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衛瑾心想都裝到這里了,橫豎什么臉面都沒有了,所幸再無賴再不要臉一點好了。他道:“阿昭,為師一直隱瞞了你一件事情?!?/br> 阿昭問:“……什么事?” 衛瑾說道:“為師……怕黑,你留下來陪我?!?/br> 怕怕怕怕黑?!師父怕黑?! 阿昭詫異之極。 她和師父相處了這么多年,她竟然沒有發現師父原來是怕黑的!阿昭說道:“那……那阿昭等師父睡著后再離開?!?/br> 阿昭在衛瑾的榻邊坐下,心想第一次見到師父生病,沒想到師父生起病來就跟五六歲的孩童一樣。 衛瑾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片刻后,在阿昭以為衛瑾已經睡著了,正要悄聲地離開時,衛瑾忽然道:“阿昭,你在想什么?” 阿昭下意識地便回答道:“想修兒的下落?!?/br> 衛瑾說道:“修兒有可能在宛后的手里?!?/br> 阿昭也是這么想的,今日從桂芳嬤嬤口里得知了那些陳年往事后,阿昭便覺得修兒一定是在宛后的手中。阿昭點頭道:“興許林福也會知道修兒的下落?!?/br> 驀地,阿昭一怔。 她看向衛瑾毫無睡意的臉,似是想到什么,她雙眼一瞇,問道:“師父是如何猜出來的?” 衛瑾道:“為師今日和宮人打聽了不少事情,從而推斷出來的?!痹捯粑绰?,他眼前晃過阿昭的手,下一刻阿昭的手里多了一塊扇墜,扇墜下還拖著一把折扇。 阿昭聲音微冷。 “師父在騙阿昭,是不是?師父根本沒有得病,對不對?記不得昨晚發生了什么事情也是騙阿昭的,對嗎?” 阿昭十分懊惱,想到方才自己著急的模樣,阿昭心中的怒氣在一點一點地集聚,到最后轟的一下,順著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阿昭……” “對還是不對?” 衛瑾沉默下來。 阿昭深吸一口氣,轉身離去。衛瑾跳下床榻,急忙抓住阿昭的手,“阿昭,為師……” 阿昭打斷衛瑾的話,“師父從小就告訴阿昭,不許騙師父??涩F在師父對阿昭做了什么!師父一直在欺騙阿昭!你讓阿昭以后要如何相信你!放開我的手,我現在很生氣!” 衛瑾微微用力,將阿昭扯入懷里,他用力抱緊阿昭。 “我……只是不知該如何做才能把你留在身邊……” “你莫要生氣,是我不好……” “阿昭,為師……不想放開你。我也不知從何時起,再也不想追求大成之境,滿腦子都只有兩個字——阿昭?!?/br> 明知阿昭是自己的劫數,可他現在只想萬劫不復。 阿昭不為所動,她說:“說完了么?” 她冷靜了下來,用力推開了衛瑾,“師父只是一時為情所困,等師父想明白了就知道現在自己只不過是執念而已。夜深了,阿昭乏了,還請師父以后莫要再捉弄阿昭,阿昭……受不起?!?/br> 門重重一摔,阿昭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衛瑾摸摸發疼的心口。 ……又被拒絕了呀。 . 宛宮里假山無數,其中有一處假山上建了一座五角涼亭。在涼亭里,可以將大半個宛宮的景色一覽無余。秋末的清晨微微有些冷,五角涼亭上的幾盆秋菊有露珠緩緩地落下。 枚蘭遞上一個手爐。 宛后捧在掌心里,瞥了下涼亭下在修剪花枝的宮人,說:“怎么還沒有來?” 枚蘭說道:“娘娘,平日里謝公子都是這個時候經過此處的。從祥云殿出來,到王上的書房,這是必經之路。興許今日……有什么事耽擱了?!?/br> 打從謝年入宮后,宛王日日召見謝年。 如今朝廷里皆知謝年極得宛王的重視。 想到此處,宛后不由捏緊了手爐,她眉頭緊蹙。 枚蘭小聲地道:“奴曾經遠遠地瞧過謝公子一眼,娘娘,真的與當初的玥夫人有七分相似呀……” 宛后剜了枚蘭一眼。 “住嘴?!?/br> 就在此時,一道墨藍的身影漸漸落入宛后的眼里。 少年郎不但沒缺胳膊也沒缺腿,而且還生得極其俊朗,那張該死的臉果真與那賤人有七分相似!真是冤魂不散! 精致秀麗的比甲在手背留下了一道紅痕,枚蘭看得觸目驚心,連忙說道:“王……王后娘娘,鳳體為重呀?!?/br> 宛后抿緊唇瓣,半晌,她才說道:“已經查清楚了?” 枚蘭說道:“回娘娘的話,謝公子的父母原是宛人,后來因不得王上重用離開了宛國,去了丘國。而且……謝公子的生母是……是玥夫人的表妹?!?/br> 宛后忽然道:“當真是賤人的表妹?” 枚蘭道:“千真萬確?!?/br> 宛后的雙眼微瞇,她悄聲吩咐了枚蘭幾句。待枚蘭離去后,宛后緩慢地從繡墩上坐起,她負手眺望著遠方。云破日出,朝陽的光輝照亮了宛后唇邊的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表妹,哼。 ☆、49 那一夜過后,阿昭見到衛瑾時便總是面無表情的。衛瑾思來想去,最終覺得要改變目前兩人之間的關系,得先把寧修找回來。 阿昭為了徒孫,這些時日處處奔波,但也毫無頭緒,宛后那兒跟無縫的墻一樣,怎么鉆也鉆不進去。 一日,謝年得到了林福的消息,他在祥云殿里轉了一圈,也沒有見到阿昭,遂問了一個正在掃地的宮人。謝年走去庭院里,果不其然,一身紅裳的阿昭正在樹下練劍。 “阿昭?!?/br> 謝年走了過去,阿昭停下動作,剛想伸手擦去額上的薄汗時,謝年遞出一方帕子。阿昭彎眉一笑,“看來阿年已經恢復心情了?!?/br> 謝年道:“這幾日我也想通了。倒是阿昭你,這幾日看起來精神不太好??墒窃趽耐踝有??” 阿昭嘆道:“都這么多日了,還是沒有修兒的消息?!?/br> 謝年道:“我想王子修現在并無生命之憂,你且放寬心。若他當真在宛后手中,以宛后的性子,是不會殺他的。宛后殺盡宛國的各位王子,無非是擔心宛王駕崩后,新王登基,自己的權勢不再。如今宛國里只剩下王子延,據我所知,王子延最近私下里結交了不少朝中重臣。王子延太過難以控制,宛后再三思量之下,定會選擇沒有任何勢力且生母已逝的王子修?!?/br> 頓了下,謝年笑了笑,“說起來,阿昭的徒兒與我也算是有血緣關系?!?/br> 阿昭一怔,轉眼一想又笑道:“的確是?!?/br> 謝年說:“對了,我已是查到了林福的消息?!?/br> 謝年看了看四周,見并無宮人的身影,方輕聲道:“林福是陳國公的遠親,陳國公在朝中的勢力不少,朝中又不少人暗中擁護陳國公?!?/br> 阿昭蹙眉,“陳國公是……” 謝年道:“陳國公是宛后的父親,也就是宛王的國舅?!?/br> 阿昭驚訝地道:“豈非是外戚權重?宛國中的王子一個接一個地死去,難不成宛王就不曾察覺出什么蛛絲馬跡來?”她第一眼見到宛王,只覺宛王是一個威嚴的君主,看起來并不像桂芳嬤嬤口中所說的那樣無能。 謝年仿佛看透了阿昭心里所想,他道:“這些日子來,宛王日日召見我,從宛王的談吐中所看,宛王不像是一個容易被糊弄的人?!?/br> 他的眼里有睿智的神色,并且還有幾分冷情,完全符合一個君主所為。 驀然,兩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四目相望,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所想。 謝年嘴里吐出兩字。 “釣魚?!?/br> 阿昭頷首,“等待最佳的時機,方能釣上最鮮美的肥魚?!?/br> 兩人相視一笑,謝年道:“阿昭不僅與我嗜好相近,且還與我心有靈犀呀……若是我能找到我的雙生meimei,興許也會跟阿昭一樣?!?/br> 謝年忽然蹙起眉頭,他說道:“那一日桂芳嬤嬤并不曾提及我的雙生meimei一事,想來有什么隱情在其中。阿昭,你可愿陪我去冷宮一趟?” 阿昭道:“嗯,好?!?/br> . 鳴鳳殿。 一道黑影悄悄地竄入,出現在宛后的身前。黑影是陳國公的暗衛,名字喚作黑影。黑影跪在宛后身前,“王后娘娘?!?/br> 宛后對黑影突如其來的出現早已習以為常,她眼皮也未抬,說:“可是父親有什么事?” 黑影說道:“請王后娘娘早日解決了王子修?!?/br> 宛后道:“此事不急,你且轉告父親,明延已有二心,是匹野馬,一旦脫韁便再難以掌控。反倒是明修,比較容易掌控?!?/br> 黑影遲疑了下,問:“可如今王后娘娘已經與明修撕破了臉……” 宛后淡淡地說道:“這宛宮里沒有永遠的敵人,你去回稟了父親罷?!蔽⑽⒁活D,宛后又說道:“而且……留一個明修下來,以后興許還會有益處?!?/br> 謝年此人,與當年的賤人太過相像,十有八九就是那個賤人的種。 謝年已是名揚三國,要對付起來更是難上加難。 . 黑影了離去后不久,枚蘭匆匆進了來。宛后問道:“可有問出什么來?” 她從衣襟里摸出一封信,“王后娘娘,這是林大人讓奴交給您的信。王后娘娘想知道的東西,林大人都在信里寫上了?!?/br> 宛后拆開信封。 片刻后,宛后點了根蠟燭,信箋也漸漸燒成灰燼了。宛后的神色微冷,“果真是賤人的侍婢,竟敢裝瘋賣傻欺騙本宮?!?/br> 枚蘭詫異地道:“王后娘娘是說冷宮里的桂芳嬤嬤?” 宛后輕哼一聲,“本宮要在今夜戌時前見到桂芳這賤人?!?/br> 枚蘭應了聲。 . 有了上一回的經驗,這一回謝年與阿昭兩人進冷宮可謂輕車熟路。不多時兩人就已是走到了上回桂芳嬤嬤帶他們進去的耳房。 剛要進去時,阿昭忽然一把拉過謝年,迅速走到另一邊的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