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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子瞧起來約莫有五六十歲的模樣,鬢間梳著垂掛髻,身上穿著對襟大袖衫,外搭狐貍絨皮襖,除卻神情呆滯僵硬之外,絲毫看不出一點異常。 許是因為她盯著這女子看的原因,這女子頓住了腳步,神色瞧著有些局促不安的樣子。 林瑟瑟試探著開口:“你是宮女嗎?” 倒也不怪她這樣想,這女子的發式是垂掛髻的模樣,這發髻乃是晉國宮女才會梳的。 女子沒有說話,只是交叉抵在身前的雙手,不斷的張合再攥緊,似乎十分緊張。 林瑟瑟繼續低聲詢問:“方才唱歌的人是你嗎?” 她問這話時,目光朝著女子身后打量而去,這暗室并不算大,瞧著也就十多平方的樣子,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該有的家具一應俱全。 杏芽說那女子哼曲子的聲音,是從二十多年前祺嬪死后才開始有的,若那唱曲兒的人就是這女子,那么這女子便很有可能,已經在這暗室里蝸居了二十多年。 倘若真是如此,這女子定然與這些年離奇消失在景陽宮里的太監和侍衛,以及那些被割喉的宮女有什么關聯。 林瑟瑟問了兩個問題,這女子都是閉口不答,起先面上還有些忐忑不定,如今卻化作了一臉呆滯的模樣,仿佛什么都聽不懂了。 她察覺到這女子似乎精神不太正常,不過也不知為什么,她看著女子眼睛里的怯懦和彷徨,總覺得女子不像是手上染過血的人。 原本她進來之前,是準備打暈暗室里的人,將其偽裝成熟睡的模樣,但看著這女子神色呆滯,意識不清的樣子,她卻是有些猶豫了。 一來是聽杏芽說,每到夜里景陽宮就會傳來歌聲,如果她把這女子打暈了,那萬一引起那進暗室的人懷疑,她被發現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二來是這女子被關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二十多年,身上都已經皮包骨頭了。 若是她下手重了,怕是要將這女子給打死,可要是下手輕了,這女子中途醒了過來,那就更難辦了。 暗室外傳來轟隆隆的聲響,林瑟瑟回過神來,她遲疑著對那女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后朝著四周打量一番,疾步躲進了離她最近的衣柜里。 衣柜里堆積著沒穿過的干凈衣裙,她將自己掩埋在衣裙里,只露出一雙眼睛,透過衣柜的縫隙朝外看去。 暗室的大門重新被打開,錯亂的腳步聲重疊響起,林瑟瑟眸色中帶著些疑惑,從這腳步聲來判斷,進來暗室的好像不止一個人? 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以前不讓你唱曲兒,你就偏要唱。如今不管你了,怎么又不唱了?” 回答他的,是空氣中無盡的沉默。 他像是已經習慣了似的,也不再多問什么,自顧自的帶人走了進去。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過后,他又再次開口:“嵐兒,寡人已經幫你換過兩次血了,今日便由你自己動手吧?!?/br> 聽著那有些熟悉的嗓音,林瑟瑟透過衣柜的縫隙,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太上皇的面容。 就憑太后那么恐懼太上皇,甚至因為太上皇的到來,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顧不得了,她便猜到太后口中吃人剝骨的‘怪物’指的可能是太上皇了。 只是那太上皇稱為‘嵐兒’的人是誰? 那換血又是什么意思? 林瑟瑟心中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她悄無聲息的將眼睛貼近了衣柜的縫隙,而后便在太上皇身邊,看到了手捧湯婆子的燕王,以及一只不知裝著什么,瞧著鼓鼓囊囊的麻袋。 太上皇口中的‘嵐兒’指的便是燕王嗎? 她蹙了蹙眉,正尋摸著哪里不太對勁,卻聽見暗室里驀地響起一聲急促的嚎叫,嚇得她身子一個激靈,額間噌的冒出一層冷汗來。 林瑟瑟抬眼望去,卻見那麻袋里露出一個大活人,而且這人的臉龐還熟悉的很,正是今日與陸想爭搶駙馬人選的高暢。 高暢的眼前被覆著黑布,方才那聲嚎叫便是他發出來的。 燕王抬手扯掉了他眼前的黑布,他深深凹陷進去的眼眶泛著青黑,那渾濁的眼白里布滿了紅血絲,似乎剛剛清醒過來。 太上皇雙手疊放在膝蓋上,笑瞇瞇道:“還滿意此人嗎?” 燕王的眸底略帶嫌惡:“怎么是他?” 太上皇嘴角的笑意不變,他抬手將一把銀質的小刀遞了過去,慢條斯理道:“你不愛濫殺無辜,此人今日傷了你的好兄弟,又曾是作jian犯科的惡人,寡人送他來給你出出氣?!?/br> 燕王沉默片刻,終是沒有多說什么。 今日要死的這個人,倘若不是高暢,那便要是其他無辜的人,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將就著用。 他接過太上皇遞來的銀刀,不疾不徐的走到床榻旁,找來了一只銀盆,而后提拽起高暢的后衣領子,將高暢的腦袋按進了銀盆里。 高暢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大鵝,發出刺耳的尖叫聲:“你們要做什么?放開我,快放開我——” 兩人恍若未聞,燕王伸出手去,抬起兩指在高暢的脖頸上按了兩下,待他尋到大動脈后,動作生疏的用銀刀割了下去。 暗室里響起殺豬般的嚎叫,躲在衣柜里的林瑟瑟瞳孔驀地一緊,下意識的抬起雙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漆黑的眸中映出猩紅的鮮血,宛若泉水般汩汩從頸間噴涌而出,濺了燕王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