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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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高鵬是嫌他太不爭氣,他故意扔下這樣一顆炸彈,將家里的一灘死水攪和的終日不寧,他將來是要執掌整個陳家的,陳家是什么基業,陳家壟斷著整個西寧市地上地下的生意,從一針一線到高樓大廈,從餐廳到酒店,從民生到娛樂,哪宗買賣最后不從陳家手里過一遭脫層皮在陳家,最后才能活在西寧市里? 陳高鵬和蔣建志,用了多少手段多少明的暗的手段,才能一左一右一正一副經營到今天的光景,他一個陳建民,被母親溺愛到十歲,之后每天只知道睜著一雙眼同父親頂撞,能接得下這樣一座江山嘛,陳建民后來回想,方才明白父親的用心良苦,卻也不得不佩服父親的殺伐決斷,壯士斷腕。 他苦心孤詣,舍棄了一個兒子,用以刺激另外一個兒子的成長,哪怕這種成長,帶著怨恨,帶著狠毒,帶著血腥。 陳建民想明白了這一切,后來他想,陳拓并不比他笨,他一定也能最終想明白,他是什么心情,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見不得人的情婦,被人包養在陰暗的別墅里,不得到許可甚至都不能出門,而自己的親生父親,只是拿自己當一顆棋子,用來達到讓整個家族發揚光大的目的,不可謂不令人膽寒。 陳建民甚至還設身處地的轉換角色,替陳拓想了想,可是光用想的,他就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他想,如果他是陳拓,應該已經變成一個變態了。 三年后,他結了婚,娶了“長遠集團”的女兒賴明莉,一年后,他有了女兒,再過兩年,他有了兒子。 他終于開始游刃有余的利用一切,不擇手段,置人性于不顧,可是他發現,當你擺脫感情負累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會一同消失,包括愛情,也包括親情。 他漸漸覺得自己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冷血動物,他玩弄女人,玩弄感情,玩弄他曾經希望成為蔣建志之于陳高鵬一樣角色的王浩男的老婆,他養得情婦多到他自己都數不清,產業多到自己也記不清楚,可是他卻還是不滿足,他被王思海蠱惑,幾年前開始涉足西寧市的地下錢莊,放高利貸,開地下賭場,在桑拿屋的后面亮起曖昧的粉紅色霓虹燈,他甚至還在東錢湖邊的密林里,建了一座紅房子,在里面招待各色商客,進行見不得人的交易勾當。 他醉生夢死,當他知道陳高鵬只剩下五年壽命的時候,他詫異于自己沒有一絲絲的痛苦,相反,他雀躍欣喜,他早就期待這天什么時候能變了顏色,他陳建民,從出生就注定了,絕對不是池中物,這西寧市的天空,終于要屬于他陳建民了。 他甚至想沖到陳高鵬的病榻前,大聲朝著他叫囂,“看,這不就是你所希望的嗎?培養一個冷血的沒有感情的接班人,一個機器,將你的產業繼續下去,傳下去,因為這些,比你所有的東西加在一起還要重要,不是嗎?” “你做到了,哪怕現在,此時此刻,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掉一滴眼淚,看,你做到了?!?