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老王妃當然不知道說什么,如今世子已經是奄奄一息,如果處置了赫連允,那王府又將由誰來繼承呢?她咬咬牙道:“先等大夫出來再說!” 老大夫掀了簾子出來,向眾人行了一禮才道:“世子失血過多,如今昏迷不醒,只怕要過一段日子,等腦袋里的血淤散開才有機會蘇醒啊?!?/br> 慶王妃聞聽此言,猶如晴天霹靂,眼前一黑,瞬間暈了過去。 將慶王妃送回房間,江小樓立刻召來楚漢:“到底怎么回事?” “屬下剛開始靠的太近,險些被他們發現,不得已只好遠遠跟著。世子的馬兒本是好好的,突然卻像是發了狂一樣狂奔,我迅速飛奔上去卻趕不及救下世子,竟讓他摔在了地上,若非衛風用手臂墊了一下,恐怕世子就要沒命了!” “衛風?” “是,世子的馬兒狂奔之時,衛風拼命拉住馬韁繩,見實在控制不了只好以身相護” 夜深人靜,江小樓依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小蝶從榻上爬起來,點燃了燭火:“小姐,這么晚了你還不休息嗎?” 江小樓輕輕嘆了口氣:“如今世子變成這個模樣,我的確是睡不著?!闭f完這句話,江小樓便徑直坐了起來,“你聞,窗外有一股梨花的香味,這味道清新淡雅,很是好聞,咱們出去走走吧?!?/br> “小姐,都這么晚了,你還要出去嗎?” 江小樓淡淡一笑:“我只是心里煩,想走一走?!?/br> 小蝶不敢再多言,連忙拿了外衣過來替江小樓穿上,又在前頭提著燈籠為她照明。江小樓沒有驚動任何人,一路走到了花園。恰在此時,她發現不遠處有一個黑影,照往常一樣,她幾乎以為是世子,可是后來一想,赫連岳如今正躺在病床上人事不醒,又怎么可能會悄悄跑出來呢。 江小樓的腳步聲頓時驚動了那人,那人一下子轉過頭來,江小樓不禁一怔,月下的少年美麗到幾乎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秀美如畫,唇若涂朱,膚如白玉,這些詞匯都形容不了他的美貌。 少年看見江小樓,連忙過來行禮:“小姐?!?/br> 江小樓對他微微一笑,低沉的聲音含著溫和的笑意:“到現在為什么還不睡?” “奴才睡不著?!毙l風沉聲說道。 花園里的鮮花姹紫嫣紅,美不勝收,可這些花再如何美貌鮮活,都只能在這少年的面前羞慚的垂下驕傲頭顱,成為他的陪襯。他穿著一件墨色外衣,頭發輕輕束起,被風一吹,他的袖子和烏發隨風而動,給人一種沉沉的秀美之感。 他美好的渾然天成,宛如白玉,江小樓看了一眼他被牢牢包好的左手腕,笑道:“在做什么?” 衛風垂下頭去,一言不發,小蝶卻突然道:“哼,不知道是不是在做什么鬼魅的事!” 江小樓轉頭看了小蝶一眼,小蝶立刻噤聲。 從那日跟楚漢發生糾紛開始,小蝶就對這少年充滿了敵意,每次瞧見他,輕則冷嘲熱諷,重則惡形惡狀。江小樓和王妃越是憐惜這少年,小蝶就越是厭惡他,尤其每次看到楚漢手把手的教他武功,小蝶都會禁不住醋上心頭,幾乎蒙蔽了理智。 一個嫉妒中的女孩子是沒有辦法跟她講道理的,江小樓當然知道這一點,所以她也不預備去開解小蝶,因為不論她如何開解,都抵不上楚漢的一個眼神。 衛風既然不開口,江小樓便順著他原先蹲著的地方望去,花叢的地上寫了幾個零亂的字,頭一個是“風”字。 江小樓又仔細看了一會,問道:“旁邊的這個字是什么?” 衛風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說話都是磕磕巴巴,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沒,沒什么?!?/br> 江小樓輕輕皺了皺眉頭,又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實在不知道這鬼畫符的到底是什么。 