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安王妃臉上倒真露出了一絲欣慰,她看著秦甜兒,微笑道:“想不出你還真有些本事,不是個蠢東西?!?/br> 安王妃其實瞧不上秦甜兒,論相貌論風采,論言談舉止,她都是個徹底的俗人,半點比不上江小樓。再加上秦甜兒又總是不識抬舉,安王妃心里更加不痛快,若非看在太子的顏面,她早已將這女人趕了出去。如今見他們夫妻已經圓房,她才放下心來,瞧她也順眼了三分。 秦甜兒難得乖巧:“王妃,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王妃可否答應?” 安王妃挑高了眉頭:“什么事?” 秦甜兒面頰緋紅:“按照規矩三日應當回門,可我到今天還沒能回去…父母怕是很惦記?!?/br> 說得入情入理,安王妃點頭,暗道這個媳婦也不是太差,隨口吩咐道:“叫管家親自陪郡王妃回去一趟?!?/br> 婢女立刻應了一聲“是?!?/br> 回到自己房間,秦甜兒吩咐乳娘道:“郡王如今睡得正香,你不要打擾他,就讓他好好睡吧?!?/br> 乳娘斗膽上前掀開簾子,見延平郡王面色紅潤,嘴角邊上亮晶晶的,便退了下去。人一走,秦甜兒才悄悄松了一口氣,她在延平郡王的嘴角抹了不少液體,讓人看起來以為是口水。她定定神,吩咐鶯兒道:“待會你跟我一起離開這里?!?/br> 鶯兒有些害怕:“小姐,奴婢很擔心,逃回秦家也會被抓回來——” 秦甜兒冷冷道:“蠢東西,誰說我要回去?” 秦甜兒坐上轎子,一路馬不停蹄向秦家直奔而去。過了半個時辰,她突然開口吩咐道:“我不舒服,找家茶樓休息一會兒再走?!?/br> 不管是口渴還是需要如廁,都必須精心照顧到。管家連忙道:“是,郡王妃。只是時間倉促怕停不了許久,王妃已經吩咐過今天一定要趕回去?!?/br> 秦甜兒心頭冷笑,安王妃到底不放心,面上卻不露聲色道:“今天一定能夠趕到,你放心吧?!闭f完她就將管家留在了門外,自己則和鶯兒進入酒樓雅室。 過了許久都不見郡王妃出來,管家滿是不安,再三敲門已是無人應答,他斗膽把房門推開這才發現雅室里除了瑟瑟發抖的鶯兒,早已不見秦甜兒蹤影。管家順著窗戶往下看了一眼,恰好見到街角閃過一道熟悉的人影,猛一跺腳道:“快,快去稟報安王妃,出大事了!” 他們這里一陣兵荒馬亂,秦甜兒卻已經逃之夭夭。 秦甜兒悄悄去成衣鋪換了衣裳,當她無意中看見遠處金玉滿堂的時候,不由自主將牙齒咬緊,心中暗恨:若自己就這么走了,不知哪天才能平安回到京城,難道就任江小樓風光自在不成?!不行,她不甘心!跑不能跑一輩子,即便她要死,也得拖個墊背的! 她的目光落在旁邊一個賣玉簪花的小攤子上,眼眸頓時一亮。 金玉滿堂 江小樓正在酒樓雅室和酈雪凝說話,突然聽見喧鬧的大街上傳來叫賣玉簪花的聲音。酈雪凝凝神聽了一會兒,微笑道:“小樓不是最喜歡這種花嗎,買上幾朵吧?!?/br> 江小樓想起玉簪花的芬芳,便吩咐掌柜道:“你去請樓下那位賣花的姑娘進來?!?/br> 掌柜應了一聲,轉眼間就把一個農家打扮的青衣姑娘帶了上來,她發間遮著塊頭巾,恰巧擋住大半張臉,似是有些怕風。 掌柜奇怪地問道:“你這臉怎么了?” 那女子嗡聲嗡氣道:“我臉上有風疹,怕風,不敢露出來,太失禮?!?/br> 酈雪凝倒也沒有在意,只是笑著向她招手:“把你的籃子給我們看看?!?/br> 女子捧著花籃小心翼翼地過來,江小樓笑道:“說是我喜歡玉簪花,我看是你喜歡才對!” 