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我以為娘娘會站在咱們這一邊啊?!睉c王妃嘆息著,難掩心底失望情緒。 江小樓語氣輕快地道:“母親,有些話本不該女兒來說,但我不希望你繼續為此傷心。要在世間立足,當明白世事無常、人心善變的道理,沒有絕對的善人,也沒有絕對的惡人。母親從前與皇后娘娘親近,便覺得她處處都好,可真實的娘娘必須為她自己的利益考慮,母親從是否與自己親近出發去判斷一個人,實在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br> 慶王妃愕然地望著江小樓,一時陷入了沉默,良久才道:“小樓,我活了這把年紀,觀人之道尚且不如你——” 江小樓水晶般的眸子微微一動,語氣越發溫柔:“小樓不分善惡,不知對錯,只觀局勢,故而能比母親看得更明白一些。不過母親不必擔心,皇后娘娘這樣做也有另外一個可能?!?/br> 興一利必生一弊,遲遲今日都未見皇帝詔書,說明皇后未曾真正下定決心。她畢竟撫養太子多年,臨時起了易儲之心,此舉絕非易事?;屎髽O有可能是要借著這樁婚事來敲打太子,如果太子明白過來,必會竭力阻止這樁婚事,對皇后也必定更加恭敬,到時候明月郡主是否當真下嫁,全都在皇后一念之間了。 慶王妃心頭暗暗后悔自己的輕率,這樁婚事牽扯了太多利益,實在不是女兒良配。如果江小樓果然嫁了獨孤克,必定加入皇權之爭。她這一生已經受盡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苦楚,難道從今往后的每一天還要過得如此提心吊膽么?慶王妃左思右想都覺得不妥,自己的先例在這里擺著,行尸走rou的日子過了這么多年,弄得夫妻不像是夫妻,親人不像是親人,整日里互相算計傾軋。通往皇權的路布滿荊棘,不知三殿下要花多少年的時間才能夠贏得這把龍椅,當然還有更大一種可能,那就是他輸給太子。到時候江小樓只會受到獨孤克牽累而已,若是果真如此,還不如不要去攀這門婚事。 慶王妃眉心為難地皺了起來,越發顯得憂心忡忡:“現在皇后娘娘不肯相救,三殿下又鐵了心,應該怎么辦呢?” 江小樓眼底笑意隱隱似水波流動:“母親,我預備”她的話音未落,卻突然看見朝云快步走了進來。朝云素來是個極謹慎的人,此刻卻一臉的急切。 慶王妃道:“又出了什么事?” 朝云連忙福下去:“王妃,丹鳳郡主她” 瑩潤的珠簾猛然一動,一道明麗的紫色身影快步闖了進來。對方粉面含怒,雙眸冒火,一股滔天的怒火筆直沖著江小樓而去:“江小樓,你明明答應過我絕對不會嫁給三殿下??赡憬袢站尤慌闼魏?,真是一個出爾反爾的小人!” 慶王妃一緊眉頭,勃然大怒:“赫連笑,這是我的屋子,誰給你的權利可以這樣擅自闖進來,當真半點規矩都沒有了么?” 赫連笑面上慢慢浮起一絲冷笑,卻是半點畏懼之色皆無:“母親,我知道你偏袒江小樓,可我才是這府上正經的郡主!如今我被人硬生生搶去了婚事,母親只顧著外人壓根連我的死活都不管。敢問一句,母親當真怨恨我到這種地步,非要逼著我一頭撞死在你的門前,方才解你心頭多年怨恨嗎?” 赫連笑素來是端莊高貴、矜持得體,從未露出眼前這種疾言厲色的模樣,慶王妃的面孔忽青忽白,幾乎被氣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赫連笑面上的冷笑越發深了,眼底卻沒有一絲半點的笑意,只向著江小樓道:“我從前還當你是個人物,卻不料是這等下賤齷齪的女子,非要搶走別人的婚事才覺得歡喜快活,也不看你身份是否匹配!” 