衛風臉色漲得通紅:“是,是江字?!?/br> 江小樓看著他:“是我的姓氏?” 小蝶盯著衛風,越看越覺得警惕,這少年不對,通身都不對! ------題外話------ 小秦:到了快要完結階段,才發現好多boss沒有死 編輯:木關系,一把火就全部消失了… 小秦:烈火中永生的是正面人物,似蕭冠雪這種叫啥… 編輯:這叫天譴 第142章 驅逐出京 衛風靦腆地一笑:“今天世子教我寫的,我學的不好,寫到一半就忘記要怎么寫了?!?/br> 江小樓不以為意,竟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輕輕寫下“江小樓”三個字,然后抬起頭對他溫柔地解說道:“這就是我的名字?!彪S后她又用樹枝寫下了“衛風”,點在其中一個字上認真道,“這個是衛字,是你的姓氏,這是風字?!?/br> 衛風瞪大了眼睛,仿佛覺得很神奇。他接過江小樓手中的樹枝,也有樣學樣,歪歪斜斜地寫下“江小樓”、“衛風”五個字,雖然寫得很難看,幾乎無法辨認,可他的心底卻似乎涌起了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喜悅和感動。 他喜歡寫字,可是從來沒有任何人認真教過他。 不由自主的,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這笑容明媚得如同六月驕陽,幾乎能瞬間融化人的心。江小樓突然明白慶王為什么要對這樣一個少年糾纏不放了,因為這樣雌雄莫辨的美,超越了身份、地位、年齡,讓人心動不已。 縱然江小樓心如鐵石,也能夠感受到他的這種美好。 “小姐,咱們該回去了?!毙〉璧囟⒅l風,主動開口道。 衛風失望地看著江小樓,卻聽她微笑著道:“今天多謝你救了世子,待世子好些……我會為你請賞的?!?/br> 月下,衛風靜靜望著江小樓離去,小小的背影被拉成長長的一條。 接下來的數日,江小樓一直守在臥房里,代替慶王妃看著世子。獨孤連城前來探望世子的時候,江小樓正守在病床的外室,以手撐額,已經睡著了。 小蝶不知何處去了,桌上的燭火已經搖搖晃晃,仿佛很快就會徹底熄滅。 獨孤連城的心頭瞬間變得柔軟,輕手輕腳走到她的身旁,她眼睛下有青黑的眼圈,仿佛很久沒有睡好覺的模樣,原本粉色的臉頰也像是失了水分一般,凹陷了進去??吹竭@樣的情景,獨孤連城心頭一顫,莫名感覺心頭微微刺痛。 她一定十分勞累,沒能獲得充足的休息。 獨孤連城不由在心底一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她長長的青絲。心頭的憐愛慢慢涌了上來,如同潮水一般瞬間淹沒了一切。 輕輕地,慢慢地,一記親吻印在了江小樓光潔的額頭上。 這幾日事情太忙,他甚至抽不出足夠的時間來見她。如今瞧見她如此憔悴,他的心頭比任何時候都要心疼。 恰在此時,小蝶突然端著熱水進屋,恰好見到獨孤連城背對著自己站著,一時愣了一下,獨孤連城回過頭來,一襲青衣的他看起來風度翩翩,宛如仙人。小蝶卻驚了一下,只因此刻的獨孤連城表情極為淡漠,眉宇間透著深沉的威嚴與煞氣。 看見小蝶,獨孤連城沒有一絲表情,他抬步緩緩走過來。 小蝶立刻行禮道:“醇親王,奴婢這就把小姐叫醒?!?/br> “不必在意這些俗禮,我只是來看望世子的?!豹毠逻B城開口道,旋即他看了一眼江小樓,微微一笑,眼睛里有了幾分溫暖的色澤,“好好照顧你家小姐?!?/br> 獨孤連城徑直離開了房間,就在他離開之后,江小樓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小蝶走進去,將熱水放在桌上:“小姐,奴婢剛剛倒了熱水,待會兒就去替世子擦把臉?!?/br> 江小樓看她一眼,面色卻是微微泛紅,小蝶見狀,不由有些奇怪。 “剛才醇親王來過了——” 江小樓一怔,隨即眸光便漸漸柔和下來,莫名的,一絲甜蜜自心頭泛起,唇畔終于化開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在慶王妃的施壓之下,老王妃不得不開始調查世子墜馬的事件,下令把所有的隨從、護衛全都押起來嚴加審問,終于在其中一人的口中發現了秘密。這個人正是蔣曉云院子里專管錢糧的柳mama之子,被安排在王府的隨行隊伍中。 當審問結果出來的時候,第一個變色是蔣曉云。她原本嬌艷的面孔瞬間沒了往日的鎮定,張惶地看著眾人。 慶王妃冷笑一聲道:“如今證據確鑿,你又做何解釋?” 蔣曉云一張臉煞白,她沒有想到這么快就會被人拆穿,手抖個不停,而赫連允猛然站起來給了蔣曉云一記耳光:“你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蔣曉云知道再也賴不掉,眼圈瞬間紅了:“夫君,我也是為了你著想??!” “為我著想?你可知道,因為你這樣愚蠢的決定,我要背負上天大的罪名!娶妻不賢,算我瞎了眼!” 赫連允咬牙切齒,氣急敗壞,甚至連額頭上的青筋都暴凸出來。 慶王妃面色沉沉,顯然并不相信這套說辭:“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金陵郡王,不要惺惺作態,出了事推到一個女人的身上,這樣真的大丈夫嗎?” 慶王妃懷疑赫連允是主使者,非常合情合理,老王妃只是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她從心底里不相信赫連允會這樣做,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原本以為這孩子跟他親娘不同,是個有腦子的,可現在看來卻未必。人在利益的面前很容易被沖昏頭腦,赫連允到底也是人,他能抵得住世子之位的誘惑嗎?縱然這件事他真的不知道,但教妻不嚴的罪名總是逃不脫的。 赫連允心頭一涼:“我沒有!我從來沒有讓她去做這樣的事!母親,我知道你因為順姨娘一直很記恨我,但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不會承認子虛烏有的指控!” 慶王妃“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赫連允,蔣曉云是你的結發妻子,你有責任和義務約束她的行為。如今證據確鑿,是蔣曉云在世子的坐騎馬鞍上插了銀針,現在你要如何彌補?” 老王妃目光慢慢變得深沉:“家中接二連三的出事,全怪你父親處事不公。允兒,你是將軍,是朝廷棟梁,更應該嚴于約束身邊的人。曉云犯下的錯,你必須從嚴處置?!?/br> 老王妃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蔣曉云嚇得面無人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祖母,看在我為慶王府開枝散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了我吧!” 沒有人看她,甚至沒有人為她說一句話,甚至包括她的夫君,都只是用一種異常失望的眼神望著她。 清河郡王赫連泰只是目光冷淡地看著這一幕,靜靜坐著喝茶。最近這段時日家中接連出事,唯有他不參與任何一派的斗爭,冷眼旁觀,坐觀成敗??墒墙裉?,他卻隱約覺得有一場風暴正在暗中醞釀,思忖片刻,不由自主開口道:“祖母,此事是大嫂所為,與大哥并無干系,依我看不如……” “你這是什么話?赫連泰,他是你的大哥,難道岳兒就不是你的兄弟嗎?看到他如今人事不醒的躺在床上,您就沒有半點心痛?是啊,你和岳兒并非一母同胞,但你總該有一個端正是非的態度,如此幫助一個弒弟的畜牲,說得過去嗎?”