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衛瑾一怔。 阿昭道:“師父是有了心上人吧,昨天師父是把阿昭當成心上人了么?一定是這樣的吧。昨天夜里險些嚇壞我了,還以為師父想報復我,以前阿昭占了師父便宜,所以現在師父要占回阿昭的便宜。不過昨天師父喝多了酒,會失態也是在所難免的。師父放心,阿昭完全沒有放在心上?!?/br> 對!就是這樣! 師父怎么可能會喜歡自己。 這種偷親的舉動,天人一般的師父怎么可能做得出來。 一定是師父醉了,嗯,絕對是這樣的。 “不……” 阿昭猛然站起來,打斷了衛瑾的話,她說道:“師父,阿昭去找些干草來的,不喂飽馬兒,它們等會就沒力氣趕路了?!笔O碌纳遰ou也匆匆地塞進嘴里,阿昭鼓著腮幫子迅速消失在衛瑾的視線里。 還沒表明心跡就被徹底拒絕了…… 衛瑾心中一沉。 他原以為即便阿昭知道了,也會像自己以前那樣裝作不知道的??涩F在阿昭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讓衛瑾十分失落。 他緊緊地抿住唇角。 衛瑾瞅了眼手里的蛇rou,忽然感慨,如果自己是能吃的東西就好了,阿昭不挑食,一見到吃食雙眼便會亮晶晶的,哪會像現在這樣避之不及呀。 以他衛瑾的資質,擱在眾多吃食里,也一定是最能讓阿昭流連忘返的美食吧。 . 宛國豐陽城。 豐陽乃是宛國之都,格外繁華。衛瑾與阿昭牽馬進了豐陽城,這半個月來,阿昭一路打聽,也托了友人幫忙,但仍舊沒有寧修的消息。 阿昭十分焦急。 衛瑾說道:“過幾日,為師與你一起入宮覲見宛王,興許宛王愿意幫我們這個忙。即便不愿意,為師也會說服他。況且以天山派的名氣,宛王定然樂意幫我們?!?/br> 阿昭怔了下,“如此一來,天山派是要欠宛王一個人情了?!?/br> “無妨,再說修兒現在也算是我們天山派的人,我幫修兒也是理所應當的,”衛瑾輕聲道:“你莫要擔心了,這幾日總是愁眉苦臉的,為師看得也心疼?!?/br> 說著,衛瑾伸出手來去摸阿昭的頭。 未料還未碰到阿昭,阿昭側過身來,不著痕跡地躲開了衛瑾的手。 “師父,那兒有客棧,我們過去吧?!卑⒄褷苛笋R,往客棧走去。衛瑾看著阿昭的背影,不由輕聲一嘆。這幾日來都是如此,每當他想觸摸阿昭時,阿昭便會避開,神色極其不自然。 衛瑾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那一日的阿昭是清醒著的,不然就不會有這樣的反應。 就在此時,忽有一道驚喜的聲音響起,“阿昭!” 阿昭順著聲音一望,是謝年。盡管許久未見,可阿昭依然一眼就認出了謝年來,謝年的容貌依舊俊朗,一年多來的歷練更讓這張俊臉添了幾分穩重之色,劍眉星目里閃著智慧的光彩。 他鄉遇故知。 阿昭也萬分驚喜,“阿年!” 謝年大步走來,他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遇到阿昭。他打量著阿昭,神色添了幾分柔色,一年多未見,阿昭是愈發好看了,尤其是那雙眼睛,比以前還要多幾分從容隨和。 注意到阿昭身后的衛瑾,謝年先是笑了下,然后才道:“衛公子,許久未見了?!?/br> 涼風襲來,吹起阿昭額上的發絲,阿昭將發絲拂到耳后。衛瑾見阿昭穿得單薄,遂道:“外面風大,我們進去客棧再說吧?!?/br> . 