酈雪凝伸手取了一朵:“這花的確是芬香怡人,你不是說從前最喜歡嗎?” 從前,那是她在秦家的時候…江小樓淡淡一笑:“從前喜歡的東西,如今可未必再喜歡了?!?/br> 酈雪凝卻拈起一朵潔白的玉簪花道:“來,我替你戴上?!?/br> 看她興致這樣高,江小樓便從善如流地應了,轉瞬之間,原本低眉順眼的農家女卻猛然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筆直照江小樓刺過去!按說她的力道不大,又不會武功,一定可以躲開,偏巧江小樓壓根沒有注意到她,這時機實在太好——秦甜兒嘴角露出快意的笑容。千鈞一發之際,一只鐵鉗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臂,秦甜兒尖叫一聲,手中的匕首啪一下落在了地上。 不知從何處閃現的楚漢重重一掌打在秦甜兒的左肩,她竟承受不了這力道,一下子倒退兩步,頭巾也掉了,口中更是哇地一聲吐出血來。 酈雪凝和小蝶都驚呆了,江小樓卻已經反應過來,倏然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居然敢跑到酒樓來行刺,真不知道說你膽大包天,還是愚蠢至極?!?/br> 秦甜兒冷笑一聲:“算你命大!” 江小樓唇畔掠過一絲譏嘲的笑影:“你來這里就是為了殺我?” 秦甜兒眼底迸射出憤怒:“江小樓,若非是你,我怎么會嫁娶安王府那個傻子,怎么會毀了一生!” 江小樓聞言不覺失笑:“原來你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br> 聽她說得毫不在意,秦甜兒兩眼暴凸,怒從心起:“你敢說一切不是你設計的?” 江小樓微微一笑:“我是看延平郡王與秦小姐你,傻子蠢人、天生一對,所以才會撮合你們,你又何必如此生氣?!?/br> 秦甜兒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咬牙切齒:“江小樓,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你不要得意,夜路走多了,最會撞到鬼!” 江小樓從容道:“我不是走多,而是天天在走!秦小姐,不,應該叫你延平郡王妃,好好富貴不享,為什么偷偷一個人跑出來呢?” 秦甜兒被問到了關鍵之處,臉色頓時發白。江小樓見她如此,隱約猜測到了什么:“來人,送郡王妃立刻回安王府?!?/br> 秦甜兒嚇了一跳,臉色煞白道:“不,我不去,我哪都不去!我要回秦家!” 光天化日拿把匕首就來酒樓里行兇,還真非一般人可以為之。秦甜兒的智商和延平郡王絕對半斤八兩,把她送回哪里都是大麻煩。與其現在送她去衙門問罪,還不如送回秦家,讓秦思來接這個燙手山芋… 就在此時,江小樓一眼瞧見酈雪凝手中的玉簪花,便輕輕取來,仔細盯著串起花枝的地方,小小的針尖果然閃爍著藍色的光芒,十分詭秘。 “怎么了?”酈雪凝不明就已。 秦甜兒果然緊張起來,江小樓冷笑,針尖是淬了毒的,若不小心刺破頭皮…所謂行刺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殺人之道在花上。 她把玉簪花丟在腳底,徑直踩了過去。這秦甜兒蠢歸蠢,壞主意倒還挺多。既然你用如此陰狠手段,就別怪我不仗義了。 