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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揚起脖頸,如玉的手指一點點地解開大耄的細帶,一舉一動都帶著般般入畫的高雅氣質。 直他到坐到椅子上,穆瑾都以為自己是看了場美男脫/衣/秀。 穆瑾沉默地倒了兩杯茶。 顧傾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只是回來一月有余,你就瘦成了這個樣子?!?/br> 穆瑾心道,大概是你們這些劇情人物一個都不在線上,把我愁的吧。 在疫區時,大家都十分繁忙,穆瑾其實并沒有多少時間和顧傾接觸,此時突然獨處一室,她秉持著多說多錯的原則,非必要情況下一聲不吭。 見她沒有說話的意愿,顧傾也不意外,端起茶杯輕飲幾口,放下時拇指和食指輕輕捻過自己唇接觸過的杯沿,嘆息道:“如今你竟已不愿和我說話了么?” “不是?!彼哉Z里夾雜的落寞刺激到了穆瑾,下意識地開口否認,“我……不太常和人說話,不習慣罷了?!?/br> 原主從未有過交心之人,她的確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種場景。 顧傾聞言,眼底浮現出一絲心痛之色,壓低聲音道:“我們相識十余年,我從未問過你為何進宮,為何甘冒著天大的風險做此行徑,但你……本不必如此?!?/br> 穆瑾一聽就知道,他想勸她放棄偽裝太監,只是聽著這狀似追憶的話心中一動,起了試探的心思。 “顧傾?!彼恢涝撛趺捶Q呼,干脆直呼其名,“如你所說,我們相識已有十余年,我是什么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為何還要多費口舌勸我?” 當穆瑾的口中叫出顧傾的名字,顧傾因心痛而略顯沉郁的眼睛倏然一亮,聽清問題后搖搖頭,“十余年……你可數得過來,和我說過幾次話?” 顧傾苦笑:“在那日你突然到太醫院找我救戎鋒之前,除非來潮之日有求于我,平日里又何嘗與我說過話呢?!?/br> 穆瑾萬萬沒想竟然會得到這么一個回答,她望著顧傾的眼神霎時就凝滯了。 這……在原主的心里,清塵脫俗的顧太醫竟然是如此一個大寫的工具人嗎? 顧傾還在道:“不過你從前的模樣,也著實讓人親近不得……現在這樣很好?!彼劾镉胁ü馊f頃,搖晃著醉人的溫柔,“世人多言,你兇殘暴戾,殘害忠良,但我分明見你為蒼生殫精竭慮,親力親為,可見你本性如此,仍然是當初威脅人也要救我的你?!?/br> 穆瑾又裂開了,定了定神才勉強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我已經忘了這回事,你大可以不用記著?!?/br> 她是真的不知道??! “你可以忘記,我卻不能?!鳖檭A的目光放到窗上,那里正映出影影綽綽的雪花落在枝頭的剪影,“那年我沖撞宗親,被人教訓得奄奄一息,是只有八歲的你救我一命?!?/br> 他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同樣抹去自己接觸的痕跡。 穆瑾沒注意到他這個仿佛強迫癥潔癖的行為,坐在那若有所思。 原來原主和顧傾有一段這樣的往事,怪不得即使顧傾不慕權貴,對原主的做法極不認同,卻仍然在原主失勢之后伸出援手。 本來顧傾作為原作里的醫術擔當,冷眼旁觀她作死,只為女主保駕護航就行了,這下陰差陽錯刷了他的好感度,該對之后的劇情產生什么……不對,現在還有劇情這種東西嗎? 系統聽到了她的心聲,為此表示:“呵呵?!?/br> 穆瑾心虛又糟心。 她沉默不語,顧傾就以她為景,雖然目光鮮少離開她,但并不會讓人覺得尖銳不適,反而有種被在意的溫暖。 穆瑾摸了摸心口,認為這也許是原主給她留下的感覺。 倒是顧傾,見她捂心口立刻探身過來,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兩指搭上,“可是不舒服了?”還沒等穆瑾反應過來,已經長眉微蹙,面色漸沉。 他把穆瑾的手放回她的膝上,溫柔的眼睛嚴厲起來,“你本就孱弱,還不分輕重過度cao勞,是多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 那股溫暖逐漸擴散,即使被顧傾斥責,也無法阻擋四肢百骸里滲透的暖意。 這就是這具身體對唯一會關心她的人的反應嗎? 穆瑾一時怔然,卻是再也生不起將他趕走的想法了。 兩人又說了些話,大部分是顧傾在告訴她離開之后城西的狀況,穆瑾沉默地聽著,知道他在話語中省略了多少他自己起到的作用。 畢竟應太醫言辭懇切重贊顧傾,全宮上下都知道了,這次開出徹底遏制疫病藥方的人,就是顧傾。 穆瑾認真聽著,只是最近年關忙碌,再加上一直在想辦法救段榕榕,實在勞心勞力。 顧傾聲音溫雅柔和,燭光又昏暗溫暖,穆瑾點著點著頭,腦袋垂下去就不再抬起來了。 顧傾停下聲音,看著縮在椅子里更顯得纖弱的少女,哪里還有傳言中一絲的赫赫威風兇神惡煞,分明就是聽故事聽睡著的小女孩。 他嘆了口氣,起身以最輕巧的姿勢將少女抱起,感受著懷中柔弱無骨的重量,眉宇間心疼更甚。 將睡著的穆瑾放到床上,顧傾站在窗前端詳她片刻,指尖輕輕地撫過她的臉龐,刮走了一根發絲。 只有在睡著的時候,她才能放心露出這樣純凈又疲憊的神態吧。 今夜他說了許多,但有一點她不知,也不必知。 如若那一晚她沒有主動找上太醫院,也許這一輩子,也只等某次災禍降臨,他用命去償還當年那一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