/br> 第51章 陳建民的人生(二)…… “中山大廈”主體工程在一個寒風瑟瑟的冬日里結頂, 陳拓出席了剪彩儀式,他穿一身黑色的定制西裝,領帶的花色是楊妮兒選得, 楊妮兒怕自己眼光不好, 臨出發前問了他幾次, 要不要重新挑選一條,陳拓笑笑, 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他們之間的關系變得十分微妙, 自從有了親密關系,楊妮兒不再將分寸看得很重,偶爾加班晚歸, 她也任由陳拓將她留在別墅里, 只是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承諾,彼此心照不宣, 不挑明也不說破, 任由日子渾渾噩噩地在指縫間溜走。 臘月底的某一天,天氣難得放晴,“中山大廈”結頂后,按照當時的政策規定可以開始賣樓花,資金迅速回籠,“拓展實業”的現金流一下子變得十分充裕,第一期的五十個單位放出當日就售罄, 二期更是火爆, 到了三期,已頗有些萬人空巷的局面,楊妮兒那時候根本不懂投資, 連這個詞兒都沒聽說過,只覺得那么多人花十幾萬幾十萬搶一個房子,跟搶大白菜似得,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問了她師傅,師傅拍了拍她腦門,說她真是傻缺一個,第二天是周日,楊妮兒她師傅拎了一袋錢給她,楊妮兒打開數了數,十來萬的樣子,她這些年也存了點錢,陳建民給的,陳拓給的,自己工資存的,也有個小五萬的樣子,她師傅讓她一塊兒湊上,去買個小區中心位置的最好樓層南北向的套房。 那幾個中心位置,一期二期三期都沒有拿出來,是公司壓箱底兒的貨,正常來說,沒有過硬的關系,是買不到手上的,可誰讓楊妮兒身后站著陳拓呢。 她輕輕松松就拿到了那套房子的買賣合同,她打電話讓風水師傅去房產權辦手續寫名字,風水師傅樂呵呵地在電話里說,“乖娃兒,我收你為徒時,也沒給你什么見面禮,這套房子你也出了錢的,不算是你白白收下,你就安安心心把房子歸到自己名下,將來師傅走了,你也好有個防身的地方住,萬一跟老公吵架想回娘家了,也算是有個落腳的地方?!?/br> 楊妮兒感動的不知道說什么好,汪了兩眼淚水,不迭聲地說“謝謝”,其實風水師傅是個隱藏的大富翁,光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就不會比陳家少,只是他生性清淡,不愿入世,也不喜女色,他父親早些年就曾經說過,他們這一脈算是斷在了自己這個兒子手上,風水師傅覺得斷了也挺好,本來就不是陽間的手藝,不該逆□□事,他們參破了天意,還要為人改命改風水,其實早該斷了。 不過這些都是他早些年間的想法,待得晚年,多少還是有些后悔,雖然他們這一派可以斷,可是到底他們這一脈姓氏,從秦漢時期綿延至今,如今干干凈凈地斷在了他的手上,他實在心有余悸問心有愧。 好在他后來遇見了楊妮兒,這個姑娘,他一打眼就喜歡,他看得出來陳家老二也喜歡她,他上了年紀后,看人愈發準,像陳拓這種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越不肯拿正眼看得人,其實心里越在乎。 可惜楊妮兒的命格是真的不太好,臉上的福氣相,淡得幾乎找不著,風水師傅動了惻隱之心,想著趁自己壽終正寢前,非要幫這個姑娘改一改命數。 所以說,收徒弟是假,行善事是真,他一身本事,是打算好了要帶到棺材里去的,如今也還是這個想法,只是想著臨終前做點善事,幫一幫這個姑娘, 送了這套房子,就算是邁出了第一步,人的福氣,其實同財運是連在一處的,財運亨通了,福氣自然也能慢慢提上來。 