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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嵐穿上了繡娘連夜趕制的冕服,太上皇親自為他戴上冕旒,眸底隱隱浮現出一絲欣慰之色。 太監拿起詔書,尖聲道:“元年三月初吉甲寅,晉成帝駕崩,即立贏嵐為新帝?!?/br> 殿下響起眾臣叩拜的高喝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晉軍高舉手中長戟,一遍遍應和呼聲。 聽著那不絕于耳的萬萬歲,太上皇走向贏妤,唇邊溢出淡淡的笑意:“你看,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我早就說過,我們的孩子會站在山巔,成為流芳百世的千古……” 只聽到一聲刺耳的驚呼,笑意凝固在他的嘴角,他緩緩垂下眼眸,怔愣的看向自己被長劍貫穿的胸口。 時間仿佛定格在這一瞬間,他僵硬著身體,側過眼眸,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手執長劍的司徒嵐。 司徒嵐輕描淡寫的笑道:“很意外嗎?” 他搖了搖頭,抬手繞到身后,面色平靜的用匕首削斷了余出身體外的劍刃:“寡人以為,你會再等一等?!?/br> 司徒嵐沉默一瞬:“等什么?” 太上皇從腰間的錦囊中取出蠱蟲,動作嫻熟的扔在傷口處:“至少等到你羽翼豐滿?!?/br> 是了,他心底的不安,源自于今日完全置身事外的贏嵐。 仿佛不管發生什么,贏嵐都無動于衷。 太上皇眸光瞥向殿下的司徒聲,笑容似有嘲色:“你是為誰刺出這一劍?” 他問這話時,注入了幾分內力,整個殿內都回蕩著他的聲音。 司徒嵐甚至不用回頭,也知道司徒聲此刻正在盯著他看,他毫不猶豫道:“一山不容二虎,朕是在為自己鏟除路障?!?/br> 太上皇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他將藏在袖中的割城詔書遞了過去:“快接著,別染上了血?!?/br> 司徒嵐眼眸低垂,他垂下的手臂微微繃緊,似乎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 四年,已經過去四年了。 他至死也不會忘記,父親將他喚去書房的那個深夜。 父親平日待司徒聲有多嚴厲,對他就有多溫和,但那天的父親,看著他的眼神卻帶上了他看不懂的復雜之色。 燭火燃掉半截,父親仍對著他在失神。 許是被他的咳嗽聲喚醒,父親終于回過神來。 父親問他,倘若他不是他的親生血脈,他想不想去找回生父,認祖歸宗。 雖然不知父親為何會問這種問題,他還是認真的答了一句不想。 他能看出父親有心事,正當他猶豫如何開口替父親解憂時,父親卻突然對著他跪了下去。 他慌忙也跪了下去,試圖扶起父親,但父親怎么都不愿起身,紅著眼睛跟他說起了他的身世。 父親求他,請他務必從太上皇手下,保全他母親和司徒聲的性命。 他整個人都陷入了恍惚之中,父親說的每個字他都能聽懂,可連在一起,他怎么就聽不明白了?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房中的,只知道翌日渾渾噩噩的醒來后,就有臣子率兵來將軍府搜查,而后在父親的寢室中搜出了和燕國來往的密信。 父親被扣上叛國謀逆的罪名,將軍府被三千御林軍包圍,母親不斷試圖聯系太上皇,希望太上皇能放過他父親。 在將軍府失火的前一日,太上皇找到了他。 他想殺了太上皇,但太上皇死了,他母親也會死。 太上皇一直在試探他,他想起父親的叮囑,便只好硬著頭皮和太上皇虛與委蛇。 許是他表現出對權勢的渴望,令太上皇放了心,太上皇將父親說的話,又對著他重新說了一遍。 他的神色依舊恍惚,但總算沒再露出冰冷厭惡的情緒,太上皇試探著將放火的計劃說了出來,他也欣然表示接受。 太上皇滿意的離開了,他慌張無措的通過暗道,悄無聲息的潛入了父親的寢室。 他想讓父親一起離開,可父親卻說自己不能走。 他看著決然的父親,突然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太上皇根本不相信他,說出放火的計劃就是在引他上鉤。 將軍府中必定有太上皇的細作,那細作在暗中盯著他父親,倘若他父親和他們一起離開,那他們誰也走不掉,都會被太上皇一網打盡,再潑上一盆戴罪潛逃的臟水。 但如果父親不走,只是司徒聲和他母親偷偷離開,便尚有一絲逃脫的希望。 原來父親早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所以父親選擇自己的性命,換他母親的自由和司徒聲的性命。 他不想讓父親葬身火海,但他知道,他別無選擇。 將軍府的眾人皆被困住,唯有他可以自由行動。 他去找了司徒聲,將司徒聲的金鈴還了回去,他隱瞞了一切真相,只千叮嚀萬囑咐讓司徒聲務必將母親藏好。 為了保證母親能順利離開,他放棄了魚娘,因為他能信得過的,也只有魚娘了。 他用一封信欺騙了魚娘,讓魚娘代替他母親留在了房中,以窗上的燭火剪影迷惑太上皇。 司徒聲帶著母親趁夜逃出了將軍府,當魚娘被太上皇發現不是他母親后,被扔進火海里燒的面目全非。 他沒想到,為了一封莫須有的信件,魚娘硬挺著一口氣,撐到了司徒聲去看她。 他更沒想到,司徒聲會被那封信引去了京城,又被太上皇加以利用,竟入宮凈身成了官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