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來到外院,果然看到公主府外圍了數十位穿鎧甲佩彎刀的侍衛,火把將前院照得燈火通明。 長公主和駙馬先一步到來,此刻正與大理寺卿僵持不下。 聽到身后的腳步聲,長公主側身,幾步來到女兒跟前,一把握住她的手:“快快回你的拂月閣,今兒有阿娘在,沒人敢把你從公主府帶走?!?/br> 楚長寧翻手握住母親的手:“阿娘,梁大人也是秉公處事,我問心無愧,這就跟梁大人去一趟大理寺。母親和爹爹在家要保重身體,等著女兒回來盡孝?!?/br> 愛護如珍如寶的女兒,要到大理寺那種鬼地方受罪,長公主一顆心揪了起來,還是駙馬一把擁住她的肩膀,安慰:“長寧乃縣主之尊,自然跟普通人待遇不同,你要不想看到我們女兒受苦受罪,趕緊叫幾個婢女打點行李,一道送去大理寺?!?/br> 長公主有了主心骨,連忙吩咐身邊的得力心腹:“倚翠,你領著拂月閣的幾個丫頭們去準備,手腳都麻利些?!?/br> 大理寺連夜圍起公主府的消息,第二日便傳遍了盛京,有人欣喜,有人惋惜。 惋惜的,正是大皇子李玄燁。 此刻他正與寧遠侯對弈,食指與中指從棋罐里捻起一枚黑子:“得天獨厚的一顆棋子,成為死棋,倒是可惜了?!?/br> 書房外,有人叩了叩房門,就聽見外面傳來小太監的聲音:“大皇子,方才長公主與駙馬一道出門,好像是去宮里的方向?!?/br> 大皇子沉吟片刻,將黑子扔回棋罐:“今兒這局棋怕是下不完,改日再約舅舅對弈?!?/br> 大皇子匆匆趕到皇宮,長公主與駙馬在太后慈寧宮,皇帝也在,皇后與四皇子姍姍來遲。 “不過是一只簪子,這只能說長寧恰好去過七彎橋,并不能證明別的什么?;市衷趺茨芟轮冀写罄硭碌焦鞲萌?,金尊玉貴長大的縣主,她到了大理寺那種地方,得吃多少苦頭??!就算國法無情,可到底親疏有別,長寧可是皇兄的親外甥女??!” 大皇子來時,就聽到姑姑?;坶L公主向父皇訴苦。 李玄燁看向欲言又止和不動聲色搖頭制止的皇后,心下了然,立在一旁不做聲。 就在這時,主位上不惑之年的皇帝指了指大皇子:“弘燁,你說說看,朕是該依照律法,還是該為一己血脈之情偏私容情?” 猝不及防被點名,李弘燁知道這是一個亙古難題。 若他答偏私,那么就是不重律法,將來何以依法治國。若是答依照律法行事,難免會被指責冷血無情,為君需有仁德之心,冷酷薄情,那是暴君。 李弘燁拱拱手:“這個問題,兒臣答不上來?!?/br> 同樣的問題,皇帝又考校四皇子。 李巡往皇帝身邊的皇后看了一眼,回:“國有國法,律有律法,律法不外乎人情,在公平公正之于,在條條框架的冰冷律法里,可以酌情,但不可枉法?!?/br> 大皇子心里嘀咕,這番話說了等于沒說,可不知為何父皇似乎滿意地點了點頭。 最后,皇帝看向角落里跟個空氣人似的八皇子:“在國子監讀書已有幾載春秋,你也說說自己的看法?!?/br> 直到這時,大皇子才發現原來八皇子也在,反正這個八弟不受寵,大皇子根本沒放到眼里。 李筠從角落里站出,恭敬執禮:“回父皇的話,兒臣自小聽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是兒臣犯了法,父皇要治兒臣的罪,兒臣欣然接受??扇绻麚Q作兒臣,兒臣定會偏私自己所在意的人?!?/br> 說罷,八皇子退至一旁,感覺有兩道視線落到自己身上,他抬眼,對上長公主和駙馬善意的眼神。 李筠抿了抿唇,頭低得更深,只盯著腳尖。 他尚且年幼,說出的話,父皇只會覺得一團孩子氣,不會真的放到心里,如果運氣好些,還能留下幾分重情重義的印象。 皇帝多看了幾眼八皇子,揉了揉眉心:“邊關剛遞來幾封要緊的折子,這件事,還是等大理寺出了結果再議?!?/br> 皇帝走了,長公主一心牽掛女兒,匆匆與太后說了幾句話,其他人倒是想與太后親近,奈何太后推說精神不濟,要去補眠,更是沒有逗留的理由。 坤寧宮,主殿。 皇后將后背靠在貴妃塌,見下手的四皇子吞吞吐吐的表情,道:“你是想問,方才本宮為何打斷你?” 李巡回:“母后想讓兒臣與公主府聯姻,如今清平縣主出事,如果我們雪中送炭,豈不是更能博得長公主與清平縣主的好感?” 皇后不贊同搖搖頭:“如今事情還未明了,貿然開口替楚長寧求情,萬一楚長寧真干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把火最后可能燒到我們自個兒身上。在皇宮想要生存下去,就要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不求無功,但求無過?!?/br> 說著,眼神掃到殿內最顯眼的一座紅珊瑚擺件,皇后眉心跳了跳:“凝秀,還不趕緊將它收起來,瞧著就礙眼?!?/br> 四皇子:“……” 走出坤寧宮,四皇子回望,搖頭一嘆:“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明哲保身,可有一日我們出了事,又有誰會從中斡旋,會伸以援手?” 綠草芳華,三月春風,吹得人心口冰霜一樣的冷。 “縣主,是我?!?/br> 盤腿坐在綢緞鋪就的貴妃塌里的楚長寧,從書籍里抬頭,將面前的人辨了辨:“衛探花,你不是在翰林院當值,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