楊妮兒哪里能想到自己的師傅藏了那么多心眼,她交了錢,簽了合同,去房產局辦了產權證,心里歡喜得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手上拿著家里的鑰匙,左看右看,總也覺得看不夠似得。 出來的路上還有些積雪,她不想坐公交車,沿著馬路邊漫無目的地亂晃悠,她眼中的西寧市,一直是灰蒙蒙的,低矮的建筑,陰暗的天空,錯亂的高壓電線和電線桿,沒有任何規則地橫亙在各種建筑物之間,夏天的時候馬路像是蒸騰的熱水,冬天的時候又寒得徹骨,她是個沒有親人的孤兒,在嚴寒和暑熱交替間,渾渾噩噩地熬過了二十五個寒暑,覺得人生過得沒有意義。 可是有些東西突然就不一樣了,她同陳拓上了床,拜了師傅,有了親人,周末的時候,若是不開心了,竟然還能尋到一個去處,她以為這樣已經很好很好了,誰知道竟然還有更好的,她買了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師傅給了三分之二的錢,她自己拿了三分之一,房子在地段很好的小區的中心位置,她去看過了,三個房間兩個廳,衛生間很大,大到她甚至幻想是不是可以放下一只像陳拓別墅里那個樣子的浴缸,只是她還是有些失落,若是那個房子里,還能有一個等她下班歸來的父親,或是母親,那就更好了。 楊妮兒踩著已經泛出黑色的積雪,腳底下咯吱作響,雪后的天空,總是明朗的,遠遠的有鴿哨聲傳來,響徹天空,是一種很奇怪的頻率,意外地讓人心安。 她圍著深藍色的毛線圍巾,穿著一件黑色的呢大衣,兩只手縮在口袋里,圍巾將半邊臉都遮擋住,只露出一雙漆黑發亮的眼睛。 劉海沾了雪融時候的濕氣,有些氤氳,楊妮兒走了一段路,正想著去看看哪里可以坐上公交車回家去,突然身后有雙手臂張開來,將她納入懷抱里,她聞到熟悉的氣味兒,卻不想回過頭去,有時候,你會希望時間走得快一點,可有時候,你卻又希望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 她被陳拓掐著下巴往后仰,被動地同他在寂寥的街頭接吻,空氣是濕漉漉的,臉孔也是濕漉漉的,可他的嘴唇卻干燥又溫暖。 他們親吻了一會兒,她問他,“你怎么在這兒?” “知道你今天辦手續,帶你去吃頓大餐慶祝一下?!?/br> 第52章 陳建民的人生(三)…… 兩個人去了一間很普通的小飯店, 小飯店隱在一條小弄堂里,車子開不進去,司機把汽車停在弄堂外的馬路上, 自己坐在車里等, 楊妮兒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到了飯點,她怕司機餓肚子, 路過一家面包店的時候, 還駐足觀望了一陣,陳拓看破她的心思,“我們走了, 司機就會自己去找吃得, 別擔心了,自己還cao心不過來呢?!?/br> 楊妮兒在他身后翻了個白眼,陳拓卻似乎后背上都長了眼睛似的, 朝后伸出手臂, 準確無誤地捉住楊妮兒,將她拽到眼前,“是不是在后面對我不以為然呢?” 楊妮兒毫不臉紅地撒謊,“當然沒有?!?/br> 小飯店隱在弄堂的最深處,連塊門匾都沒有,只是老式的雙板門,銅扣的門鎖, 上好的大紅漆, 站在門外朝里望,還能隱隱望見里面的瓦片房,房檐廊角, 還刻著抬著頭的獅子和麒麟。 門沒有鎖,里頭有小廝候著,聽見腳步聲,就漾著笑臉來替陳拓和楊妮兒開門。 兩個人牽著手,陳拓靠前半個身子,楊妮兒落在后面,小廝在陳拓的另一側,穿著不知是哪個朝代的服飾,脖子上甚至還掛了塊白色毛巾。 說話是地道的城墻根兒口音,招呼陳拓和楊妮兒進去,說是材料都準備好了,廚師也早就候著了,只是今天老板有事去了別處,不能過來打招呼,還請陳拓見諒。 陳拓擺擺手,沒什么表情應付他,他牽了楊妮兒的手進去,里面是個三進落的宅子,進到第二個院落,頗有點老北京四合院的樣子,三面都是大紅漆的木頭房子,雕欄玉砌的,京味兒特別足。 