江小樓向楚漢招招手,楚漢附耳過去,她輕言道:“去找他來?!?/br> 楚漢直接從窗戶飛撲出去,腳程如飛,很快消失在街角,看呆了一屋子的人。 掌柜監督著兩名護衛押著秦甜兒下去,江小樓便向酈雪凝道:“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處理?!?/br> 酈雪凝點頭,站起身往外走。 酈雪凝走到樓梯拐角,瞧見秦甜兒正拼命掙扎,怒斥護衛:“你們這些蠢東西,知道我是誰嗎?” 酈雪凝已經走過,卻又忍不住站住腳步,柔聲道:“秦小姐,你若繼續存這樣的害人之心,將來必定會受苦,退一步海闊天空,我勸你就此罷手?!?/br> 她本是一片好意,秦甜兒卻猛力甩脫那些護衛,用力推了她一把:“你算什么東西,居然敢教訓我!” 酈雪凝毫無防備,被她推得一個趔趄,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小蝶手忙腳亂,連忙拉住她,好容易才穩住身形,一時兩人驚得臉色都白了。 兩名護衛大驚失色,快速上前制住她。秦甜兒又叫又鬧,一時引來無數客人向二樓張望。聞聽聲響,江小樓從門內跨出,正巧瞧見眼前這一幕,隱忍已久的怨氣猛然沖上心頭,兩步上前重重一個耳光上去,竟把秦甜兒打得偏了半張臉。 秦甜兒臉上五指印鮮紅,瞠目結舌:“你敢打我?” 江小樓冷笑一聲,晶亮的眸子涌現出一種烈烈風采:“還記得你給我乳娘的兩記耳光么,今日我十倍奉還!”話音未落,她左右開弓,竟親自賞了秦甜兒數十個耳光。 江小樓平日里笑容滿面,極少有如此兇狠的時候,一時嚇得護衛面面相覷。秦甜兒被她打得腿腳發軟,抱住樓梯把手怒罵不止。江小樓拎起裙子,竟一腳把她從樓梯上踹了下來。秦甜兒驚叫一聲,瞬間如同一只粗壯的水桶,從上滾到底。她的頭不斷撞擊在臺階上,等滾到地下的時候,裙子臟了,頭發亂了,臉上滿是青紫。秦甜兒想要站起來,微微動一下卻是渾身撕心裂肺的疼,口中不由尖叫起來:“江小樓,你——” 原本在大廳里用飯的客人一個個驚駭地站了起來。 江小樓一步一步順著樓梯走下來,紅色長裙翩躚,更襯得面如白玉,眼似明星,只是眼底冷芒,叫人不寒而栗。 酈雪凝沒想到江小樓會發這樣大的火,完全呆?。簼M大廳都是客人,現在——可怎么收場! 江小樓走到二級臺階的時候,便站住不再往下走了。面對所有震驚的客人,她的笑容十分和善,聲音滿是歉疚:“對不住了諸位,我們酒樓是做正經生意,決不允許流鶯來雅室百般sao擾貴客的?!?/br> 流…流鶯?!江小樓剛剛說什么?! 秦甜兒被流鶯二字驚得面紅耳赤,江小樓微微一笑:“死纏著客人不放就算了,還要對無辜女客動手,實在是不知廉恥。來人,把她趕出去!” 護衛們立刻合力抬起秦甜兒,像拎著麻袋一樣,三兩步走到門口,砰地一聲丟在了大街上。 眾人目睹一切,不禁紛紛點頭。 “原來是個流鶯,唉,世風日下,居然敢跑到酒樓里來公然拉客!” “是啊,這實在是有傷風化、恬不知恥!” “打得好,就該狠狠教訓這種不知羞恥的東西!” 江小樓面上含著無比溫和的笑:“十分抱歉驚擾到了諸位,各位的桌子待會兒會送上美酒一壺,以示補償。我們酒樓管理一向很嚴格,下次一定不會再發生這種事?!?/br> 眾人一聽有酒贈送,便都歡喜起來。 秦甜兒被丟在大街上,氣恨難忍,身上又痛,仿佛連肋骨都斷了。她正要掙扎著站起來,卻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一回頭,她整個人都呆住了,旋即眼底浮起畏懼的光芒。 