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在周圍觀看的眾人皆是一驚,沒有人看到阿昭是如何出手的,眾人只覺眼前劍光一閃,紅裳姑娘倩影輕晃,那個宛若謫仙般的男子手中的青峰就已是落在了地上。 速度快得讓人不敢置信。 任誰也沒有想到一個看起來不過是二八年華的姑娘劍術竟是如此高超! 衛瑾愣了下。 阿昭一臉著急地扶起地上的寧修,她緊張地打量著他,問:“修兒,可有傷到哪兒了?”見到寧修的手臂被劃傷了一道口子,阿昭不禁蹙起眉頭。 阿昭收了寧修為徒后,有一回師徒兩人在山林里遇到山賊,寧修不幸被山賊砍了一刀在肩上,傷口很淺,但幾乎是要了寧修的半條命,當時都快嚇壞阿昭了。 明明只是手指長的刀疤口,但寧修的血卻流個不停。 阿昭找來了郎中,一看之下方知寧修的身子異于常人,是萬萬受不得傷的,即便是再淺再小的傷,也容易讓寧修致命。 平日里阿昭使喚寧修,雖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頭,但更多的是想讓寧修多跑跑以便增強自己的身子。 如今見到寧修的傷口,阿昭面色都變了。 她又道:“為師帶你去找郎中?!?/br> 寧修知道平日師父平日里自己一受傷,師父便大驚小怪的。他連忙道:“師父,我沒事,真的不打緊。我的身子近來好了許多,只是擦破了皮,回客棧后擦點金創藥便沒事了?!?/br> 見阿昭眉頭仍是蹙得厲害,寧修輕聲道:“師父,我真的沒事,你莫要擔心了?!?/br> 阿昭左瞧瞧右看看,盯了半晌,見寧修臉色如常才稍微松了口氣。 衛瑾看著阿昭緊張的模樣,忽感失落。 方才明明是那人先揮劍過來的,可阿昭卻對自己出手,現在甚至連眼角的余光都沒瞥來一下,滿眼都是那少年郎,徹徹底底地將他忘在了一邊。 衛瑾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 ☆、34 衛瑾沉默不語地拾起地上的長劍,此時寧修走前一步擋在阿昭面前,滿是警惕之色。他說道:“你也看見了,我師父劍術高超,下回想占便宜之前擦亮雙眼看清楚?!?/br> 阿昭拉住寧修,冷聲斥道:“修兒,不得無禮?!?/br> 被阿昭這么一兇,寧修委屈地說道:“師父!明明是他……”阿昭打斷了寧修的話,她走到衛瑾身前,躬身一禮,“師父,方才是修兒冒犯了您,阿昭替修兒向你賠罪?!?/br> “師父”二字一出,寧修就著著實實地愣住了。 平日里聽師父提起師祖,師父也只說師祖是名揚天下的天山派弟子,是師父最敬佩的人。寧修那時聽了以為師祖起碼也過三十了,未料今日一見,竟是如此年輕。 阿昭又笑著與衛瑾道:“師父,修兒是阿昭半年前收下的徒兒?!?/br> 衛瑾認真地打量了幾眼寧修,眼前的少年郎看起來也比阿昭小不了多少,他道:“這……這么快就收徒了?!?/br> 阿昭笑道:“師父十六歲時收阿昭為徒,阿昭收修兒為徒時也差不多滿十六了,”她扯過寧修,說道:“修兒,還不過來拜見師祖?!?/br> 衛瑾瞅了下兩人相握的手,微不可見地蹙了下眉頭。 寧修縱然是心有不甘,也只能乖乖地說道:“徒孫拜見師祖?!毕氲綆熥嬉灰娒婧妥约簱屘浅窗謇?,還跟自己過了幾招,寧修就頭大得很。 就在此時,一道拍手聲響起。 隨之而來的還有若干人,為首之人穿著錦衣華服,腰間掛著寶劍,劍鞘極其華麗,連著鑲嵌了數顆寶石。只聽那人拍手稱道:“妙哉妙哉?!?