這男人選擇了我,我得宣布下勝利成果,你說是不是?” “楊蕙?!彼車烂C地喊她本來的名字。 jessica吐著煙圈,直搖頭:“我很生氣,其實我今天真的好生氣,你為她打架,她不避嫌去抱你,你們倆都把我當死人,我長這么大,還沒受過這么窩囊的氣?!?/br> 單知非心里浮起歉意,但發現,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算了,單知非,如果你明天早上發現還想跟我結婚,我們就去民政局,人晚上容易發瘋,我懂,你先睡吧,晚安?!?nbsp;jessica掛上了電話,轉身給自己倒了杯酒,她望著猩紅液體,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她完全有理由去撕張近微,只要她動動手指,一聲招呼,張近微就可以從上海滾蛋。 夜幕沉重,很匹配都市男女的某一刻心情。 第二天,不到七點,jessica的電話就打進來,她知道單知非這個時候應該在健身,果然,她聽見男人性感的喘息聲: “怎么樣,單總,打證嗎?” 她帶著調侃的語氣,單知非沉默了會兒,不覺尷尬,而是無比冷靜地說道: “好,我會準時到,回見?!?/br> jessica人已經在路上,她勾唇笑笑,扭頭看了看窗外疾馳而過的摩天大樓。 不知是什么鬼日子,今天周四,民政局擠滿了等待辦理離婚手續的夫妻。 “你個狗日的今天要不來,就法庭見!”旁邊微胖大姐一聲嘶吼,憤憤掛掉電話,在一群冷漠面孔中,竟也驚不起任何波瀾。 單知非是先一步到的,他站在那,英俊的面孔上看不到半分情緒,他什么證件都沒帶。 然后,看到長相不一神情相似的對對夫妻,氣壓很低,時不時爆出一兩聲爭執,單知非清楚地掃到那種恨不得對方趕緊去死的表情。 真情實感的厭惡和憎恨,他不是愛管閑事的那種人,可此刻,也忍不住去想,也許,他們也曾有過甜蜜親密的過往,到底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最悲哀的是,真的相愛過但還是走到兩兩生厭的地步。 很快,他看到jessica的身影,她永遠光鮮亮麗,像鐫刻在都市上的一道招搖符號,而旁邊,跟著他同樣無比熟悉的人:張近微。 單知非在看到張近微的瞬間,下意識的,想拿紙巾擦拭掌心,他大腦飛速掠過無數種判斷: jessica故意的。 她到底要干什么?報復?羞辱?不至于,jessica不是那種小心眼的女人,但誰知道女人瘋狂起來會做什么呢? 可張近微為什么會跟她一起? …… 每一種判斷都像利刃一樣,劃出鱗傷,細細的,密密麻麻。單知非的臉色變得蒼白,他疾步迎上來,還沒靠近,jessica就已經瞟過單知非的眼,扭過頭,對依舊一頭霧水的張近微說: “你看誰來了?!?/br> 張近微看看她,隨后順著jessica的目光自然地觸碰到一個身影,她頓時怔住,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兩步。 “單知非說要跟我結婚,” jessica淡淡說,“我懷疑他吃錯藥了,畢竟,他跟你碰面后就一直不正常,所以,我要看看當著你的面,他到底是想跟誰結婚?!?/br> 張近微僵僵的不動,像一朵開膛破肚的玫瑰。她被單知非女友找上門時,第一反應,竟然是心虛,她甚至做好了對方要揍她的心理準備,這種抬不起頭的感覺,壓的張近微幾乎崩潰。 一路上,她如坐針氈,豪華轎車簡直像以前用來捉人沉河的器具。 怨氣叢生的夫妻們開始等著叫號。 準備結婚的人,似乎就他們一對,也許,今天更適合離婚。張近微呼吸急促地看著單知非走到了面前,她想低頭,但眼睛不聽指揮,就那么跟垂死之人似的盯著他。 “你這是做什么?”單知非卻沒有看她,而是跟女朋友說話,jessica聳聳肩,“你確定是想跟我結婚嗎?我把她帶來,是想你當著她的面說?!?/br> 單知非終于惱怒了,他壓著聲音:“跟她有什么關系?” 這都什么奇葩場面……張近微耳朵開始有反應,她覺得就很恥辱,兩個人要結婚為什么要把她拉扯過來呢?她轉身要走,被jessica死死鉗住胳膊,“張小姐,我知道這樣唐突,但不這樣,單總是不清楚自己已經開始有毛病了的?!?/br> “我們借一步說話?!眴沃窍氚褍扇送庖?,本來,周圍夫妻都是一臉不高興來離婚的,但此刻,貌似發現三人行,結婚要出個大岔子?離婚的人們又高興地看起了八卦。 jessica 睨著單知非,“行啊,你臉都白了,我真怕你暈過去?!?/br> 說完,她牽著張近微,三人出來在沒人的地方站定,jessica突然發現單知非兩手空空,眉眼那留著一夜無眠的淺痕,她沒繃住,笑場了:“你還說你想跟我結婚?證件都不帶?” “夜里我想很久,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一談,開誠布公地談。昨天,是我考慮問題不周?!眴沃且呀洀淖畛醯幕艁y中鎮定下來,看到張近微的那一刻,他真的覺得天旋地轉,瀕死一般。 jessica不置可否。 沒有比這更尷尬更難堪的場景了,張近微鼻頭發酸,她有種……被兩人一起耍了的感覺,這算什么?她聽到他和女朋友的全部對話,分明是兩人在鬧什么別扭,然后,將她生拉硬拽進來當可笑的證明。 原來,單知非都要跟jessica結婚了,張近微越來越承受不住昨晚發生的事,真奇怪,從昨晚到現在,像幾十年一樣的漫長,時間都扭曲了。 他可真是個渣男啊……張近微腦子里只剩這么一個想法,當然,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 “單總,楊小姐,”她扯下嘴角,想搞出個更合適的表情,“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么,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得走了?!彼X得太難受了,盡管,她從小的生活就是在窘迫、尷尬、丟人、絕望等各種負面環境中反復交織,可此刻,卻真的像最糟糕的一次。 jessica稍顯冷漠地看著她,“再等一下,”她調轉目光,對單知非說,“我以為,你們年輕人更喜歡直奔主題呢,沒想到,都我爺爺輩的人一樣,單知非你后悔了吧?我就知道,沒什么好談的,簡單點兒,”她又重新看向張近微,“我可能問話有冒犯的地方,張小姐,你要是真跟單知非是什么初戀情人,你們有戲,我退出。但是,如果你說你跟單知非什么都沒有,昨晚那是個應激行為,我是指去抱著拉架……” “什么都沒有!”張近微已經搶答,她竭力維持著自己的情緒,不要失態,不要失態,“我找單總是談晨光的事,我跟他確實是高中校友,但并不熟,這次是因為工作才又有了交集,讓你誤會,真不好意思?!?/br> 好了,結束了。 一氣說完,張近微身子跟著晃動了一下,她虛脫地咬緊了牙關。 jessica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單知非,他成灰色,緩緩望著張近微,什么都沒再說。目送張近微遠去后,他聽jessica在身邊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