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話還未說完,衛瑾又輕飄飄地來了句。 “《逍遙游》、《齊物論》、《養生主》、《人間世》、《德充符》、《大宗師》、《應帝王》……”衛瑾氣也不歇直說了數十篇的文章,“都給為師背一遍?!?/br> 阿昭傻了眼,這么背下來都要天黑了。 “師父,這……這……” 衛瑾說道:“背完三十篇后你可以再吃一個蒸餅,然后繼續背。好了,可以開始?!闭f罷,衛瑾面不改色地重新握起書卷。 阿昭苦兮兮的,“師父,阿昭錯了?!?/br> 衛瑾挑眉,“錯在哪兒?” 阿昭說道:“阿昭不該在師父看書時問一些不切實際的問題?!?/br> 衛瑾頷首,“悟性甚高?!?/br> 阿昭面上一喜,連忙問道:“那現在阿昭是不是不用背了?” 衛瑾道:“你何曾見過為師出爾反爾的?” 阿昭沮喪地道:“是……師父……”頓了下,阿昭又道:“師父,阿昭去另外一輛車輿里背書。背完就回來?!?/br> 衛瑾想了想,道:“去吧?!?/br> 阿昭下了車輿,跑去了另外一輛車輿里。 這一趟去瓊國,衛瑾只帶了阿昭一人,以及兩個車夫,其余的人一律留在了丘國的宅邸里。一車乃是供衛瑾與阿昭所用,另一車則是裝了一大半的書冊和竹卷。 于衛瑾而言,他最寶貴的東西莫過于是那一車書卷了,無論去哪兒衛瑾定是要隨身帶著的。 阿昭擠進了窄小的空間里,開始放聲背誦。 不知過了多久,車輿倏然停了下來,馬匹的嘶叫聲驚得阿昭一頭撞向了身旁疊得老高的竹卷。阿昭摸了摸額頭,剛想探出頭去時,就聽見刀劍出鞘的聲音。 “留下錢財,老子便放你們通行?!?/br> 阿昭一聽,心中大驚,從車窗探出頭一看,前方不知何時出現了十幾個鴟目虎吻的莽漢,手中各持刀劍,皆是氣勢洶洶。 衛瑾倒也不慌,慢吞吞地從車輿里走去,手執一把長劍。 莽漢一見衛瑾,有人笑出聲來,“……好一個白面書生,怕是連劍也握不穩吧?!?/br> 衛瑾問:“我若不交出錢財,你們欲如何?” 莽漢惡狠狠地道:“一個字,殺?!?/br> 話音未落,劍光一閃,說話者已是斷了一條手臂,鮮血噴涌而出,所有莽漢皆是一驚。衛瑾淡道:“你既是欲殺我,我便唯有動手了?!?/br> 衛瑾緩緩地問:“你們還欲殺我嗎?” 莽漢們哪里能受得了這口氣,眼睛都氣紅了,“兄弟們!殺!” 頓時,劍影紛飛,阿昭看得目不轉睛,只覺一身白衣的師父在眾人中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蓮花,就連揮劍砍人的動作也是如拈花微笑般好看。 很快的,阿昭發現一件事。 師父只砍人的右臂,十幾個莽漢中,現在有八個人的右臂都被砍下,剩余數人在與師父周旋。 驀地,有人注意到了后面車輿里的阿昭。 一莽漢大聲吼道:“后面有個女娃!” 話音剛落,有人立馬向阿昭飛奔過來。那人還未跑幾步,刀劍就像利箭一樣,倏地向那人的喉間飛去,一劍封喉! 衛瑾看向方才說話的莽漢。 那莽漢腳一抖,明明看起來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可現在卻如同地府的閻羅一般可怕。 衛瑾冷道:“你不該打我徒兒的主意?!?/br> 衛瑾拾起地上的劍刃,數招之內便解決了那莽漢。剩余的幾個人見狀,立即曉得今天是遇到非同尋常的劍客了。他們此時早已沒有了之前的囂張,全都嚇得屁滾尿流的。 衛瑾說:“以后莫要再打我的主意,否則下回便沒這么幸運了?!?/br> “是、是的……” 他們連忙迭聲應道,扶著傷員速速離去。 衛瑾扔了手里的劍刃,行到流血不止的莽漢身側,他彎身抽出自己的長劍,用白帕子輕輕地拭去長劍上的血跡,收回劍鞘里時,衛瑾見到阿昭站在自己的身前。 她睜大了雙眼。 衛瑾摸摸阿昭的頭,“可有嚇到你了?” 阿昭搖搖頭,她興奮地道:“師父好厲害!尤其是那一招一劍封喉!咻地一下,人就倒下來了!明明剛剛還是一臉兇神惡煞的想吃掉阿昭的模樣!師父,若是你遇見鯤鵬,不出五招,鯤鵬就能倒下!” 衛瑾靜默了一會,問:“背完了?” “……還有兩篇?!?/br> 衛瑾剛想說“繼續”時,阿昭又笑嘻嘻地說道:“師父師父,其實方才你不必對付那個跑過來的莽漢,阿昭也有法子對付?!?/br> 衛瑾一聽,咽下要說的話,心里倒是有了幾分好奇。 “嗯?” 阿昭說道:“阿昭用生姜泡水,裝了滿滿一瓶,本來是想著這一趟來若是吃厭了干糧可以打點野味,然后用生姜去腥的。方才那人要是過來了,阿昭就潑他一眼生姜水!然后拿發簪戳他!” 