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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明允原本近乎無情的想著,倒也無妨。 就算母親另選他人,自己也能在京城爭得一席之地,便算是身體傷了壞了也無妨,孤家寡人一個,何懼風寒霜雪。 但此刻看著身邊那個散發著溫暖的人,連背影都似乎罩上一層朦朧光暈,只讓人生暖。 或許,風寒霜雪也無所為懼。 金錢名利也不必再爭。 …… 蘇言轉身,忽然說:“晚上我還是睡你這里?!?/br> “你的腳還不能使力,夜里要是想起夜,就叫醒我,不要怕麻煩?!?/br> “我沒有起夜的習慣,你晚上就好好睡就行,不用顧忌我?!敝x明允立馬道。 蘇言一愣,總覺得他是怕麻煩自己,“我睡覺睡得淺,本來就睡不好,不要怕麻煩我,有需要就說?!?/br> “哦?”謝明允笑了,“先前大半夜夢游往我床上走的人是誰,被攔住之后在地上睡了一夜的又是誰?” 被迫回憶起糗事,蘇言皺著眉頭,那是她剛來此處的時候了,彼時那張小榻讓她憋屈,雖然睡著心里卻是萬般不愿,也不知怎么的睡夢里往謝明允床上鉆,翌日起來還怪謝明允。 “你別說了,都過去了過去了?!碧K言忙揮手,“我一點都不想回憶,那天早上我起身之后腰有多疼?!?/br> 睡了一宿的硬木板,能不腰酸背痛嗎,至今想起這件事蘇言還頗有怨念。 “好,不提?!敝x明允忍俊不禁,微啞的嗓音撓著人的耳膜,蘇言下意識摸了摸耳垂,有點發燙。 蘇言見機岔開話題,回歸到她專業的領域:“你腳上,感覺怎么樣,還疼嗎,用不用我給你看看?” 謝明允下意識縮了縮腳,一直存在的隱隱刺痛一瞬間清晰分明,還有些發漲,盡管明知道隔著被褥什么也看不清,仍抬眸看眼前人神色。 他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倒不怎么疼?!?/br> 蘇言一見他著副淡定的樣子就來氣,但偏偏無可奈何,杯底扣到桌面發出一聲格外吵人的響動,“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裝沒事,剛剛你還謝我提醒你注意身體,現在就左耳進右耳出了是嗎?” 蘇言郁悶地盯著床上的人,沒想到謝明允竟然掙動著,似乎要起身。 他不知道自己傷處不能亂動嗎! 心里的氣驟然升了級,身體卻先行一步三兩步邁了過去,連被褥帶人一把摁住。 “亂動什么,不看就不看,你自己不把身體當回事就罷了,還作踐旁人的關心!” 謝明允沒再動了,抬頭看著她近在眼前的側臉。 蘇言很少有這樣生氣的時候,即使是從前在醫院里,遇見再刁鉆再不配合的患者,也能淡然處之,心里聚集再多不被理解的苦悶也能自我消化得一干二凈,轉身又是一副平和的神情。 但謝明允不一樣。 她說不上來到底是哪里不同,可自己對他生病的態度,分明是不一樣的。 蘇言不會為了照顧普通病人自愿留夜,更不會掛念他們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還借此揣測到底是真疼還是假疼,是強撐著偽裝成不痛,抑或是夸張表演出一副要死了的模樣。 她都不在意。 除了謝明允。 手上傳來很輕的力道,是謝明允悄悄伸出被角,扯了下她的潔白衣袖。 他耳根微紅,平日里清冷的氣質化作白云,風一吹就倏地散開了,又重新聚成別的形狀,或許是兔子,或許是貓,總歸是種毛茸茸的動物,一逗就容易害羞。 蘇言忽然沒骨氣的心軟了,這下子徹底放棄,再也不提什么要看看他的腳傷,怒氣也聚不起來了,隔著被褥拍了拍謝明允肩膀。 語氣帶著笑意,蘇言轉念一想,已經喝了藥綁了腿,看與不看都改變不了什么,“算了,你好好休息就行,也不是非要看你傷口?!?/br> “……嗯?!敝x明允應了一聲,又糾結一番,還是說了出來。 “不是不愛惜身體?!?/br> “那是為什么?”蘇言疑惑了,還有什么理由,莫非有什么規矩是不能給人看帶傷的腳踝? 謝明允抿唇,頭輕輕偏向蘇言,借著被褥和她肩膀的遮擋,掩蓋面頰的熱意,語氣似乎還微惱:“男子的足……” 蘇言有種隱隱約約的預感,就聽他小聲道: “不能隨意示人?!?/br> 蘇言:“……” 糟了,忘了這一出。 這里女子為尊,自然男子的腳踝這種比較私密的地方,是不能隨意示人的,除非是要共度一生的人。 甚至若是男子不慎給外人瞧見了白凈的足,被他人知曉,則會被罵“放蕩”,被迫嫁給那個瞧了他的女人,哪怕是只能做小郎,若是再慘一點,那女人看了卻不負責,男子則被打上屈辱的標簽,這輩子都難以出嫁。 “不好意思……”蘇言心中酸澀,為自己不過腦子的言語懊悔,“是我唐突了,一時忘了?!?/br> 謝明允垂眸,眼前人身上的溫暖隔著布料纏上他,輕輕一笑:“其實也沒什么,只是有點疼,不想動?!?/br> 這時候他倒是主動承認疼了,但蘇言自認理虧也太過越矩,倒不發一言了。 半晌,她輕聲道:“嗯,早點睡吧,晚上有事情叫我?!?/br> 說罷便松開懷里的人,起身欲去自己床榻。 卻被拉住了。 謝明允垂著眼,身上的冷梅香混雜著微苦藥氣,不知何時浸染到蘇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