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阿昭想了想,她走上前,用手敲了敲。半晌,她道:“這兒聲音似乎不太一樣……” “善哉,”衛瑾眼里閃過稱贊之色,“樹蟲啃食后,里面便會有空心之處。你揮劍砍斷時便能省下不少力氣。阿昭,你且讓開?!?/br> 阿昭退開后,只見眼前劍光一閃,方才還是好端端的樹轟然倒下。 衛瑾說:“阿昭,你缺了力氣?!彼噶酥肝挥谥裎莺蟮钠偃?,“從明日起,你便在這瀑泉中練習揮劍,無論冬夏?!?/br> 阿昭問:“也是練習三個月么?” 衛瑾伸出一根手指,“不,是一年?!?/br> 阿昭咬咬牙,“是的,師父!” 她不怕苦也不怕累,她說好要當劍客的,什么苦她都能挨得過去的! 冬天的山林里格外冷,阿昭穿著薄薄的里衣跳進瀑泉里,冰冷的泉水凍得阿昭牙齒咯吱咯吱地響。 . 衛瑾在瀑泉旁邊置了張竹榻,阿昭在水中揮劍時,他便在一旁翻閱書卷,時不時瞧瞧阿昭。 偶爾與阿昭的目光相撞,衛瑾便微微一笑。 阿昭有時支撐不下去,一見到衛瑾的微笑,便覺得四肢再次充滿了力量。一年眨眼間即過,阿昭已是能輕而易舉地揮劍砍斷比她腰肢還要粗上幾輪的大樹。 衛瑾見狀,道:“可以開始學劍了?!?/br> 許是阿昭有過耳不忘的本領,她學起劍來也極有天賦。尋常的招式,只要衛瑾在她眼前演練一遍,阿昭便能記住,甚至還能舉一反三,時常讓衛瑾有驚喜。 后來,衛瑾早晨起來練劍時,阿昭也一并起來。 衛瑾手執長劍,阿昭手執木劍。瀑泉旁,一白一紅的兩道身影整齊一致地使出同樣的招式來,遠遠望去就如同一幅畫,美不勝收。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六年的時間不過是彈指間。 ☆、第十九章 這六年來,阿昭養成了不少習慣。比如,每日雞鳴前定會準時醒來,然后隨意洗漱一番,拿了掛在壁上的木劍,開始與師父一起練劍。 不過近來的半月,阿昭有一點不習慣。 師父出遠門了,說半月后回,而今天是最后一天。這十年來阿昭都是與衛瑾睡在同一章榻上,雖說師父睡相略不佳,但這十年來她都習慣了。 如今夜里沒有人把她推到墻角,阿昭反倒是睡不著。 阿昭也不知道衛瑾是去了哪兒,衛瑾走得很急,那天阿昭剛在山林里捉到一只野山雞,心里還感慨了一番,學劍后就是好,殺雞也殺得特別干脆利落?;氐街裎莺?,屋里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見著,只在書案上發現一張箋紙—— 半月后便歸。 阿昭認得是衛瑾的字,她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只覺心里也空了起來。 之后的每一天阿昭都在盼著衛瑾歸來,半月的時間極短,可于阿昭而言,卻是比過去六年的時間還長。知道今日師父歸來,阿昭昨天夜里高興得睡不著,天將亮時阿昭才迷迷糊糊地合了眼。 也沒過多久,阿昭又醒了過來。 雖是只睡了一小會,但阿昭一點也不覺得累。 她一如既往地拿了墻壁上的木劍,開始去屋外練劍。 也不知何時起,每當阿昭拿起劍來時,她便覺得自己和劍融為了一體。劍就是她,她就是劍,每一招每一式都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挑,穿,刺,揮,攻…… 驀地,有劍光一閃。 阿昭下意識地便側身擋過,隨即靈活地一轉身,反攻為主,劍鋒直指來者腦門。嗡的一聲,木劍被打開。阿昭也不沮喪,反而是驚喜地道:“師……師父!” 衛瑾道:“別分心?!?/br> 阿昭響亮地應了聲“是”。過去兩師徒也經常切磋,阿昭并不陌生衛瑾的招數。她專心致志地與衛瑾切磋,上一回她能與師父過上足足一個時辰的招式。 而這一回阿昭與衛瑾切磋到日上三竿,阿昭手中的木劍方被衛瑾打下了。 阿昭抹了把臉上的汗,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來了,“師父師父,阿昭可是有進步了?” 衛瑾眼里也是含滿笑意。 他點頭,“方才你所執的木劍,而為師手中的是長劍,兵器上為師勝你一籌。若非你所執木劍,你便能與為師打成平手。為師十四歲時也不曾達到你這般境界。阿昭,你已是學有所成?!?/br> 阿昭高興極了,她又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剛想說什么時,衛瑾忽然拿出一方帕子,他上前來輕輕地擦拭阿昭的額頭和臉頰,衛瑾感慨地道:“阿昭,你長大了呀?!?/br> 想當初那個女娃只到自己腰下,如今已經到自己的胸膛前了。 衛瑾心底不由來有一股自豪感。 相比起之前的貓兒和鳥兒,阿昭真是養得太成功了。 一頭烏發像是黑緞一樣,眼珠子烏溜溜的,無時無刻不盛滿著陽光,小嘴也是紅嫩嫩的。這么好看的女娃是他衛瑾養出來的呢。 