衛瑾與謝年出色的相貌頻頻引來周圍人的注目,不過兩人皆是一副淡定的模樣。小二很快便上了一桌子的菜,衛瑾自然而然地就給阿昭夾了一塊羊rou。 阿昭低聲道:“師父也吃,阿昭自己來就行了?!?/br> 謝年看著他們師徒兩人,忽然間似是明白了什么,唇角微微勾起。謝年笑道:“阿昭怎么突然來了宛國?” 阿昭說道:“實不相瞞,我這回來宛國是要來尋人的。大半年以前我收了個徒兒,名字喚作寧修。前一段時日在五華山被人帶走了,我一路隨著蛛絲馬跡尋來,也不曾見到他。我和師父打算過幾天進宮請求宛王相助?!?/br> 謝年一聽,道:“真巧。剛好明日我要進宮覲見宛王,不如阿昭與衛公子同我一道進宮吧。過去一年我在瓊國游歷,學到了不少東西?!?/br> 阿昭笑道:“阿年如今的名聲三國皆知,連我這個平時很少留意三國風云的人也對阿年的大名有所聽聞,聽說瓊王對阿年贊不絕口呢?!?/br> 謝年謙虛道:“阿昭謬贊了,年在瓊國里也只是盡了自己的本分而已?!?/br> 似是想起什么,謝年又道:“你要找的人喚作寧修對吧,我明日進宮時順便與宛王一提。這一年剛好我也要留在宛國里,少不得要為宛王辦事,想來宛王不會拒絕的?!?/br> 阿昭聽罷,喜出望外地道:“多謝?!?/br> 謝年柔聲道:“以前不是說過了么?你我之間不必言謝?!?/br> 衛瑾眼睛微瞇。 阿昭卻是爽朗地道:“是阿昭一時忘記了,阿昭自罰一杯向你賠罪?!闭f罷,阿昭自斟了一杯酒,仰脖一飲而盡。 他瞧著阿昭,忽然道:“咦,莫非阿昭就是紅劍客?” 前陣子他收到了消息,得知紅劍客出現在五華山,今日見阿昭一身紅裳,謝年下意識地便覺得阿昭就是紅劍客。 阿昭含笑點頭。 謝年猜中了,眼里笑意愈深。 “想來你過去一年去了不少地方吧?!?/br> 阿昭也道:“阿年過去一年也應該經歷了不少事情吧?!?/br> 兩人相視一笑。 謝年道:“去年瓊國也產了不少黃梨,味兒能與金山梨一比,剛好我帶了不少過來,今夜不如我們倆秉燭夜談如何?” 阿昭道:“甚好?!?/br> 衛瑾眉頭微蹙,看了一眼謝年,有不滿之色。寧修前腳一走,謝年后腳就到,且如今看來,謝年還要比寧修危險得多。 讓他們二人獨處一室,衛瑾還真不放心。 他輕咳一聲,“我也來。你在瓊國為瓊王辦事,少不得會遇見我的師兄沈檀吧?!?/br> 提起沈檀,謝年不由笑道:“沈相當真奇才也,年甘拜下風。說起來,我臨行前,沈相還給我算了一卦,乃是上吉之卦,說我在宛國會遇到極其重要的人,如今看來果真不假,剛到豐陽城就遇到故知?!?/br> ☆、42 謝年吩咐了仆役在客棧的雅間里設了酒席。 食案上擺了各式各樣的果品佳肴,還有美酒一壺,尤其是水晶琉璃盤上的黃梨,洗得一塵不染的,十分誘人。 阿昭說道:“阿年真有心?!?/br> 衛瑾說:“是呀,當真有心,都這么久了還記得我徒兒喜歡吃什么?!?/br> 謝年莞爾道:“年的喜好與阿昭相近?!?/br> 阿昭也笑道:“師父,阿昭和阿年的喜好很相近,基本上是阿昭喜歡吃的東西,阿年也喜歡吃?!?/br> 衛瑾不語。 謝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衛瑾,心里隱約明白了些什么。他微微一笑,又繼續與阿昭說話,聽阿昭將過去一年的經歷娓娓道來時,謝年起初是有些漫不經心的,但聽著聽著謝年是愈發入神了,尤其是聽到阿昭差點遇險時,他的心也是幾乎吊在了嗓子眼里。 