方才那個小廝引著他們進了正中間的廂房,里面倒是別有洞天,不同于外邊的古色古香,里面是地地道道的仿歐式裝修,銀色的刀叉,紅木的筷子,還有高腳杯,紅酒架,隱隱泛著木頭香味兒的餐桌,落地的窗戶,只拉了一層窗簾,是白色的透明紗,還有一層暗紅色的厚重窗簾在兩邊挽著,外頭是綠樹盈盈,這會兒天色有些晚了,夕陽的橘黃色光線透進來,將窗外和窗內的景物涂了一層金色的光暈,一切都恰到好處,沒有一樣是多余的。 楊妮兒本來以為陳拓會點菜,誰知道菜色竟然都是固定的,他們落座不久,開胃菜便被端了過來。 一人一份,四個小盒子,被漂漂亮亮的放在一個白色瓷盤里,小廝一臉訕笑,一一介紹,兩葷兩素,葷的是燈影魚片和rou丸豆腐,素的是桂花糖藕和酸辣黃瓜,每一份都是一口的量,還得按照他們規定好的順序來吃,先吃黃瓜,再吃魚片和rou豆腐,最后一口吃掉糖藕。 楊妮兒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吃過這么好吃的菜了,口齒留香,食指大動,后頭又上了魚翅,生蠔,吊了二十四小時的清雞湯,巴掌大小的東坡rou,小份的海參湯,還有各種楊妮兒叫不上名字來的菜色。 每份的量都不大,一人一小份,量只夠一口吃完,兩個穿著旗袍的女服務員,像流水一樣端著菜盤從后廚輪流上菜,端到你跟前,等你吃完了,下一個服務員已經到了,新菜色放下,舊盤子撤走,兩個人跟穿花蝴蝶似得。 楊妮兒吃得應接不暇,每道菜都讓她大開眼界,一旁的陳拓看著就像是常來的樣子,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偶爾吃上一口,沒動的菜色就讓后頭上菜的那個服務員直接端走,楊妮兒吃了自己那份如果覺得實在好吃到回味無窮的,也會把筷子伸到陳拓碗里,將他那份也一同吃了,陳拓自然不會攔她,只是偶爾眼神閃爍兩下,楊妮兒只顧著吃喝,權當做沒看見。 吃喝到差不多的時候,外頭天色就黑了,服務員端了水果和甜品上來,紅的紅,黃的黃,分外好看。 楊妮兒吃得打嗝,坐在自己位置上摸肚子,“明天該長二兩rou了?!?/br> 陳拓摸摸她腦袋,“還是長點rou好,手感好一些?!?/br> 吃飽喝足,中間又飲了點紅酒,楊妮兒的精神徹底放松下來,抓著陳拓的手腕,“下次還帶我來?!?/br> 陳拓笑了,“行,只要我不忙,天天帶你來?!?/br> 楊妮兒心滿意足,“看來我眼光還是不錯?!?/br> 陳拓眼睛一下子亮了,“怎么?看上我了?” 楊妮兒噘著嘴,笑嘻嘻顧左右而言他,“看上你的女孩兒多了去了,不差我一個?!?/br> 陳拓流連地用手背蹭她紅撲撲的臉蛋,“不對,只差你這一個?!?/br> 楊妮兒感覺自己有些醉了,她靠進陳拓的懷里,同他廝磨,隱隱聽他在說些什么,等她正襟危坐,仔細去聽的時候,這壞蛋又不肯說了,楊妮兒氣得拿手捶他,陳拓任她捶弄,不閃不躲,兩個人笑鬧在一處,忽然門被推開,方才的小廝又引了兩個人進來,男的走在前面,正是陳建民,楊妮兒急急忙忙站起來打招呼,等眼神溜到后面的黃瑛盈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第53章 陳建民的人生(四)…… 黃瑛盈畢竟只是個教師出身, 之前王浩男將她保護的很好,出席一些談生意的飯局或是需要女眷喝酒的場合,也從不帶她, 是以黃瑛盈不像賴明莉一般, 可以做到處變不驚, 當下只是同陳拓和楊妮兒打了個照面,便滿面通紅, 里頭的曖昧貓膩, 明眼人一望便知,更不要說同陳建民足足抗衡了十五年的陳拓。 