周三郎,嘿嘿一笑道:“我可找了你不知多久,來人,把她給我抬回去!” 秦甜兒知道周三郎絕不安好心,上回刺殺江小樓失敗,對方三番四次約談,秦甜兒卻不敢去了。她一時驚恐欲絕,向路人求救道:“不,我不認識她!救救我,救救我??!” 路人瞧見她,卻是指指點點:“是街上的流鶯,竟然闖進酒樓里拉客,剛剛被人趕了出來!”“這么年輕,真是沒臉沒皮!”“世道真是變了,女兒家變得如此恬不知恥!” 周三郎滿臉陪笑:“對不住各位,這是我家中的紅姑娘,趁我一不注意就跑了出來!快,帶回去!” “不,我不認識他!我是秦家小姐,我不是流鶯??!不…我是郡王妃,快救我!你們快救我??!”秦甜兒恐懼得渾身發抖,說話幾乎語無倫次。 她的話非但沒有引來眾人同情,反而引起一陣嗤笑。 周三郎冷笑一聲:“你這丫頭可不是瘋了,為了逃跑什么謊話都編得出來!小姐?別作夢了,等下輩子重新投胎吧!”說完便揮了揮手,四名打手連忙抬起秦甜兒,堵住她的嘴巴,飛似的離去了。 周三郎不慌不忙向眾人拱手道:“抱歉,抱歉?!彪S即嘿嘿一笑,跟著離去。 秦府 秦思得到安王府的消息,不由面色大變:“你說什么,秦甜兒跑了?” 秦老爺和秦夫人對視一眼,也是滿面失色:“這怎么可能?” 秦府管家滿面含霜,怒氣沖沖:“她說要回家探親,王妃一片好心,吩咐我護送她回來。卻料不到人在半路上竟然逃跑了,請你們秦家立刻把人交出來,我才好向王妃復命!” 秦夫人心里發慌,連忙道:“可是她真的沒有回來!” 秦老爺也接口:“是啊,若她回來了,我們一定把她送回安王府!” “不必了!”三個字突然如雷霆一般在大廳內響起,眾人一震,紛紛向門口望去。一個中年華衣美婦滿臉鐵青地跨進門來,聲色俱厲:“秦甜兒殺死了我的兒子,我要你們秦家交出兇手!” 秦思的心瞬間沉入谷底:“王妃,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安王妃滿臉憎恨:“誤會?剛剛我親眼瞧見延平的尸體,現在你們居然還有臉說是誤會,什么誤會能讓一個妻子親自殺死自己的丈夫!似這等毒婦,真該千刀萬剮!” 秦思臉色極為難看,他知道甜兒容易惹禍,特意囑托她無數次,再三曉以利害,可她竟然蠢到這個地步!他厲聲呵斥管家:“還不趕緊去把小姐找出來!” 安王妃滿面怒容,聲音已經竭力壓抑住顫抖:“秦思,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態!我告訴你,安王府不是你可以隨意欺凌的地方!王爺已經上了奏章,要告你秦家縱女不嚴、謀害親夫!你且等著吧?!彼π浔阕?,卻因為氣憤已極,幾乎在門檻被絆倒。 “王妃小心!”婢女連忙扶住她。 安王妃定了定神,一把摔開她的手,挺直腰板,頭也不回地走了。 很快,京城中流傳出一則爆炸性的新聞,延平郡王妃殺了郡王! 江小樓聽小蝶說的眉飛色舞,手中的棋子停頓了片刻,微微一笑道:“是嗎?” 酈雪凝滿臉驚詫:“她…真的殺了人?” 江小樓落下一子:“秦甜兒這種人自命不凡,她一心想著嫁給王鶴,恨我壞了她的好事,再加上那延平郡王又是個傻子,一來二去肯定會有大麻煩,只是時間早晚問題罷了??上?,連我都沒想到她竟然能做出殺夫這樣的事” 酈雪凝皺起眉頭:“你就不擔心安王妃找你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