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
大周朝,設有專門的史官記錄皇帝日常起居,因為涉及到帝王的隱私,“起居注”一直被嚴格保存,即便皇帝本人也不能命令史官修改。 皇帝尚且不能隨心所欲,楚長寧想要從史官那里借閱“起居注”,更是難于上青天。 放到長條案上的指尖觸碰到一段滑若絲綢的觸感,她回了回神,低頭問:“哪兒來的茶花?” 夏竹抓抓后腦勺,茫然地回:“不知道,回來時看到放在偏門,奴婢就順手拿回來了?!?/br> 楚長寧用指尖點了點花蕊里的露珠子,不知怎的,腦海里浮現了某個書呆子的面孔。 昨日,她又恢復了一段記憶。 記憶里,公主府被封,母親被褫奪長公主的封號,爹爹也不再是駙馬,衛青云還是堅持求娶她,要保護她一生一世。 她被幽禁在深宮,衛青云被新帝貶官,堂堂大周朝的探花郎,還不滿二十五歲便做到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前途無量,最后卻只能在偏遠縣城做個七品小官,娶了縣里一位秀才的女兒…… 衛青云的人生,不該是這樣??! 他是天之驕子,本該有著大好的前途和人生,是衛家的榮耀。 他不該一輩子窩在那種蠻荒的地方,消磨意志。 楚長寧抽回手,冷聲:“拿出去扔了,扔在偏門?!?/br> 夏竹不明白好好的花,干嘛扔掉? 只要是楚長寧說的話,夏竹不會反駁,一心一意照辦就好。 偏門,建筑遮掩處的角落里。 一身青衫便服的衛青云貓著腰等候良久,不見動靜,正欲轉身,就見公主府的偏門從里面打開。 走出一個穿藍色長裙,身量玲瓏小巧的小婢女,她梳著雙丫髻,眼神東張西望了一番。 衛青云記得她是楚長寧身邊的大丫鬟,方才他在公主府打轉,見到夏竹匆匆回來,靈機一動,將東西放到了偏門。 見夏竹張望,衛青云心頭涌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酸脹感。 他剛抬腿走了出來,就看到夏竹從身后拿出幾枝茶花,一并扔到地上。 末了,還抬腳踩了又踩,嘴里念念有詞:“叫你惹縣主不高興,叫你礙眼?!?/br> 她盡了興,蹦蹦跳跳回府,并關攏偏門。 衛青云上前,看到一地的殘花敗葉,浸染污塵。 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第29章 宮宴厚賜 哼,她可是記著仇的! 過了午時, 春盈才回公主府。 見春盈畏首畏尾,跟丟了幾瓣魂兒似的,楚長寧心知肚明。 遇刺那日, 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 在外人看來是楚長寧自己絆了一腳,只有當事人自己心里清楚。 楚長寧也不將話說開, 故意晾著春盈, 此刻見春盈從府外回來, 她立在涼亭,出聲喊停小路上匆匆過去的側影:“等等?!?/br> 還以為僥幸逃過一劫,聽到楚長寧叫住自己, 春盈脊背發麻,恐懼蔓延上了心頭。 春盈僵硬地轉頭, 上了前來, 就聽楚長寧道:“你去見了誰?” 咦, 不是興師問罪? 春盈心頭微松,心思百轉間,如實道:“回縣主的話, 奴婢去了四皇子府。程玄畢竟救過奴婢,大恩大德,奴婢無以為報??h主, 奴婢知錯了, 奴婢知道縣主不喜程玄,以后再也不去見他?!?/br> 春盈嘴上求饒, 膝蓋一軟,跪到地上。 楚長寧的目光掠過春盈,瞧著低眉垂眼的一個小婢女, 不但心里主意大,膽子也大。 若是換作旁的奴仆婢女敢謀害主子,直接打一頓板子,扔到莊子里自生自滅,都算主子有一副慈悲心腸。 春盈的身世之謎尚未解開,楚長寧暫時不追究,不代表楚長寧認定春盈是帝王之女。 皇室極為看重血脈,尤其是當今陛下子嗣不豐。 先帝在位時,共有十八位皇子,六位公主。而當今圣上只有七子三女,斷然不會看著自己的血脈遺落在外,成了見不得光上不了族譜的私生子。 八皇子的母妃只是宮女,出身低微,不得寵愛,照樣被納入后宮。 宮女的身份,不見得比婢女高貴多少,所以皇帝真要臨幸婢女,并不會因為對方出身卑微,不認與之相連的血脈…… 皇室也不乏各種手段,如果皇帝臨幸了女子,事后反悔,可直接賜下一碗避子湯,有太監親眼看到人服下,方才罷休。 后來冷靜下來,靈臺清明,楚長寧初步有了判斷——春盈應該不是皇室貴女。 差不多的情況里,還有程玄。 既然皇室血脈容不得混淆,前世皇帝肯認下程玄,那必然敢肯定程玄是他的骨rou。 楚長寧懷疑程玄是沈貴妃產下的五皇子,畢竟當初宮廷里一場大火,沈貴妃與五皇子一同葬身火海,可最后誰也沒找到五皇子的尸身。 加上在大理寺,母親無意間提及程玄的眉眼,與仙逝的沈貴妃有幾分神似,更印證了楚長寧的判斷。 念頭一閃而過,楚長寧意味深長地對春盈說:“起身吧,本縣主有這么可怕嗎?” 春盈怯怯抬眼瞧了楚長寧一眼,又低下頭去:“謝縣主?!?/br> “明兒宮宴,你且好好呆在公主府?!?/br> 這話的意思,就是楚長寧不打算帶她去了。 換做往常,春盈少不了要胡思亂想。 現下,她縮著脖子,巴不得楚長寧不要想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