慶王妃若非怒到極致,是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赫連泰輕輕嘆息一聲,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江小樓輕輕扶住了王妃,竭力抑制住對方全身的顫抖,柔聲道:“母親不要生氣,是非公論,到陛下跟前去說個清清楚楚吧?!?/br> 赫連允一震,瞬間變臉:“江小樓,慶王府的家事怎么可以捅到陛下跟前去,你要全天下的人都笑話慶王府么?” 江小樓不冷不熱地道:“金陵郡王,此事非我故意挑唆,你想一想世子是什么身份,他是陛下親封將來要繼承慶王府的人,如今王爺病重不能主事,此事定然應當交給陛下處置,否則才是亂了綱常?!闭f完,她看向老王妃道:“世子無緣無故墜馬,傷勢又這么沉重,如果就這么輕輕揭過,任由一個婦人在這里顛倒黑白,只怕天下人的幽幽眾口再也堵不住了?!?/br> 老王妃當然知道這一點,赫連岳再不濟那也是慶王世子,他的安危榮辱關系著整個慶王府,事情恐怕早已傳到了皇帝的耳中,今天下午他還派人來問詢,被老王妃想方設法擋了回去,可皇帝不是傻子,他終究會知道真相,到時候整個王府都吃不了兜著走。 赫連允臉色發青,咬牙道:“明月郡主你放心,我會給你們一個明確的交代?!闭f完他竟轉身就走,蔣曉云驚駭到了極致,上前撲倒在地,死死地抓住赫連允的衣擺道,“夫君,你救救我,救救我呀!” 赫連允垂下頭,艱難地看了她一眼:“我已經盡了全力阻止你,可你永遠不會聽我的話。事已至此,一切再無追悔的余地,你我夫妻緣分已盡?!?/br> 蔣曉云失聲痛哭,她隱隱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頓時覺得不寒而栗,再也沒有人能夠救她了??墒窃趺磿髅饕呀涀龊昧松坪?,怎么會這么快被人發現。 當天下午,赫連允徑直進宮請罪,向皇帝說明整件事情發生的經過,并且說自己教妻無方以至釀成慘禍,求皇帝撤銷他的職務一并處置?;实勐劼犃苏虑?,心中十分為難,雖然赫連允并無直接過錯,可蔣曉云到底是他的妻子,所以皇帝決定削除赫連允金陵郡王的封號,保留威武將軍的職務,罰俸三年,并且派他永鎮寧州,再也不得回京。如此一來,等于徹徹底底打碎了他繼承世子之位的美夢。至于蔣曉云可就沒有這種好運氣了,她被立刻定罪入獄,交由刑部另行宣判。 赫連允回到慶王府之后,卻直奔江小樓的院子。 房間內,江小樓捧著一盞清茶,微微抬起眸子道:“他要見我?” “是,小姐,金陵郡王正在外頭等著?!?/br> “請他進來吧?!苯欠愿赖?,慢條斯理地放下了茶盞。 赫連允慢慢進入花廳,神情自若,毫無頹唐之意。江小樓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他幾眼,心頭卻不由產生兩分欣賞,難怪慶王看重他,妻子犯了天大的過錯,他一力承擔下來,并未推延塞責,的確是一個氣度非凡的男人。比起凡事都喜歡推卸責任的慶王,實在是好得太多了。她微微一笑:“郡王有話要說?” “我早已不是金陵郡王,陛下命令我即刻離開京城,并且永遠不能回到這里。我還在這里,只是有話要說罷了,明月郡主,現在有時間聽我說嗎?” 江小樓淡淡地道:“將軍已經休了蔣曉云,也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代價,所以我和你已經沒有什么好說的了?!?/br> “不,咱們還有話沒有說清楚?!?/br> 江小樓看著赫連允,神色莫名:“請你明示?!?/br> “我只是要告訴你,這件事情還有問題?!焙者B允毫不猶豫地道。 “什么問題?” 赫連允眼也不眨地冷笑一聲:“我相信你心里比誰都明白,可是為了誅除世子的后患,你還是將計就計把我逐出了京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