江小樓淡淡抬起眸子,眼光掃向赫連笑的粉面,淺笑開口:“敢問一句,丹鳳郡主今日是以何等身份來問這個問題?” 赫連笑深吸一口氣,冷冷地道:“你自己心里清楚,為何還要問?” 江小樓微涼的的眼眸輕輕浮起一絲冷嘲:“若是未婚妻的身份,既然三殿下已經提出退婚,這身份就站不住腳。若是以郡主的身份,你我位階相同,不分高低,你又憑什么來責問?” 赫連笑描畫精致的眼睛含恨瞪著她:“江小樓,你果真無恥至極!” 江小樓面上冷嘲絲毫不減:“丹鳳郡主,你與三殿下非親非故,毫無瓜葛,卻來質問我不該與他出游,分明是把人家當成你的所有物,既如此,不如下回三殿下上門的時候,你索性在他腦門上貼一張條子,告知天下女子都要離你的心上人遠些,否則格殺勿論,如此才能萬事無憂?!?/br> 江小樓薄薄的小嘴一張,生生氣死人!赫連笑只覺得胸口驀得一緊,簡直比萬箭穿心還要痛苦難當:“天理昭彰,報應不爽,你奪人所愛,必不得好死!” 江小樓明眸朱唇,容光懾人,語氣卻極為輕快:“丹鳳郡主金口玉言,江小樓在此恭候?!?/br> 怨恨的力量是無窮的,赫連笑的眼神此刻比毒蛇更陰冷,比豺狼更怨毒,明知江小樓并無阻攔這婚事的能力,她卻怪不得三皇子,只好把仇怨結在江小樓的身上,恨不能把對方千刀萬剮方才解恨。人總是喜歡向弱者下手,江小樓和獨孤克相比,看起來分明是弱勢的一方,赫連笑自然會遷怒于她。這是一種狡詐的人性,也是一種潛意識,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責怪江小樓的行為是多么卑劣和無知。 此刻,她只是微微牽了牽唇角,神態高貴:“江小樓,不要那么得意,世上不會每件事都如你所愿?!痹捯徽f完,她便筆直地掀開珠簾而去,完全罔顧應有的規矩和禮節。 室內的氣氛仿佛都凝固住了,珠簾落下的聲音還停在耳邊,紫衣美人的身影已經到了門外,慶王妃捏緊了手腕上的佛珠,只覺心頭惱恨瞬間涌上心頭,氣得肩膀瑟瑟地抖著,好半響才能勉強發出聲音:“這丫頭…簡直反了天了!” 江小樓面上神色復雜,唇畔慢慢浮起一絲奇異的淺笑:“不,這才是真正的赫連笑。從前的丹鳳郡主之所以百般隱忍,就是為了能夠保住這門婚事。處心積慮的目標再也無法實現,她自然不需要繼續偽裝,毫不猶豫地流露出真實面目?!?/br> “小樓,最近你可千萬小心著她,來者不善啊?!?/br> 江小樓輕輕頷首:“母親放心,我會小心提防的。至于剛才你說的婚事…咱們也不必心急,三殿下無緣無故更換新娘,自然有人比咱們還要著急?!?/br> 誰會比當事人更著急?慶王妃心頭一頓。 江小樓語聲溫柔,一字一字都極為清晰:“當然是——太子殿下?!?/br> 蔣曉云正在吩咐園中管事準備年節之事,誰料到赫連笑氣急敗壞地闖了進來,蔣曉云吃了一驚,看她臉上盛滿怒意,不由揮退管事,柔聲問道:“又怎么了?” 赫連笑眼神極是羞惱,脫口便道:“大嫂,我真是無地自容,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你可知道,今天三殿下居然邀江小樓去游湖——”她眼里突然盈出淚,簡直委屈了到了極致:“以為她說話算話,到底是個沒教養的賤人,只會搶別人的夫君!王妃只顧偏袒自己的義女,根本不顧我的死活!他們這是聯合起來拿刀子來扎我的心,我可怎么活呀?” 蔣曉云心頭一顫,連忙吩咐婢女關門閉窗,待一切安排妥當之后才責備道:“你這傻丫頭,這樣大聲叫嚷又有什么用?