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這種人,到底是真的沒心沒肺, 還是裝傻? 張近微把電話直接掛掉, 她決定了,不會再接鄭之華這種無聊的電話。 一想到被單知非的mama瞧不起, 張近微腦殼混沌,她掏出風油精,又開始不管時令地瞎抹。 也許, 是因為學校里都知道單知非要出國的消息, 關于兩人的流言蜚語變成了另外的版本, 肯德基只是偶遇而已,大家忿忿不平的心得到某種治療。 這樣很好, 他要出國了,張近微反復強化這種想法,把播放器用膠帶纏了幾圈,把他觸碰過的痕跡和自己徹底隔離。盡管,上頭估計早沒他什么痕跡。 說來奇怪,好像真的沒有什么風波了。 氣溫回升, 剛有點兒春天的意思,丁明清居然感冒,抽屜里搞了一堆白花花的抽紙,張近微問她是否需要去醫務室,她搖頭,抱著自己的保溫杯灌熱水。 張近微猜她是體育課運動后脫衣服,招了風,她跑出來替同桌買點感冒藥,下樓梯時,謝圣遠從身后追上來,一副陪哥兒們的架勢: “走,一起?!?/br> 上次晚自習,謝圣遠的女朋友找到班里,給他送東西,大家都在起哄,張近微對他潛意識里沒有了任何戒備。但因為和單知非說過那種話,她唯恐他知道,觀察這么久,謝圣遠似乎什么都不知道,這讓張近微暗松一口氣,在心里說對不起。 “你也出去嗎?” “對啊,買點水,渴的不行?!?/br> 兩人一路閑說起來,謝圣遠很能扯,他性格外向人也算聰明,認真起來,成績以rou眼可見速度上升。最近不知怎么了,說話總愛夾英文,半洋不土,但謝圣遠好像自我感覺不錯。 “張近微,這段時間你有沒有學到吐?”謝圣遠想起學?!爸灰獙W不死,就往死里學”的激勵標語,嘈多無口,他覺得大家都繃太緊了。 張近微當然沒吐,相反,她覺得很充實,學習能夠安慰她所有的孤獨。 “咱們三個都進步不少,這樣好了,下周小高考結束我請你跟丁明清去吃烤rou吧,有家五花rou超上頭,一嘴下去都是油!”謝圣遠模仿烤rou發出的那種滋滋聲,表情夸張。 張近微剛面露難色,謝圣遠就拉起長腔,他說:“沒有你們,我是奮起不了的,別說是我,我媽都想請你倆吃飯呢!” 張近微噗嗤笑了,她挺坦然的:“可我一吃大葷拉肚子,大概是平時太素,腸胃受不了?!?/br> 這話聽著讓人心酸,但女生臉上沒什么掩飾,大大方方就說了。謝圣遠抓抓后脖子,他有點高興,張近微現在是把他當自己人了? “那換家,回頭你問問丁明清,你倆商量,咱們去大吃一頓慶祝一下!”男生巴拉巴拉說什么弦太緊會斷,要適當松一松,否則,人會變態的。 這可真夠夸張的,張近微覺得好笑,不過,班里同學已經計劃好小高考后的春游項目,看來,大家都想好好放松一把。 勞逸結合,張弛有度,道理她當然都明白,張近微也很想融入同學們常見的相處模式,可惜她沒資本。權衡再三,她提議小高考結束后去公園踏青。 如果是請客,謝圣遠一次,丁明清肯定要接龍,最后,那只能是自己了。人家請大餐,自己請食堂吃包子嗎? 謝圣遠張張嘴,本來想再勸,話到嘴邊,像是明白什么,笑哈哈換成“行吧,好久沒去公園了,回頭寫篇作文?!?/br> 原來,謝圣遠笑起來這么有感染力,無憂無慮。張近微發現,跟這種男同學相處真的沒什么壓力。 因為單知非出國事宜基本敲定,謝圣遠被mama催,有空多聚聚,回頭別人家出國就不回來了。 可那件事后,兩人再見面謝圣遠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單知非沒有,他很自然,一句“來了”招呼后順手給他一瓶紅牛。謝圣遠只好裝死,開口閉口絕對不提兩人的所謂緋聞,也從沒問過,為什么張近微那里會有你給的資料?為什么除夕夜你們會一起出現在肯德基。 一回想他當著單知非的面,在那大吼什么我想娶張近微,他臊的不行,同時又有點微妙的不滿。謝圣遠不表現出來,他還是覺得,這樣的話顯得有些重色輕友,更何況,張近微不是任何人的女朋友。 打了會兒游戲,謝圣遠像往常那樣主動話嘮:“哎?