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洛十方只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門道。

    黑虎山是請靈虎乩身的門派，胡楓的黃發不是染的，也不是天生的，而是被靈虎附身后的靈氣影響形成的，至于他身上的文身，也是靈虎留下的記號，絕非是小年輕貪圖酷帥狂霸拽專門去整的。

    洛十方聽出了對方預期中的戰意與拼勁，溫和一笑：“乩身之法的確不錯，靈虎是靈，你跟它相性極佳，突破三級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br>
    “到時候還請洛先生指教，我現在不過是一個黃頭小子罷了?！?/br>
    胡楓恭敬地拱了拱手，他自身實力只有一級也就罷了，請虎爺上身后，實力也頂多才能達到兩級巔峰，絕不是洛十方的對手。

    即便是同齡人，即便胡楓自己也是從小修習道術的弟子，但洛十方依然是他的前輩。

    本堂友利頓時覺得自己跟這位警官應該會有很多話。

    兩人都能算是小天才，只可惜一山更比一山高，洛十方天才得要讓他們仰望。

    緊接著，洛十方便從胡楓手中接過一疊教堂的資料翻看起來。

    “瑪莉教堂，建立于18xx年，最初為教徒躲避流匪追殺而立，建立之初資助過許多流民。后來，教堂變成當地避難所，由于其設立鐵窗鐵門，因此難以從外攻破，拯救了當時許多人的生命……”

    照這么看，這座教堂應該是一處圣光廣照的祥和之地才對？

    “xx年后，時值饑荒，瑪莉教堂內接收流民過多，無法提供充足的食物，引起一場大暴動，一名修女在分發食物的過程中被碗勺砸死并被分食，一名修女在推搡中被流民踩死，一名修女被混入的流匪擄走并于當日發現被啃噬殆盡的尸骨……”

    聽著洛十方的低語，在場眾人忍不住變了臉色。

    人性……有時候太過丑陋。

    洛十方皺著眉頭，繼續念道：“牧師失蹤，流民在占據瑪莉教堂后，開始自相殘殺，據觀察者稱人群皆是飽受痛苦而死，死狀極為可怖，無一幸免。當日瑪莉教堂血流成河，后又有無數流民涌入，舔食地面墻角血rou，后又重復上一批流民的怪異行為，傳聞圣母雕像因此泣血……”

    理查德嚇得腦殼都險些起飛：“oh！shit媽惹f*ck！我已經能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有一位幾十年前的牧師在修女死后，召喚了強大的惡魔，詛咒了其他人！這一定是惡魔的蠱惑！”

    眾人看了他一眼，默默搖了搖頭：雖然知道他是發自內心的慌張，可鑒于表現過于用力，竟然讓人覺得有點滑稽。

    像極了恐怖電影中的神棍。

    “龍虎山胡威道長、羅馬教廷安東尼奧·洛倫斯先生聯合封鎖瑪莉教堂，驅逐惡靈，但因為血腥畫面過于慘烈，因此教堂區域不再有人敢擅自進入，久而久之，瑪莉教堂化作廢墟?！?/br>
    “四十一年前，志偉房地產公司的總裁黃強先生買下這塊地皮，準備推翻瑪莉教堂并將之開發為商業城，請了施工隊負責拆遷。拆遷當日，天降暴雨，起重機失靈，導致黃強先生被柵欄的鐵絲從腰部起一分為二，在場工人們悉數死亡，由此地皮后續幾番試圖出手也未能成功?！?/br>
    “四十年前，胡威道長再度前來瑪莉教堂，確定教堂內并無邪惡存在，然而后續，不時會發生學生前往瑪莉教堂探險后的失蹤事件，試圖介入此事的家長亦是死死傷傷?！?/br>
    “為防萬一，瑪莉教堂徹底封閉，直到二十年前，有一妙齡少女闖入教堂，并向圣母雕像祈禱病重男友得到康復，此少女歸家后，被一股力量撕扯為碎片，而男友的絕癥也奇跡般地康復?！?/br>
    “十五年前，有人聲稱看到少女繼續祈禱并日夜虔誠跪倒教堂，等待愛人回歸，時至今日，這一舉動依舊沒有停止。正常情況下，少女會親和人類，但，千萬不能讓她知道自己情郎的現狀，也不能提及情郎的名姓，那是她的底線，觸之即死?！?/br>
    “少女、男友真名不可查，真身不可查，疑似為杜撰的故事。但后續有人聲稱，在瑪莉教堂內進行錢仙、筆仙、碟仙等通靈游戲，可咨詢戀愛問題……”