既然三皇子執意不肯娶你,哪怕鬧出天去,你也進不了三皇子府,反倒壞了自己名聲,將來再也別想” 赫連笑一雙淚眼朦朧,華麗的紫色錦緞上繡著白色海棠,此刻卻被淚水一點點模糊了,哭得幾乎上氣不接下氣:“我還想什么?大嫂,實話告訴你,王妃是想要給我找個下等人家遠遠打發出去,好來堵上我的嘴巴!京城何等繁華,獨孤克何等身份,我放著這樣的好婚事不要,出去找什么良人?我怎會那么蠢笨,任由她的擺布!” “縱然如此,你也得顧顧咱們彼此的顏面!”蔣曉云面上越發難堪。 赫連笑搶先接過話去:“大嫂,你也真是軟性子,江小樓算什么東西,憑什么要我給她臉面!皇后娘娘真是被豬油蒙了心竅,居然如此看重一個商門女子,她哪一條比得上我,憑什么三殿下要娶她?” 蔣曉云只是低頭垂目,心頭轉著無數個主意,面上卻流露出格外為難的神情。太子妃早已吩咐下來,婚事已經無法轉寰,獨孤克絕無可能迎娶赫連笑。自己小心提醒,赫連笑卻還這樣不識趣,真是叫人難辦。 赫連笑越哭越是傷心,眼淚鼻涕都糊了一臉,仿佛有一千條、一萬條的苦衷堵在胸口。她只是咬緊了一排貝齒,渾身發顫,把話說得無比狠毒:“我的委屈向何處去說,說到天上也沒人替我主持公道!我是忍夠了,真想一把火把王府燒掉,燒成一堆灰燼!”說完,她已經坐不住,站起來便要往外走。 蔣曉云眸中寒光一閃,連忙攔住她,口氣含著滿滿的安慰:“meimei心里不快活,大嫂心里都知道??墒呛胢eimei,大嫂求你一句,千萬別犯傻!你絕對不能出去鬧,一旦鬧了,不但婚事成不了,你自己的名聲也徹底完了!” 赫連笑已是聲音沙啞,粉面通紅,定定地望著將曉云,冷笑一聲道:“人家不想讓我好,已經拿著一把刀向我舉來了,我就不能坐以待斃!大嫂,你若幫我便罷,不幫我…哼!”她冷哼一聲,蔣曉云心頭一顫,連忙安慰道:“你別急,太子殿下那里我已經打了招呼,他今日就進宮去了,說不準很快會有好消息傳來?!?/br> 此時,青衣婢女匆匆進來,遞了一張信箋。蔣曉云拆開一看,面色微微沉緩了下來,歡喜道:“你瞧,太子殿下已經來了回信,他已經向陛下陳情,訴說你的冤屈,陛下答應慎重考慮?!?/br> 赫連笑一愣,旋即便抓住對方的袖子,眼睛含了喜色:“真的?” 蔣曉云深知皇帝所謂的重新考慮不過是敷衍之詞,赫連笑和獨孤克早已沒了可能,事情最好的結果不過是雞飛蛋打,讓江小樓占不到便宜罷了。只是她不敢把這話說出來,面上只能簇起笑容道:“當然,我難道還會騙你不成?” 聞言,赫連笑慢慢地冷靜下來,她站起身在屋子里踱了兩步,一張俏麗的面孔陰晴不定,終于回頭到:“既然陛下肯重新考慮此事,那我現在就不鬧了?!?/br> 蔣曉云口中微微松了一口氣:“對,這樣才是好姑娘?!?/br> 赫連笑卻漫不經心地笑道:“只是,江小樓我也一定要除掉!” 蔣曉云心頭微微一抖,呼吸漸漸沉重起來,好半晌才控制不住地開口道:“你要做什么?” 赫連笑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并沒有剛才氣急敗壞的模樣,唯獨嘴角輕輕彎起,眸子里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冰川,帶著一種令人心顫的寒冷,不答反問道:“大嫂在擔心什么?” “不管怎么說,順姨娘和你二哥都已經栽在她的手上,我可不希望你再出什么事,否則等你大哥回來,我要如何向他交代?”蔣曉云真正擔心的是最后一點。 