我聽老師說,你們搗鼓的那個什么游戲小程序,被一家公司看上了?” 這回,單知非很耐心地解釋清楚,并建議他以后就業方向也可以考慮互聯網金融之類,前景不錯。 “嗨,我打游戲純粹是玩兒,話說回來,如果那家公司買的話,你們能賺多少錢???”謝圣遠到底是男生,蠻好奇這個。 公司報價一百萬,這對中學生來說,是天價,而對編程社團的人來說,則是刺激男生內心深處那種對成功渴望的開始。畢竟,是拳拳到rou實打實的--money。 沒有塵埃落定的事情,單知非不輕易暴露什么,這是性格使然,所以,回答起來一筆帶過:“在談?!?/br> 謝圣遠以為他在敷衍,不知怎的,酸不拉幾說了句:“還瞞著啊,你告訴我我也不可能訛你什么??!” 要在平時,以他的個性,絕對不會多想什么,但此刻不一樣了。 單知非看看他,男生那雙眼也正在閃閃發光盯著自己,兩人之間,突然就多了某種劍拔弩張的東西。 “我沒隱瞞,價格確實沒有說死?!眴沃前颜Z氣盡量放溫和一些,男生說話,本來大家都是很隨意的。 謝圣遠忽然很受不了他這種云淡風輕,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死樣子,他捏著紅牛,冷笑說:“咱倆一塊長大,我對你是從來沒任何隱瞞,我直腸子,單神你卻滿肚子花花腸子?!?/br> 這就是人身攻擊了。 “把話說清楚?!眴沃菦]有用鼠標的習慣,往后收回身體。 謝圣遠砸了下飲料,臉發漲:“好啊,說清楚?!?/br> 有時候,某些話沒打算說,但話趕著話,就出來了。 “你跟張近微怎么回事?我先說喜歡她的吧?” 單知非皺眉:“這種事是講究先來后到的嗎?” 謝圣遠被反駁的啞口無言,哪里不對勁,他不是太能說的上來。比如,既然知道好朋友喜歡,難道不該回避下?還是說,自己嘴大,嚷嚷之后單知非才注意到張近微? “你跟我爭論這個有意義嗎?我不喜歡張近微?!眴沃菙[出懶得理他的姿態,謝圣遠愣了。 “你不喜歡她?那你給人家整理資料,除夕夜不呆家里跑肯德基干什么?” 單知非不說話了,這些很難否認,他想了想,說:“她看著很可憐,換個人,我同樣有這樣的惻隱之心?!?/br> 謝圣遠沒好氣地說:“得了吧,張近微不是學校的流浪狗,用不著你可憐,你以為你誰,還能拯救全世界怎么著?” 單知非用眼神告訴謝圣遠:你很幼稚。 “你別這么看著我,我知道,從小我就不如你,你喜歡張近微我爭不過你,但我不會放棄的,等高考結束,哪怕被拒絕我也要說出來?!?/br> 十幾歲的人總把海誓山盟看的很重,動輒覺得可以為愛怎樣,很傻,同樣很珍貴。在社會毒打大家之前,一片純情,謝圣遠像動漫里的熱血少年。 單知非嗯了聲:“恭喜?!?/br> 恭喜?謝圣遠被他搞得一頭霧水,“恭喜我什么?” “你們會有情人終成眷屬的?!?/br> 謝圣遠不滿地站起:“單知非,你挖苦我是不是?” “別這么自卑,也許張近微也喜歡你,雙向暗戀。不過,說到自卑,你跟張近微確實很配?!?/br> 單知非冷冰冰說道。 “你說誰自卑?”謝圣遠生氣了,氣到開始胡亂言語,“對啊,我們跟你比當然自卑了,你什么都占全,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們哪能跟你比啊,你都是要去美帝的人了,我們土老帽……我們這種自卑的人,小高考完了要一起去公園玩兒,友誼萬歲!” “謝圣遠!” 單知非扣扣桌面,他眉眼間多了抹嚴厲:“你怎么跟小孩兒一樣?沒完沒了了,是嗎?” 單知非本來想說他像女生一樣,轉念考慮,換了他更能接受的措辭。 謝圣遠眨巴眨巴眼,暫停幾秒,把紅牛丟垃圾桶里去了。 “我馬上要出國了,一定要跟我鬧這些不愉快嗎?”單知非顯然比他會管理情緒,更成熟,可謝圣遠并不覺得自己是傻子,他憋了多少天,終于說出口: “我覺得你這人不仗義,你知道嗎?張近微跟我高一就是同學,你是幫數學老師看二七班那回,才認得的她,你要真是光明磊落,說你也喜歡她,那好啊,看張近微選擇誰,何必玩背地里這套呢?” 單知非望著他,客觀陳述說:“她只想學習,高考是她這種條件的學生的唯一出路,你說的這些只會造成她的困擾?!?