/br> 他停在阿昭身前,說道:“姑娘的劍術妙極了,不知可有參加這一回的論劍大會?” 阿昭淡淡地回道:“沒有?!?/br> 那人又道:“若是姑娘想參加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我定為姑娘在五華山上留一席之位。以姑娘的身手,想要在論劍大會里奪魁并非難事。我姓方,單名一個玄字?!?/br> 此話引來周圍不少人的震驚。 方玄! 不就是那一位連贏兩回論劍大會的名劍客么? 阿昭亦是有所耳聞,不過她依舊客氣地拒絕,“論劍大會高手云集,在下劍術只是平平,且我也無意參加。多謝你的美意,我心領了?!?/br> 說罷,阿昭拱拱手,道:“告辭?!?/br> . 方玄面有不豫。 他身側的灰衣人不解地問道:“方才的姑娘也不過是只出了一招,速度雖快,但未必見得其劍術有多高超。大人為何如此熱情相待?” 方玄說道:“她就是紅劍客?!?/br> 灰衣人大驚。 “紅劍客……是個女子?” “對?!眲倓傉б娭?,他就已是有所懷疑,再加上又是穿著紅衣,又有那樣的身手,而他屢次試探她也是不卑不亢地拒絕。方玄道:“是我們被傳言誤導了,世人都說紅劍客如何厲害,我們便下意識地以為紅劍客是個男子,所以追查這么久才會未果?!?/br> 灰衣人道:“大人,王上有意招攬紅劍客……” 方玄不可置否一笑,眸色微深,他道:“是呀,我王有意招攬?!睘橥饑ЯΦ膭筒欢?,他難得站穩了位置,又豈會讓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來破壞他的大事? 他勾勾手。 灰衣人附耳過來。 方玄低語數句,灰衣人神色不禁凝重起來,他點點頭。 “屬下明白?!?/br> . 回了客棧后,衛瑾也跟著阿昭和寧修一起進了廂房。衛瑾坐在木椅上,寧修坐在榻上,兩人的目光遙遙一撞,各自撇開。 阿昭斟了杯茶,遞給衛瑾。 “師父喝茶?!卑⒄褱睾鸵恍?,問道:“師父也是來參加論劍大會的么?” 衛瑾凝眸,聲音柔和地道:“不是,阿昭,為師是來……” 寧修忽然“哎呦”一聲,阿昭連忙起身,問道:“修兒怎么了?” 寧修指指臂上的傷口,說道:“方才也不會疼,不知道怎么的,一回來就開始疼了?!睂幮奁沉讼滦l瑾,輕描淡寫地說道:“師祖的劍真是鋒利呢?!?/br> 阿昭連忙去拿了金創藥,在寧修身側坐下。寧修擄起袖子,阿昭抹了金創藥小心翼翼地在傷口邊擦拭著,模樣極其專注。 衛瑾睨了一眼寧修。 寧修瞇眼輕笑。 衛瑾臉一黑,撇過頭喝茶。一杯茶入肚,心里還是燥得很,衛瑾又倒了一杯,這一回喝得有些急,不小心嗆了幾聲。衛瑾抬眼一望,阿昭輕聲問道:“修兒還有哪兒不舒服?” 寧修說道:“頭有點疼,師父幫我揉一揉?!?/br> 衛瑾又嗆了幾聲,見阿昭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衛瑾面色有幾分落寞。 他將茶杯重重一擱。 阿昭和寧修齊齊地抬頭望去,衛瑾輕咳一聲,“茶沒了,我出去喚小二換壺新茶來?!毙l瑾出去后,房里剩下阿昭和寧修兩人。 阿昭斜眼看了下寧修。 “……還裝么?” 寧修知道被識破了,也不覺窘迫,笑嘻嘻地道:“師父火眼金睛,徒兒就知瞞不過師父?!?/br> 阿昭伸手輕敲了下寧修的頭,嘆道:“要好好地與師祖相處,不許頑皮?!?/br> “……是,徒兒明白?!?/br> 阿昭又問:“真的沒有哪兒不適?” 寧修點頭,“嗯,就是傷口有點疼?!?