赫連笑冰一樣的眼冷冷盯著蔣曉云,烏黑的發髻之間耀目的金釵散發出流離的光芒,聲音也是沉沉的:“大嫂不必向任何人交代!總而言之,有她無我,有我無她!” 走廊上,婢女彩霞急匆匆地快步而過,滿頭滿臉皆是愁緒,顯然是一派焦慮的模樣。她剛剛才從姜夫人的房間里出來,此刻正是又羞又惱,連腳步都亂了次序。 才到了走廊轉角處,一道藏青色人影站在朱紅廊柱后,彩霞頓住腳步,擠出笑意:“原來是徐mama,有什么事?” 徐mama不過三十余歲,生得一張容長臉,收拾得很是干凈利落,專門負責這院子里的花木,尋常在內院走動得也很勤。此刻她的臉上帶著笑容,十分親熱地拉住彩霞的手:“找彩霞姑娘當然是好事,來,快跟我來吧,有貴人要見你呢!” 彩霞心里一頓,但見徐mama笑得十分歡快,礙著往日里的情面,卻又不好駁對方的面子,硬生生被她扯了出去。徐mama一路拉著她避過別人的耳目,終于走進了一處清靜的院子,彩霞好幾次想要轉頭回去,卻被徐mama一雙鐵手死死扯住袖子,她心里又急又怕,隱約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環顧四周,彩霞有些緊張地道:“徐mama,您這是做什么?奴婢還要去伺候姜夫人,萬一她午睡醒了不見奴婢,怕是要惱的!” “得了,剛剛屋子里出了什么事兒,咱倆心中都清楚,姜夫人現在可不想見到你!”徐mama瞥了她一眼,徑直把她拉進了門。 彩霞面上一紅,卻是不吱聲了。簾子一動,一個盈盈美人走了出來。陽光下,那張面孔晶瑩潔白,眼眸輕薄如水,楚楚動人卻又嬌艷絢爛,如同一朵艷麗嫵媚的海棠,華貴到了極致。 彩霞心頭一顫,立刻跪倒下去:“見過丹鳳郡主?!?/br> 赫連笑徑直在粉彩山水圖瓷凳上坐下,面上一副半笑不笑的模樣:“彩霞姑娘,近日姜夫人過的可還好嗎?” 彩霞垂下眼睛,掩住心頭驚惶不安,連忙道:“我家夫人身體很好,前個兒大夫剛剛來瞧了,說孩子也很健康,多謝郡主記掛?!?/br> 丹鳳郡主素來和姜夫人不睦,就算在路上遇見了,也不過是淡淡點個頭,打個招呼就過去了,畢竟姜夫人和過去的順姨娘是情敵,順姨娘雖然死了,可丹鳳郡主卻是順姨娘的親生女兒。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和殺母仇人走得太近。彩霞想到這其中的關節,面色不由隱隱發白,心中后悔不該隨著徐mama走這一趟。誰知赫連笑卻微笑著道:“我聽說,你那大哥在護城河畔開了一家小酒樓,生意還不錯吧?” 彩霞心頭咯噔一下,瞬間如墜冰窟。她之前幫著姜夫人做了不少事,所以姜翩翩給了她不少賞賜。這些銀錢積攢起來,足夠她的家人過一世富裕的生活??伤抑芯椭挥幸粋€兄長,于是父母便把那些銀子全都給了他,在護城河畔開了一家小小的酒店。她那兄長素來懶于營生,不務正業,一味只知道吃喝玩樂。原本彩霞也指望他能夠收收心,好好的把飯館經營下去??伤⒍瞬豢赡馨凑詹氏嫉南M?。 開了飯館之后,他疏于照料,門庭冷落,漸漸難以支撐,恰逢對面又開了一家新館食為天,生意極為火爆,越發襯托出他這里門可羅雀。他一時愈發惱恨,發現食客們之所以去食為天,是因為他們有一位當家主廚,那廚子的手藝極好,深受客人們喜愛,于是他便想方設法用高價去挖人家的主廚。這樣一來自然結了梁子,人家老板打上門來。她大哥到底是地痞流氓出身,教唆了一幫混混,竟將對門老板痛打了一頓,生生打斷了一條腿。人家氣不過,一紙訴狀告到了京兆尹衙門,那些混混哪里經得起大刑伺候,一下子就全招了,幕后主使也就被關進了大牢。 