謝年道:“真巧,阿昭你差點遇險那一日是六月初五吧?!?/br> 阿昭點頭。 謝年說道:“那一日我進宮面圣,剛好遇到刺客,也是叫醒逃過一劫。不過還是受了點傷,被箭羽劃傷了左臂,如今左臂上還有道疤痕?!?/br> 阿昭睜大雙眼,“果然好巧,我雖不是因為箭羽而受傷,但是從高處摔下來時,也恰恰好被巖壁劃傷了左臂。幸好只是皮外傷,養了半個月就痊愈了?!?/br> 衛瑾垂下眼簾,自斟自飲的,似是在聽阿昭與謝年說話,又似是在沉思。 小半個時辰后,外面忽然傳來一道婦人哭泣的聲音。 緊接著是掌柜的聲音響起,“走走走,別站在這兒,穢氣?!?/br> 阿昭推開窗子,只見客棧前站了個懷有身孕的婦人,看起來約摸有七八個月的身孕了。婦人一手扶著肚子,滿眼懇求之色,“我們就住一晚,掌柜你行行好吧?!?/br> 婦人身邊的男人也懇求道:“就一晚?!?/br> 掌柜依然堅定地拒絕,“不行,不是我不愿意,只是你妻子看起來快要生了,且這肚子大得像是懷了雙生子一樣。我們客棧是做小生意的,萬一這么不巧你妻子在我這兒生了,你要我這客棧以后怎么做下去?” 掌柜擺擺手,“走吧,別站在這兒了?!?/br> 男人與婦人失望地離去。 路上行人見到婦人的肚子時也紛紛露出嫌惡的神情來,連忙避到一旁,仿佛見到什么穢氣的東西似的。 阿昭關上了窗子,她喝了一杯酒暖腹,嘆道:“不曾想到宛國的陋習保留至今,以前聽聞時便覺得好生不可思議,沒想到今日竟是親眼見到了?!?/br> 謝年道:“幾百年前宛國巫術盛行時,便有傳聞說雙生子將會令巫術滅亡,宛王聽信巫族之人的讒言,下令但凡婦人誕下雙生子,一律格殺勿論。久而久之了,便也成為不吉祥的象征?!敝x年嗤笑一聲,又道:“只不過如今巫術已滅,可此等荒唐的陋習卻依舊盛行,真是可笑之極?!?/br> 阿昭道:“難為你能看得這么透徹?!?/br> “此番年來宛國,其一便是為了改變此等陋習?!敝x年嘆道:“不過路漫漫其修遠兮,幾百年下來的陋習也非朝夕可以改變?!?/br> 阿昭肅然起敬,“阿年有如此宏愿,阿昭敬你一杯?!?/br> . 之后兩人又把酒言歡了許久,直到深夜時方起身離開雅間。阿昭走起路稍微有些趔趄,衛瑾扶住了阿昭,擔憂地道:“阿昭,你能走回房間么?” 阿昭打了個酒嗝,甩開衛瑾的手。 “能!阿昭可以自己回房,師……師父不用扶阿昭了?!?/br> 阿昭覺得眼前搖搖晃晃的,尤其是師父的頭,一時往左搖,一時又往右晃,看得她頭暈。阿昭伸手捧住衛瑾的臉,“師父,不要動了?!?/br> 臉上溫熱的觸感傳來,衛瑾嘆道:“阿昭,你喝醉了?!?/br> 阿昭哼哼兩聲,“我才不會醉呢。當年我喝了這么多壇酒都沒有嘴,今天不過喝了幾壺,怎么可能會醉。哎,師父別搖了,你搖得阿昭頭暈?!?/br> 衛瑾撫上阿昭的手,輕輕握住,“好,阿昭沒醉,是為師醉了?!?/br> 他蹲下來,道:“上來,為師背你?!?/br> 阿昭跳上衛瑾的背,衛瑾穩穩地接住。阿昭又打了個嗝,說:“咦,怎么這場景似曾相識?師父好像什么時候也背過阿昭?!?/br> 衛瑾回道:“你離家出走的前一天?!?/br> 阿昭笑嘻嘻地道:“阿昭才沒有離家出走呢,阿昭是……阿昭是……”她打了個酒嗝,臉頰蹭了蹭衛瑾的背。 衛瑾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