/br> 謝圣遠那股氣越頂越高,他真的很惱火:“什么她這種條件,你瞧不起張近微是不是?你這個人,就是對我們有優越感?!?/br> 這是跟張近微一起學習,被傳染了?一個個的,都這么敏感,單知非無法理解謝圣遠跟他咆哮什么,他靜靜看著,輕吐一口氣: “你要這么想,隨你?!?/br> 跟單知非吵架真憋屈,你再氣,他都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吵不起來。謝圣遠覺得自己不夠爺們兒,吵什么啊,打一架得了。 有敲門聲,家里阿姨上來送水果。 謝圣遠一下蔫了,跟阿姨說謝謝。 小高考定在3月15、16兩天,單知非緊跟著滾蛋,謝圣遠心里潦草地劃過幾個數字,胡亂吃幾顆草莓,抓起外套,下了樓。 兩人連句道別都沒有,到樓下,謝圣遠碰到了剛回家的李夢。 “圣遠,留家里吃飯呀,怎么要走?”李夢把風衣脫掉,掛起來,一面笑著招呼他。 謝圣遠也挺能裝,深吸口氣,走到門口換鞋:“不了阿姨,這段時間學習特別緊,我等考完再來?!?/br> 小高考安排在雙休日,天氣晴好,在前一天下午,不在本??荚嚨耐瑢W結伴去外??纯紙?。丁明清在本校,張近微和謝圣遠則在十中。 公交直達,車上不少學生,穿各色校服。謝圣遠見張近微還拿著透明筆袋,里面是身份證之類的東西,她這個人,總是這么正式,謝圣遠瞄到她的身份證,真好看,要知道身份證動輒都把人照的跟通緝犯呢,最起碼顏值中上,到上面才有點人樣兒。 謝圣遠平時話很多,今天很沉悶,張近微察覺到他的異樣,猶豫了下,沒問。她很怕問人家心事的時候,人家淡淡一句“沒事”打發了,好尷尬。 她擔心自己越過那個界限感,打擾到別人。 下車時,她清楚聽到謝圣遠的一聲嘆息。 十中門口有指示牌,貼著考場布局,保安跟門神似的在那站著。 小高考完的周日晚上,學校取消晚自習,相當于放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的假。 謝圣遠一直跟她強調別忘了去公園玩兒的事,他已經買好風箏。 “張近微,你會打游戲嗎?”男生突然這么問她,把她問的一愣,她羞澀搖搖頭,“我不會,我都不怎么上網?!?/br> 謝圣遠很心煩,他不抱希望地問這個問題,其實早知道答案,可他還是希望張近微能陪他打一次游戲。 考試這天,張近微反復檢查兩證和文具,她有點強迫癥,路上還要謝圣遠幫她看了兩回:“你再看看,我東西都是齊全的吧?” 謝圣遠倒好,都刷過了金屬探測儀,坐到位子上,被老師檢查出沒帶身份證,只有準考證。他身份證居然不知道在哪兒搞丟了,一定是這兩天心不在焉,導致這么個結果。 監考老師讓他不要著急,可以補辦,到小區隸屬派出所開一張臨時證明下午帶來,上午正??荚?。 蠻人性化的,謝圣遠松口氣。 門口是禁放物品存放處,一透明大箱子,丟滿了背包。屋子里,三個監考老師前一后二,呈三角形定點,黑板上是無線電波鐘,準確游走著。 張近微是最后進考場的,她在走廊看書,考試總要拖到最后一分鐘都盯著書,她才有安全感。里頭,同學們都坐好了,朝她張望,張近微便背對著大家,默默記自己的。 監考老師在門口提醒她該進來了,張近微快速收起書,放到包里,進來張開手臂讓老師掃金屬探測儀。一屋子的學生,都在看她。 教室里開始播放考生守則,是個好聽的男聲。 監考老師則再次提醒大家手機等違禁物品一定要放門外指定位置,而且,要把鬧鐘取消調成靜音,以免影響到考試。 這是按高考標準化流程走的,大家相當于提前體驗。 陽光非常好,照出一段流金青春。 物理卻有點坑,最后一題是萬惡的滅a題。政治么,她從不抱有僥幸心理,全背了,感覺還不錯。 上午兩門結束,離家遠的同學去了預定好的鐘點房,吃飯、復習、小憩,都照顧到了。十中離一中的距離較遠,張近微折騰不起,她打算在門口坐著的,廢棄英語報都帶了,還有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