彩霞一聽到這個消息,趕緊去求姜翩翩??婶骠鎱s是個極聰明的女子,她斷然不肯為了這點小事去央求慶王。推說女子摻和外宅之事多有不便,叫彩霞死了心,切莫再打這個主意。彩霞心頭不憤,一時竟頂撞了兩句,被嚴厲斥責后,怒氣沖沖便出了屋子,后來想就被徐mama請到了這里。 赫連笑眼底血絲密布,猶如一點暗紅,帶著血一樣的陰冷:“其實…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姜夫人太小題大作了?!?/br> 彩霞心里越發惶恐,幾乎不敢抬起頭來。 赫連笑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卻不著急喝,只是捧在手里:“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一旦鬧出這種事兒來,館子是開不下去了,人也要跟著活受罪。按照大周律令,致人傷殘者,要被判流放的?!?/br> 彩霞渾身都在瑟瑟發抖,猛然一抬頭,目光與赫連笑碰上了,這一碰仿佛被火燙著,連忙垂下頭。 赫連笑已經感覺到了,卻似渾然不覺,只是淡淡地道:“姜翩翩是王爺的愛妾,為了一個婢女的家事去求,說不準父親還會生氣。她如今雖然已經坐穩了夫人之位,卻還在不斷固寵,當然不會為你出頭?!?/br> 彩霞只是垂著頭,一言不發,也不回對方一句。赫連笑并不著急,只是慢悠悠地道:“姜翩翩不肯幫你,我卻可以?!?/br> 彩霞一愣,心頭瞬間涌起一股巨大的希望來。 赫連笑面上泛著一絲肯定的笑意:“奴才忠心耿耿,主子當然會護著。只是人需要互幫互助,我幫了你,你又用什么來回報我?” 彩霞猛然吃了一驚,背上瞬間冒出一陣冷汗,直呆呆地望著對方。 赫連笑輕描淡寫地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苦于沒有機會。今兒,你就實話實說吧?!?/br> 彩霞咬緊了牙齒,半響沒敢吭聲,左思右想,終于下定了決心:“郡主請講?!?/br> “姜翩翩是江小樓的人么?” 彩霞心里發虛,想抬頭卻又不敢:“奴婢…姜夫人素來謹言慎行,安心養胎,從來不曾與明月郡主有來往,您一定是誤會了?!?/br> “這就是不肯說了?!焙者B笑輕啜了一口茶,微微一嘆:“當初你指證順姨娘,說她在酒杯里下了附子粉,這筆帳咱們還沒算,現在你居然還敢向我撒謊?!?/br> 彩霞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渾身都似顫抖不已。 赫連笑見狀,不慌不忙地道:“江小樓和姜翩翩兩個賤人狼狽為jian,把王府眾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你…不過是個幫兇而已。事情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赡闳粼俑蛉巳绱诵袨?,只會壞了王府的規矩,更容易釀出禍事。雖然父親現在不知道,但總有一日會捅到他跟前去,到時候他必定火冒三丈,第一個處置了你!?!?/br> 彩霞實在害怕了到了極點,連忙道:“都是奴婢的錯——求郡主饒恕?!?/br> 赫連笑見好就收,話鋒一轉道:“不必如此惶恐不安,今天我和你說這事兒不是為了翻舊帳,只不過想給你提個醒兒?!?/br> 彩霞一迭聲地道:“請郡主放心,奴婢全都明白了?!?