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甘于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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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春一向說話沒饒過人,可是面對這種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或是情緒徹底不為所動的,似乎啞了火,被他的眼睛看的腦子里亂亂的就是想不到反駁的話,江寒浦當然不會等她,涼涼的轉開目光走了。 當天晚上,竇春又和母親在房內大吵,最后當然還是以馮歡揚著戲腔般的哭聲結束。 “我沒法活了,生了你這個女兒我活不了了——” “我不是你媽,你是我媽!有這么說自己媽的嗎,我這些年養了個魔星我自作自受呦——” 一聲長一聲短,悠揚又綿軟,讓竇春都找不到著力點,最后只能含著淚大聲道:“那你生我干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呀!” 很不幸,血緣親情一向是那么隨機,它并不按思想區分來綁定人,所以竇春和馮歡的委屈都求訴無門。都覺得自己太不幸,對方太殘忍。 這邊吵得雞飛狗跳,對面房間里江寒浦的坐在桌旁核對著賬目,似乎一點也不受影響。等他核對完又寫了一封信,才好像恢復聽力般忽然聽到對面瓷器砸碎的聲音和馮歡要去尋死的話。他皺了皺眉,推開門出來,對面的屋門大敞著,丫頭們都知道太太和小姐戰斗力雄厚,都不敢進去而是站在門口噤若寒蟬,等著她們熄火了再進去打掃戰場。 可今天的戰爭似乎格外的長。 江寒浦走進去,屋子里一地狼藉,竇春一邊抹著淚一邊不知道嗚嗚哇哇的說些什么,馮歡正把自己的褲腰帶往房梁上扔,卻不急著上吊,不時崩潰一般拿東西往女兒身上扔。 江寒浦直接把竇春拽出去,竇春雖已吵啞了嗓子哭的不成樣,可力氣還在,說什么也不走且亂抓亂打。 “你憑什么趕我,這是我家!你們不要臉,不要臉!” 可任她怎么抓打,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往外牽,門口的丫頭們都往后縮,竇春亂飛的拳腳可不比個男人差。到院子里,江寒浦直接一只手把這個黑丫頭抱起來圈在了胳膊里,問了跟過來的奶媽她住哪里,然后把她扔回自己房間帶上門。 “看好你們小姐,要是在我家,腿早就打斷了?!?/br> 他冷冷的拋下一句就走了,留下竇春在屋里砸門,奶媽她們卻不敢開。 江寒浦走回馮歡房里,她已經坐在了床沿,還在拉長著腔調哭著,腰帶還在房梁上飄飄蕩蕩??吹浇掷淅涞哪抗?,她終于哭不下去了,側過身子一噎一噎的,眼睛哭紅了,臉像個剛水洗的蘋果。 江寒浦垂眼看了下滿地的狼藉,皺了皺眉轉身準備走。 “你去哪兒???” 馮歡立刻回過頭問,小媳婦似的看看他回過頭來面無表情的臉,撅著嘴起身把他拉過來,立刻吩咐丫頭們把地上收拾收拾,然后自己拽了下床鋪,撫了撫凌亂的發髻,挨著他坐了。那神情又像是讓他哄自己,又像是要哄他。 馮歡最終是自己妥協了,輕輕的推了江寒浦一下,然后拉著他的胳膊靠在了他身上。江寒浦從鼻子里不耐的嘆出口氣,由馮歡伺候著躺下了。馮歡知道他最討厭啰嗦,就也沒跟他傾訴女兒帶給她的痛苦。 仿佛在江寒浦眼里,女人只有最簡單的用途和需求,用途是陪他,需求無非錢和生活保障。除這之外的東西,像嘮叨,感情索取,情緒發泄……都是他最反感的,好像這些不該屬于女人的一部分似的。在他眼里女人像是機器,當這部機器開始出現這些癥狀時,就是該維修或者丟棄了,很不幸,他連維修的耐心都沒有,所應對的辦法只有丟棄。所以他身邊的女人都很小心的活著,像方毓秀,像孟茹溪。 到如今,仍有一個馮歡甘于卑微,今晚的她不但不嘮叨而且格外的柔順,把濕淋淋的蘋果臉靠在他懷里,聽著他平緩的呼吸聲,就如同得到了安慰,把自己的淚水無聲的傾瀉出來。 當然,她畢竟是個曾經要強的女人,每當她卑微到自己都覺得不像話的時候,她就安慰自己,他并不完全屬于自己,可自己也是獨立的,她和他一樣的拿得起放得下。不管她的心里是不是希望讓別人拿起她而別放下,永遠寶貝的攥在手心里。 第二天江寒浦去視察了一番和本地的其他地主談了些事,就回來向馮歡告辭,馮歡正收拾送他孩子的一箱小禮物,還有給他的煙,聽說后手就抖了一下,然后別過臉不說話。 “怎么了?”江寒浦問。 馮歡撥著煙匣上的小銅扣,低聲問:“怎么這就要走?” 她以為他是生了自己女兒的氣,今天一早女兒就回了學校,一句話都沒跟她說,她現在是兩頭難受。 “既然問題不大我就早點回去,再不久老二就要過百天了?!苯终f。 馮歡終于哭了出來,用帕子抹著眼睛,胸脯一顫一顫。 “怎么了?”江寒浦不耐地道,女人的眼淚,也是讓他煩躁的東西之一。 “你今后別來了?!瘪T歡帶著鼻音說,“江家的貨,我一點不少的給你們,下次你不用來了?!?/br> 馮歡捂著臉,知道自己終歸是沒有自己想的那么硬氣,她更擔心他今后不再來了,那么索性自己說出來,可是這話就算自己說,似乎也并未減少它的殺傷力。 江寒浦把東西撥開坐在她對面,嘆口氣,“我還得來的?!?/br> 他沒往下說,他是得來,煙草一直是由他把關,他必須親眼看到,只是這次不知道為什么他沒往下說,也許他還并未對女人的眼淚完全免疫吧,因為這點,江寒浦皺了皺眉。 這句話就足以讓馮歡哭的更厲害,她一抽一噎地說:“這次你走,我就嫁人,這家里沒個男人的日子,我是過不了了?!?/br> 江寒浦沒說什么,馮歡在對男人的幫助上也算得上是個好女人,她若嫁人,自己也一樣會欣賞她。 馮歡突然抬起頭,掄起粉拳打在江寒浦身上,“沒心肝,你沒心肝!” 江寒浦愣了一下,馮歡這時候的臉似乎帶著些重影,她的哭聲,她哭的樣子,是她又不是她,她的眼淚突然加重了效力,拳頭似乎直接砸在了他的心上…… 江寒浦回去的路上,汽車開到一處偏僻的地方,兩邊全是樹林,車輪突然碾到釘子爆了,幾個人影從路兩旁竄過來。 江寒浦感覺到車身一停就抬起頭,前面那輛車上的家丁已經下了車,他前面的司機從座位底下摸出一柄小小的手槍回頭跟他說:“爺,我下去看看?!?/br> 因為這次有起沖突的可能,江寒浦也帶了人來。前后車加起來有十幾個訓練有素的堪比武師的家丁,他的車夾在中間。他探出頭看了看,立刻覺得不對,直接開門下車喊了聲“住手!” 家丁們迅速讓出一條路,他們中間的路面上蜷著幾個小狗一樣的人,穿著黑衣黑褲像是夜行俠,可卻并沒有多硬氣的感覺,其中一個還是女孩兒。 江寒浦蹲下扯了她的面罩,果然是竇春,她狠狠的瞪著他,突然抽出一柄尖刀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