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衛生間里出來，他迫不及待閃身進去掩上門，迅速檢查了一下垃圾簍，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團沾濕了的紙巾，熟悉的味道驗證了他的猜想。

    他忽而記起在淮市的那一天早晨，她起來開了窗，他還茫然無知，那個時候覺得挺尷尬，現在想起來，卻好像是帶了桂花開時的甜味。

    那股香甜的氣味從記憶的隧道里穿梭到了今天，發酵成了更甜的蜂蜜，潺潺澆灌在了心頭，甜得沁人心脾。

    他不自覺地舒展眉眼，上揚唇角，情不自禁呼喚她的名字：“采藍?！?/br>
    外頭傳來她的應答：“干什么？”

    “我……”他的舌頭突然僵硬了。

    每到紅處便成灰，歡喜背后，痛苦與酸澀也悄然升起——同樣是情yu，他怎么就能忘了銀月是為什么而死的呢？

    她是怕yu望影響到他們的感情才向聶之文求助，從而被他下了yà是多么美麗的名字，春天落英繽紛，芳草鮮美，然而，對銀月來說，卻是永恒的凜冬。

    錄像里高銀月痛苦掙扎的樣子再度浮現在了他的腦海里，他記起她為了維護他們的感情而忍受的那些屈辱，他記起臨死前她向他求救的話語，已經到了喉嚨口的話頓時力竭，漸漸滑回了肚子里，怎么都吐不出來了。

    鐘采藍走了過來，奇怪地問：“怎么了？”

    “我馬上就好?！彼讨眍^的澀意，低下頭不敢看她的眼睛，喃喃道，“我馬上就好了?！?/br>
    鐘采藍像是一無所覺，又像是什么都明白，微微笑著：“不要急，慢慢來?！?/br>
    “嗯?！彼淦鹨慌趵渌疂娫诹四樕?，心想，會好的，等到為銀月報了仇，就會好起來的。

    過了一夜，雨勢似乎變小了，擁堵的道路也重新變得通暢，不到七點，鐘采藍就和周孟言到達了城郊的殯儀館。

    兩個人躲在車里吃了早飯，鐘采藍想了一想早上的安排，對他道：“火化需要時間，我留在這里，你去接一下黃妞，然后直接回村里。中午要吃席，村子里的人應該都會到，聶之衡可能也會出現，你有什么想法？”

    周孟言咬著吸管喝豆漿，含含糊糊道：“等我先給白桃打個電話，一般情況下沒什么事，我就是幫忙打聽打聽而已?！?/br>
    說到這里，他還怕不夠明顯似的，刻意強調：“畢竟她之前幫了不少忙，要還她人情，而且我主要是為了多找點證據?！弊屄欀亩嘧鴰啄昀?，死刑更好。他心里嘀咕著，嘴上卻學乖了，一字不提，免得又和她起爭執。

    可他的心思哪能瞞過鐘采藍，她睨他一眼，沒有戳破：“那行，你把我放下，先回去吧?！?/br>
    “不行不行?！敝苊涎岳∷?，“外面下著雨，又沒什么人，我不放心?！?/br>
    殯儀館在荒郊野外，周圍除了一條修好的公路外什么也沒有，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還下著雨，七點鐘了天還只是蒙蒙亮，很有幾分恐怖片的色彩。

    不過只有鐘采藍那么覺得，在周孟言看來，靜悄悄的清晨，萬籟俱寂，小雨瀝瀝，天邊是濃重的灰藍色，好像水彩畫里浸透了水的云朵，心上人就坐在身邊，如此美好的場景，能多一秒是一秒。

    可惜，彩云易散，琉璃易碎，越是珍視的時刻，越是消逝得迅速。周孟言覺得只眨了眨眼，半個小時就過去了，一輛靈車遠遠開了過來，鐘采藍撐起傘下車：“我走了?！?/br>
    “中午見?！彼f。

    她轉身看了他一眼，笑了：“知道了，一會兒見?！?/br>
    一會兒是多久，沒個定量，可周孟言活像是得到了個海誓山盟的承諾似的，心滿意足地目送她離開。

    待她進了殯儀館，他才戀戀不舍掉頭回松容市區。

    獸醫小jiejie八點來開門上班，見他已經等候已久，好感度不斷上攀：“你來這么早？”

    “來看看黃妞怎么樣了?！敝苊涎詥?，“它還要掛水嗎？”

    獸醫小jiejie就笑：“我要先檢查一下?！币贿吔o黃妞做檢查，還一邊和他打聽，“你是本地人嗎？看起來不像?！?/br>
    對于這種常見的搭訕招數，周孟言向來是冷處理，語氣轉淡：“不是，路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