/br> 赫連笑神色微微發生了變化,她輕輕坐直了身體,盯著彩霞道:“既然明白,那就應該實話實說?!?/br> 彩霞腦袋嗡的一下,再也不敢爭辯,只是白著一張臉,頭在地上磕得咚咚響:“奴婢該死,奴婢糊涂,奴婢幫著她們欺騙了王爺!不不不,奴婢闖下大禍了,求郡主救救奴婢!” “好了,起來吧?!焙者B笑冷冷望了她一眼。 “不,奴婢不敢起來,奴婢是罪人,斷沒有起來的道理,奴婢要聽郡主訓斥,奴婢甘愿挨打受罰!” 赫連笑看著她,吩咐徐mama硬生生把對方攙了起來,口中道:“放心吧,你大哥的事情包在我的身上,不出三日,他便能走出京兆尹獄。但是你——” 彩霞膽戰心驚地站著,咬牙道:“是,奴婢一切都聽郡主的吩咐?!?/br> 慶王書房 赫連笑走進來的時候,只見慶王獨自躺在安樂椅上,悠閑地捧著一盞茶,目光落在臺階下一群鴿子身上。慶王的興趣多種多樣,花鳥魚蟲、古玩玉器無一不精,尤其喜歡鴿子。其實豢養鴿子和養斗雞一樣,都是權貴們閑暇時候打發時間的最好方法。于是他的王府都是幾棚幾棚的養,每棚有數百只,還聘請專門的飼養人。慶王甚至會給鴿子相面,親自選擇雌雄鴿子配對,預言第幾代能夠生出好鴿子。沒事兒的時候,他總喜歡坐在這里,看著鴿子們飛來飛去。 慶王聽見腳步聲,不由眼睛一瞥,便瞧見赫連笑腳步輕盈地走進來,面色微微一沉道:“到底是什么事兒非要見我?” 赫連笑知道慶王最近不待見自己,面上卻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淡淡笑道:“知道父親這兩日身子不適,沒有上朝,女兒特地前來看望?!?/br> 慶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心道之前不是還為了退婚一事要死要活的嗎?現在怎么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樣,好像壓根兒不曾將此事放在心上。他心頭泛起疑惑,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道:“你的好意父親心領了,若沒有什么事就告退吧?!?/br>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赫連笑心頭憤恨不平,心里隱隱恨上了慶王,他從前對自己那可是千般寵愛,如同掌上明珠一般,便是瑤雪郡主也遠遠及不上的??勺詮捻樢棠镆凰?,又有姜翩翩的枕邊風吹著,慶王愈發疏遠了他們這幾個子女,最后還對二哥下那樣的毒手…若非有一個出色能干的大哥在外面頂著,赫連笑真不敢想象自己的結局。她臉上堆滿了溫順的笑意,輕言細語地道:“大哥在外地尋了兩籠鴿子來,讓我親自給父親送來?!?/br> 慶王一聽,頓時有些興趣:“哦,送上來給我瞧瞧?!?/br> 赫連笑拍了拍手,便立刻有人將鴿子籠帶了上來。 慶王一瞧,頓時眼睛放光,立刻走上前去指著其中一只鴿子道:“你瞧,這只鴿子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看起來就像個豐姿窈窕的少女,所以它叫做玉娘。旁邊這只渾身烏黑,頸上帶著白圈的,是很難孵出的純種,叫作白冠。旁邊那只端端正正長著鳳頭荷包的,叫鳳翅一點?!?/br> 此時,慶王突然住了口,目光被一只銀灰色的鴿子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