阿昭又道:“師父曾說過唯有書卷不可辜負,阿昭就算拼了性命也會保護好師父這些的書卷的!” 衛瑾心中一軟,彎身抱起阿昭來。 “傻阿昭?!?/br> 衛瑾笑道:“在師父心里,是唯有書卷與徒兒不可辜負?!?/br> ☆、第十六章 衛瑾與阿昭到達瓊國時,已是半月之后。 瓊國歌舞升平,一派繁榮,都城里也是格外繁華。 阿昭坐在車輿里,打量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阿昭說道:“果真如書中所言,瓊人豐衣足食,進入瓊國這么久了,阿昭連一個乞丐的影子都沒有見到。怪不得如今這么多人想來瓊國?!?/br> 阿昭扭回頭來,笑吟吟地說道:“書中記載沈師伯以一己之力挽救瓊國于水深火熱之中,硬是扭轉瓊國衰敗的局面,且還說服瓊王改革,因此才有了今日的繁榮景象?!?/br> 衛瑾道:“師兄確實是奇人也?!?/br> 阿昭好奇地道:“聽聞師伯極會算卦,事無大小皆能算得準確無比。師父,此事可是真的?” 衛瑾道:“是真是假,等你見到時便知曉了?!闭f罷,衛瑾又繼續看手里的書冊。阿昭又扭了頭觀察著車外的行人,過了會,阿昭忽然想起一事。 她曾在書中看過,瓊國男子未成親前只能以木簪束發,而成親后就只能以玉簪束發。 思及此,阿昭瞅了衛瑾一眼。 衛瑾的頭頂只有一條簡簡單單的墨藍發帶。 阿昭問:“師父,為何都不見你戴阿昭送你的簪子?” 除了書卷之外,衛瑾對身外之物要求不高,只有一點,便是不能重。君子佩玉,可在天山派時衛瑾每次看到師兄師弟們腰間上的玉飾,他就略微頭疼。 上回阿昭送了自己翠玉簪子,他雖是高興阿昭這份心意,但掂了掂沉甸甸的簪子,衛瑾就直接束之高閣。如今聽阿昭提起,衛瑾就直接淡道:“……重?!?/br> 阿昭微微有些失望。 許是阿昭太久沒有出聲,衛瑾抬起頭來看了看阿昭。阿昭正默不作聲地垂著頭,衛瑾又說道:“瓊國規矩多,戴玉簪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br> 阿昭一聽,欣喜地道:“師父是說離開瓊國后便會戴阿昭送你的玉簪?” 衛瑾心中默念:阿昭是女娃,阿昭是徒兒,唯有書卷與徒兒不可辜負。 他道:“嗯?!?/br> 阿昭彎眉一笑,整張臉像是綻開了花兒一樣,燦爛得堪比外頭的陽光。衛瑾一瞅,眼里也漸漸浮起笑意來,心想:其實……偶爾戴戴玉簪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 阿昭知道沈檀師伯是個年輕人,但是阿昭親眼見到時,心里還是有幾分震驚。 沈師伯太年輕了! 她原以為有如此大才之人,應該是蓄著短須,一副深不可測的模樣??裳矍暗纳蛱?,面上無須,唇紅齒白的,看起來像是一個少年郎。 不過他卻有一雙睿智的與其相貌不符的眼睛。 被沈檀輕輕一望,阿昭不由得正襟危坐,開口喊道:“師伯好?!?/br> 沈檀點頭,眼里有了絲笑意,“你便是子卿的徒兒吧,那個立志要吃鯤鵬的阿昭?” 阿昭不禁有些窘迫,她輕咳了一聲。 衛瑾笑著道:“阿昭,為師可沒有跟師兄說過這話?!?/br> 阿昭一聽,也忘記窘迫了,驚喜看向沈檀,“是師兄算卦算出來的?”沈檀但笑不語,阿昭只當他是默認了,一臉崇拜地道:“師伯好厲害!” 沈檀又是淡淡一笑。 他道:“師弟與師侄遠道而來,今日便先稍作歇息。明日我再來看看師侄的情況。宮里事忙,我等會還要進宮一趟?!?/br> 衛瑾道:“師兄不必顧慮我們師徒兩人,正好我也想帶阿昭在瓊都里走走?!?/br> 沈檀笑道:“大好?!?/br> 待沈檀離去后,有侍從前來領著衛瑾與阿昭去廂房里。阿昭又是驚嘆地道:“師父,師伯的算卦果真厲害。我們也沒有說什么,師伯便知道我們是睡同一間房的?!?/br> 衛瑾行到案幾前,倒了杯清茶。 他道:“師兄還是一如既往的周全呀?!彼南埠萌允怯浀靡磺宥?,連茶壺與杯具都是新的。 阿昭放下細軟后,也行到案幾前,她好奇地問道:“師父,師伯看起來好年輕,師伯多大年紀了?” 衛瑾道:“你師伯修習養生之術,看起來年少,實際上比為師還要大上八歲?!?/br> 阿昭不由一愣。 說起來,她還不知道師父多大年紀了。阿昭問:“師父多大了?” 衛瑾瞥了阿昭一眼。 “為師今年十八?!?/br> 阿昭一聽,笑吟吟地道:“師父比阿昭大十歲呢?!闭f著說著,阿昭似是想起什么,又好奇地道:“方才阿昭見到師伯束了玉簪,只是現在也不曾見到師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