陳拓將楊妮兒往自己身后扯了扯,保護和占有的目的一望便知, 陳建民果然是老。江湖, 他刻意同黃瑛盈保持了幾步的距離,一張臉皮笑rou不笑的,在大廳的水晶吊燈反射下, 顯得十分詭異, 楊妮兒伴過他幾個月,知道這是他惱羞成怒的征兆。 陳建民:“二弟,果然好眼光,你說,雖然不是一個媽生的,但好歹還有一半血緣來自老頭子,挑女人的眼光也如此相似?!?/br> 挑釁的意味太過明顯, 連楊妮兒都看出陳建民這是故意轉移他二人視線, 她以為,以陳拓的道行,自然也不會生氣, 只要知道今天的重點為何,就可以了,誰知陳拓竟然真的生氣了。 他豎了豎衣領,后背的肌rou微微緊繃,是在努力保持理智,壓制怒氣,“大哥說笑了,我這是同秘書出來吃頓便飯,哪有那么多講究,倒是大哥,成日里左擁右抱,讓做弟弟的羨慕眼饞?!?/br> 陳建民私心一動,以為陳拓沒有認出身后的女人是誰,所謂百密一疏,說得便是這樣了,要知道王浩男進入陳家,將近二十年的光景,偶爾有些機會,還是會帶著黃瑛盈出席,陳拓雖然默不作聲,但有些關竅,還是熟記于心的。 陳建民哈哈笑著打馬虎眼,既不點破黃瑛盈的身份,也不說同她的關系,此時轉身便走,更加顯得他們之間有什么隱情,只好硬著頭皮坐下去,揮手示意小廝上菜。 陳拓和楊妮兒本就已經吃完了,又再寒暄了幾句,兩個人便相攜離開,外頭夜色nongnong,弄堂里沒什么人,偶爾有嗚嗚咽咽的犬吠,或是在哪個院樓的圍墻上蹲了只黑貓,一雙眼睛在黑夜里煞是明顯。 楊妮兒到底是個女孩子,她手心里有些冒汗,弄堂的盡頭黑漆漆的,連盞路燈都沒有,進來的時候只覺得古色古香好似回到三四十年代,誰知一旦天色黑透,便覺出不便和害怕來。 陳拓覺出楊妮兒的害怕,微微側了側身子,把外套的風衣衣襟敞開,“要不要躲我懷里?” 楊妮兒沒有絲毫猶豫,緊走兩步,鉆進陳拓的懷里,陳拓用風衣將楊妮兒裹好,忍不住從胸膛里發出幾聲悶笑,“膽小鬼?!?/br> 兩個人往前走了幾步,夜有夜的好處,在無邊無際的黑暗里,兩側的泥土墻散發著厚重的味道,北斗七星在天空上閃耀,有些話,本來以為一輩子都不可能出口,可突然就想說了。 “我小的時候,大概十一二歲的樣子,差一點被我爸老婆的娘家發現,姜家派了幾個男丁,全城搜索我的行蹤,老頭子擔心我小命不保,把我媽送到鄉下去住了兩年,而我,被扔在孤兒院里整整兩年?!?/br> 身邊的景象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九七三年的風土人情,到處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人們穿著土黃色或是軍綠色的統一裝束,他剛剛過完十歲的生日,正是似懂非懂的年紀,本來人生過得很平常,善良的母親,偶爾才能見一面的父親,玩在一處的小孩子,可是突然有一天,一切全都變掉了,他被送進一處陌生的地方,見不到母親,只有父親臨走前的囑咐,叮囑他好好聽院長的話,過幾天父親就會來接他。 于是,他每天的生活就變成了期盼,每天天不亮,他就會去院門口守著,看看父親的黑色小轎車會不會駛來,會不會帶他走,可以重新跟他日思夜想的母親生活在一起。 他記得很清楚,那天是八月八日,大通鋪上暑熱難耐,他很早就醒了,啟明星已經在窗外閃爍,朦朦朧朧的魚肚白照亮了一點點窗臺,他趴在窗臺上,幻想父親今天能來接他離開,想著想著,小孩子就發了癡,他赤著腳從大通鋪上溜下來,怕鬧出動靜,連鞋子都沒有穿,就這樣,他光著一雙腳板,溜到孤兒院的門口,他沒有在那里看到日思夜想的父親的轎車,只是看到一個用紅布包裹著的東西。 