衛瑾如此想道。 實際上,阿昭的容貌只能算得上是清秀,比起衛瑾自己的相貌,實在是有天和地這么遠。不過衛瑾是“師父”眼里出西施,自己養的自是最好看。 阿昭看著近在咫尺的師衛瑾,一張臉蛋又騰然紅了個透。 她猛地退后了幾步。 衛瑾也不曾發現阿昭的異樣,他收回帕子,取出一把劍。衛瑾含笑道:“阿昭,是為師送你的出師禮?!?/br> 劍柄乃是玄鐵所制,劍鞘樸實無華,就這么安安靜靜地躺在衛瑾的手心里。 阿昭問道:“師父不見半月就是為了送阿昭這把劍?” 衛瑾頷首,“來,試試?!?/br> 阿昭心中喜不自勝,接過劍,劍鞘一除,劍身嗡鳴一聲,劍光映入眼底,方才還是不起眼的劍瞬間就溢滿靈氣,耀目得讓人難以睜眼。 阿昭耍了個劍花。 她驚喜地道:“好劍!” 衛瑾道:“此劍名為沉水?!睘榱顺了畡?,衛瑾特地回了天山派一趟,用了三車的美酒才讓吝嗇的二長老交出這把寶劍。 想起二師父一副幽怨的模樣,衛瑾輕咳了一聲,道:“阿昭,我們該離開這里了?!?/br> 阿昭問:“我們要去哪里?” 衛瑾道:“先去丘國?!鼻饑雒谰?,他離開前,二師父特意囑咐了要他再去收集多幾壇美酒,他的藏寶閣里還有一把鴛鴦袖劍,若是心情好的話,指不定也一起送給徒孫了。 阿昭乖巧地道:“好的,阿昭知道了?!?/br> . 時隔六年,丘國也依舊繁華。 丘王送給衛瑾的府邸仍然保留得很好,陽德管事與采青等一眾奴仆都在打理著這個宅邸。衛瑾離開丘國的消息,三國皆知。當時丘國朝臣還惋惜了一番,不過卻也十分欽佩衛瑾。 衛瑾離開丘國前,丘王召見了衛瑾。 衛瑾留在丘國兩年,受到了丘王的款待,如今要離開了,衛瑾自是不會欠丘國的人情。衛瑾針對丘國當前狀況,寫下治國十策,解決了丘國當前的不少弊端。 也正因為如此,丘王才慷慨地放走了衛瑾。 后來丘王得知衛瑾去了瓊國,但也僅僅是大半個月,丘王便失了衛瑾的消息。三國里皆有派人出來打聽,結果卻是無人能打聽出個所以然來,有人去問了沈檀,沈檀也只道不知。直到前些時日,有人在丘國邊境見到了一人像極了衛瑾。 衛瑾之風采,天下獨一無二。當即有人速速稟報了丘王。丘王大喜,再次派了岷侯過去。岷侯見到衛瑾時,衛瑾正和阿昭在一家食肆里用飯。 阿昭左手握了個雞腿,正大口大口地咬著。 衛瑾在一邊慢條斯理地用湯食。明明兩人的動作是如此地不搭,可是看起來想一點也不違和。 衛瑾食量不大,他很快便擱下碗筷,并洗凈了手,握起一旁的書卷慢慢地翻開起來。 對于阿昭的食相,衛瑾也很無奈??墒陙硭紵o法糾正過來,想了想,衛瑾也覺得不是什么大事,橫豎這樣看著阿昭也很好,劍客無需這么文雅,改或不改都不是問題。 岷侯險些沒認出阿昭來。 當初的阿昭只是個不起眼的女娃,如今乍看之下,宛若一朵出水芙蓉,且眼神輕飄飄地望來時,竟是隱隱有了五六分衛瑾的神態! 阿昭道:“師父,是岷侯?!?/br> 衛瑾也望過來。岷侯趕緊上前,施禮道:“衛公子,多年不見了?!?/br> 衛瑾微笑道:“的確是多年不見了。這幾年來我與我徒兒在深山中修行,如今我徒兒學有所成便出來了?!?/br> 岷侯一聽,不禁多看了阿昭幾眼。 很快的,他注意到阿昭手邊的沉水劍。他不由得一怔。 衛瑾微微有些驕傲,他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又道:“想當初我刻苦學劍十年,如今也及不上我徒兒學劍的六年,如今的娃兒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br> 衛瑾看向岷侯,眸色幽深。 岷侯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笑道:“阿昭小姐當真是奇才呀!真真是奇才!” 衛瑾滿意地收回目光,“岷侯,請坐?!?/br> ……師父你這么拐著彎來讓岷侯夸我真的沒關系么? 阿昭輕咳了一聲。 ☆、第二十章 岷侯得知衛瑾要入丘都時,不禁心花怒放,連忙搬出從宮中帶出來的美酒佳肴,好好地招待了衛瑾與阿昭數日,隨后一道與衛瑾回丘都。 到了丘都后,丘王命人前來傳召衛瑾。 衛瑾也不沒有推辭,他對阿昭道:“你先回府,為師遲些再回,用晚飯時應該能回來?!毙l瑾伸手拍了拍阿昭的頭,“你坐這輛車輿回去吧?!?/br> 阿昭應了聲。 衛瑾又道:“……回去后不許再吃東西了?!狈讲旁隈R車里,阿昭就吃了好幾個湯餅。再吃下去也不知肚子會不會撐破。 阿昭彎眉一笑,“阿昭知道了。師父,阿昭等你回來一起用晚飯?!?/br> 衛瑾道:“好?!?/br> 岷侯在一旁看著,心中忽覺有些怪異,待衛瑾的目光望來時,岷侯只道:“衛公子與阿昭小姐感情深厚呀?!?/br> 衛瑾但笑不語。 岷侯又道:“阿昭小姐也快及笄了吧?!?/br> 衛瑾道:“還有大半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