/br> 阿昭道:“以后不許如此魯莽了?!?/br> 寧修道:“見到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吃師父的豆腐,徒兒一時情急也顧不上什么了?!卑⒄研Φ溃骸靶迌阂膊幌胂肴舴菫閹熢敢?,這天下間又有多少人能吃得了為師的豆腐?!?/br> 阿昭拍了拍寧修的手。 “記住要好好地與師祖相處,不許再這么胡鬧了。你若再胡鬧,為師也不幫你了?!?/br> . 衛瑾回來時廂房里就剩下阿昭一人。 阿昭倚在窗邊,細細地擦拭著沉水劍。聽到開門聲,她抬眼望去,笑意盈盈地說道:“師父回來了?!毙l瑾心里本是有幾分郁結,但此刻見到阿昭面上的笑顏,那幾分郁結也漸漸消散。 衛瑾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寧修是阿昭的徒兒,他要愛屋及烏。 衛瑾眼里多了幾分柔意,他走上前來,輕聲與阿昭說道:“沉水劍依舊如初?!?/br> 阿昭說道:“師父送阿昭的沉水劍,一直都是阿昭的心中至寶?!?/br> 她溫柔地撫摸著劍身,像是在看自己的至愛。 雖說見到阿昭如此寶貝自己送他的東西是好事,但這樣的目光卻讓衛瑾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喚了聲:“阿昭?!?/br> 阿昭回過神來。 衛瑾的眼里有復雜之色,阿昭似是意識到什么,她連忙道:“師父,阿昭沒有那個意思?!卑⒄逊畔鲁了畡?,認真地道:“師父,之前阿昭年紀小不懂事,做了許多錯事,還險些闖下大禍,幸好師父挽救了阿昭。這一年來阿昭去了許多地方,也經歷了許多事情,方知師父當初說得極對?!?/br> 衛瑾怔怔地看著阿昭。 阿昭原以為這些話說出來時會相當困難,可如今真正說出口了,她發現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安寧。她繼續道:“師父說當阿昭去歷練之后,便會知這天下有多廣,兒女私情也不過是浮生螻蟻,不值一提。阿昭以為師父當時只是不想讓阿昭難堪,但阿昭現在明白師父的苦心了。這天下太大,即便阿昭窮極一生也無法覽遍一切,之前阿昭對師父的感情,與這些相比之下更是微不足道。且這一年來,阿昭也有所領悟,阿昭六歲那一年第一眼見到師父,便覺師父如天人一般高不可攀,而師父之后待阿昭又是無微不至,阿昭會喜歡師父也是情理之中……” 衛瑾面色頓變。 他道:“阿昭,為師……” 阿昭連忙道:“但師父放心,現在阿昭已經徹徹底底放下這份感情了?!?/br> “也喜歡你”四字頓時哽在衛瑾心里。 此時,阿昭忽然跪下來,“一年前阿昭犯下滔天大錯,冒犯了師父。阿昭知師父不會責怪阿昭,可阿昭心里一直自責不已,請師父受徒兒一拜?!?/br> 想起那一夜,衛瑾扶起阿昭,他輕聲道:“我不曾責怪過你,你也莫要自責。其實那一夜為師也有錯?!?/br> “師父不必攬錯上身,都是阿昭不好?!?/br> 衛瑾道:“過去的事不許提了?!?/br> 阿昭笑著點頭,她彎眉又是一笑,道:“不知師父可有去過瓊國的九華寺?阿昭曾在九華寺中待了半月,每日聆聽他們做早課的聲音時,心情就格外寧靜,也是在那時阿昭才悟得劍者,不為殺戮也不為功名利祿,方能大成者,也方能在劍道上越走越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