    戀愛問題？

    洛十方眉頭緊擰：這聽上去怎么像是特意引誘人進入教堂的圈套？

    聽養父說，陷入戀愛的人特別容易著魔，會不管不顧地去做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普通人能冒著生命危險祈求邪靈，修道者會產生情障陷入癲狂……

    他指了指相迎咨詢戀愛問題有關的段落：“胡警官，這個是怎么傳出來的？”

    “洛先生叫我小胡就好?！焙鷹鲹u了搖頭，“關于此事我們也不知道，反正是少女祈禱的逸聞傳出來后過了一些年頭才有的。在當時那個年代，關乎靈異事件的流言蜚語很難追根溯源，只怕是問當年聽過此事的人，也不會清楚?！?/br>
    洛十方繼續往下翻，就看到了標題為“禁忌”的頁碼。

    “在咨詢問題時，不可詢問關于少女及其男友的問題，包括但不限于姓名、年齡、死因等；另外，不可點燃白蠟，且參與游戲者需佩戴好紅線，唯有送走少女之靈后方能解開?！?/br>
    有幾條算是正常的通靈游戲禁忌，而有幾條則是詭異的特例。

    洛十方：“在向圣母雕像祈禱時，需要抵制一切誘惑，罪人不潔的意念應當予以凈化；當有人祈禱時，若直視圣母雕像，同樣會進入試煉，這是對敢于直視圣母真面目的瀆神者的懲罰?！?/br>
    “祈禱完成后，真知的力量會令你心想事成?！?/br>
    這兩條警示比上一條蘊藏著更多的危險。

    理查德補充道：“這很有可能是惡魔留下的規則。惡魔具備的權能就是它的力量，它必須被人認知，那是它們的規則，只有在規則中它們才會強大。越是強大的惡魔，就越要受到規則的約束。不過，惡魔最擅長恫嚇、誘惑人類，除非擁有強大的信念或是神圣力量加護，否則普通人一旦踏入它們的規則當中，等同于自尋死路?！?/br>
    “另外，我們還要明辨真實和虛假，這是《惡魔學》的重要論點?！蓖跹薪忉尩?，“為了奴役靈魂，惡魔會留下它們的姓名，但它們往往會將自己的名字隱藏，隱藏在人們的意識當中，這樣受害者就會被它拖入地獄?！?/br>
    東西方的驅魔存在差異，兩人一個是教廷牧師，一個是學者，從相關理論知識上看，比洛十方懂的要多。

    很快，洛十方便整理出了一個章程。

    “那好，這次行動，除理查德外，其他人不要參與，節目組攝影的話使用紐扣攝像機。鑒于惡魔的力量可能會通過視頻媒體得到傳播，因此攝制的內容會先上傳到我們的手機上，期間我們不會收發任何信息包括對外呼救?！?/br>
    在得到一系列情報后，洛十方意識到這一次驅魔之旅將會危機重重，因此他禁制包括節目組在內的任何人入內，期間只有他和理查德入內查探情況。

    沒有人反駁他，在此次行動中，實力最強的洛十方被默認為核心，所有人聽他調配。

    嚴淵走到洛十方身邊，低聲道：“既然已經封鎖了，那么不必急于一時，只有你們兩人前去太過危險，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br>
    “嚴先生，這已經是慎重考慮后的結果了?！甭迨叫α诵?，“我是三級天師，加入特殊部門后，也會立刻成為一支小隊的隊長，起帶頭作用，我剛才占卜了一下，此次行動在我的力量能夠承受的范圍內?！?/br>
    嚴淵眸色一暗，不知第幾次感到了自己的無力。

    他雖然具備紫微命格，但好像沒有修煉的資質。

    “我會小心的，應該不至于拖很久?！?/br>
    洛十方擺了擺手，便率先進入教堂所在的小院中。

    理查德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后，滿臉寫著緊張。

    他們的身后，胡楓敬佩地說：“洛先生不愧是英雄人物，這次能和他共事，實在是太好了，等他出來，我得厚顏去向他要個簽名?！?/br>
    周遭幾人善意地笑了笑。

    即便是夜晚，但教堂上空的云層，也似乎更壓抑了。

    ……

    剛一進教堂，鐵門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重重闔上。

    教堂內的溫度明顯比外界要低許多，兩人呼氣時都能形成白霧。

    一股腐朽的空氣壓抑在每一個角落。

    “有人?！?/br>
    洛十方皺了皺眉頭，目光如炬地看向了一個放置柜子的角落，沉聲道：“出來?！?/br>
    “我……我出不來……門卡住了……”里頭的聲音傳出，聽上去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帶著隱隱的哭腔。