他走近看了看,那塊紅布竟然會動,他嚇得彈開,許久才敢重新上前查看,他一點一點揭開那塊紅布,然后他看見了一個小小的腦袋,他只記得那個小小腦袋上的五官都皺在一起,實在不是很好看。 那個小孩子沒有哭,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他忽然就很心疼很心疼那個小孩,他光著腳,用最快的速度跑去園長mama的宿舍,死命地敲門,喊她出來把這個小孩子抱進去。 后來,他又在那個孤兒院里呆了幾個月,見到那個小姑娘的次數很少,是的,他已經知道了她是女孩兒了,她能豎著抱了,她能抬頭了,她會吃手了,她會笑了,他把她當作自己在那段荒蕪歲月里的唯一寄托,她是他的啟明星,也是他的希望。 父親來接他走的那天,他還特意請院長mama再次帶他去看了看那個小女孩,她才八個月,卻已經能扶著墻壁站一小會兒了,她沖他笑,露出兩個小門牙,兩個小辮子,在腦袋兩邊晃啊晃的,真是可愛極了。 陳拓從那段遐想里回過神,將身邊的姑娘摟得緊緊的,她什么都不知道,縮在他懷里,露出一張皎潔的小臉,她不知道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也不知道她曾照耀貧乏少年的一段短短的時光。 她更加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認出她來的。 那一天,楊寶蓮凄慘死去,他陪著她的父母,去家里收拾家當,楊妮兒躲在自己的房間里,他進去喊她,看見她的抽屜開著,里面的一塊紅布幾乎刺瞎了他的眼睛,他覺得頭痛欲裂,時光錯亂的倒回,他想起許許多多往事,想起包廂里的初見,如果他能認出她來,那該多好,他雖然身不由己,卻能在一開始就護她在身后了。 竟然又開始飄雪,陳拓都快分不清哪個是幻境哪個是現實了,楊妮兒還在等他往下說,他卻停頓了好久好久。 “陳家二少爺,呆在孤兒院的那段時間,算不算體驗生活去了?” 陳拓苦笑,黑暗隱去他的表情,他停下來,摟住楊妮兒親吻,從額頭到嘴唇,局面很快失控,他們喘息著接吻,分開又緊緊相擁,雪花落在他們頭上和身上,很快又隱沒不見,天地間似乎只剩下這樣一個小小的地方,站著他們兩個,只有他們兩個,此時此刻,擁有彼此,沒有誓言,卻知道他們不會分開。 第54章 陳建民的人生(五)…… 王浩男被楊妮兒堵在回家的路上, 他自己開了車,酒氣熏天,醉醺醺的在馬路上胡亂開, 那是臨近九九年春節的冬夜, 街道空曠, 冷清的連只流浪狗的影子都瞧不見,他把車窗開到最大, 冷風順著兩邊窗戶自由流動, 他只穿了一件毛衣,卻絲毫感覺不到冷,只覺得面頰guntang, 心里有把火, 不知道該往哪里去。 開到離家最近的那個十字路口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是花了眼,他用空出來的那只手揉了揉太陽xue, 這才確信, 孤孤單單站在午夜寂寥街頭的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楊妮兒。 他把車開過去,吹了聲響亮的口哨,用以掩飾自己內心的紛亂,“這位小姐,半夜三更站在這里, 不會是在等我吧?” 楊妮兒笑笑, 并不作聲,只自顧自地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鉆進去坐好, 一直等到系好安全帶,這才開口,“走,王總,我帶你去個地方?!?/br> 王浩男還在耍貧嘴,“你讓我去我就去,那我多沒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