    洛十方大步一邁，走到半腐朽的柜子面前，手部一個用力，直接將整片柜門給掀了起來。

    里面一個年紀二十上下的青年蜷縮著身子，手上捧著一本圣經，但他并不具備靈力，他手頭的圣經也只有十分微弱的神圣力量加持，很有可能是個普通人。

    乍然見到光明，青年的瞳孔縮了縮，在看到洛十方手上的門板時，嚇得大吼：“惡魔！你不要誘惑我！我以天父之名驅逐你，驅逐你！”

    洛十方和理查德面面相覷。

    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說洛十方像惡魔的……魅魔嗎？

    理查德失笑地將人拉起來，用力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嘿，boy，醒醒，我們是過來驅魔的，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什么時候過來的？”

    突然，他想到：這男生該不會是幽靈吧？

    “生機未斷，他是人?！甭迨骄徛曊f，“我是洛十方，這位是牧師理查德，我們是來調查瑪莉教堂的?！?/br>
    “你……真的是洛十方？”

    男生先是不信，下意識地看向理查德，見對方點了點頭，頓時露出欣喜的表情，“我叫傅欣德，是前兩天晚上和朋友到這里請求戀愛成真的！十方我是一枚指向針啊，你可以給我一個擁抱嗎？”

    理查德有些幽怨：怎么哪里都有洛十方的粉絲，明明他也是冒著生命危險進入教堂的，還那么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嘿！boy，我們還不確定你的身份，這座教堂有古怪，誰知道你會不會偷襲我們？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現在立刻回答，不然我們就把你凈化了！”

    傅欣德聞言，有些黯然地說：“我真的是活人，我朋友有個包，里面有水和零食，教堂大門被惡魔封閉著，我出不去。然后我挺害怕的，就想著躲在柜子里……這兩天真的非常不容易，這里沒有信號，我不能對外呼救，食物也快吃完了，我肚子很餓?！?/br>
    理查德從口袋里扔出一根能量棒。

    “吃點吧，我身上也沒什么吃的。不過我認為boy你應該跟我們講講你們的經歷，事實上這兩天我們沒接到有失蹤案哦?！?/br>
    傅欣德一邊吃著能量棒一邊說：“沒接到也不怪你們，我們學校這幾天運動會，學生都可以自由行動，誰想呆在學校里浪費時間啊，估計他們都認為我們去玩了。我的朋友們現在都在后面的房間里睡著，你們要去看看他們嗎？”

    “嘖嘖嘖~我認為你們應該聽話，否則就不會到這里來了?！?/br>
    理查德不由咋舌。

    洛十方正在打量四周，看看附近是否存在什么機關，聞言突然頓住了腳步。

    “你們有幾個人？”

    傅欣德：“算上我，四個?！?/br>
    洛十方又問：“你確定他們在后面休息嗎？”

    “是啊……”傅欣德回答得毫不遲疑，后知后覺地問道，“十方，有什么不對嗎？”

    “那你將他們領過來吧，我還沒有覺察到古怪的氣息，現在是安全的?！?/br>
    洛十方敲了敲圣母雕像，手上微微用力，就不小心將圣母雕像的一角給掰碎了。

    “額……太脆了，不好意思?！?/br>
    理查德安慰道：“沒關系的，這座教堂畢竟年久失修?！?/br>
    “對了?！甭迨綄⒁桓t繩系到傅欣德手腕上，“這本圣經的神圣力量太過孱弱，不足以守護你的生命安全，換成它吧。不過這是我的法器，不能作為禮物送給你?！?/br>
    傅欣德如獲至寶，轉身投入陰翳之中。

    在洛十方看不到的地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紅線，癡迷的眼中閃過一抹暗光：

    “多么濃郁而純粹的力量……”

    ……

    龜甲靜靜地轉動著，最后上面顯現的字跡如血液般殷紅。

    “貳?！?/br>
    在惡魔的“真知祝?！毕?，占卜果然沒有受到沖突。

    理查德驚喜地說：“我知道這個，這是你們華夏傳統的占卜術吧？你是在占卜嗎？這是什么意思?！?/br>
    “說明教堂里還有兩個活人?！?/br>
    洛十方笑了笑，翻了翻傅欣德留下的圣經后，將其丟給對方，說：“看看這個?！?/br>
    理查德原先還只道這是一本沒什么力量加持的普通印本，等翻開后，卻驚悚地發現，圣經內頁竟是一片稀爛的空白！

    不僅一個字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