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牛弘的話音落下，現場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當即有一個學生挺身而出，大聲背誦著自己寫的文章。

    秦風偷瞄了一眼，發現此人有些眼熟，應該是賈家學院的學生。

    如果連區區一個文會都需要走后門的話，這一幅幅道貌岸然的免控下究竟在想些什么男盜女娼呢？

    “夫圣人有言…”

    看著這人滿面紅光，一臉的激昂，秦風突然覺得很無趣，再低頭一看桌子上全是原諒色的菜品，秦風突然有些后悔來這個地方。

    家里此時應該已經準備開飯了吧，會是什么，有沒有新鮮肥美的螃蟹？

    “…由修身而治人，由致知而齊家治國平天下，本之精神心術，達之禮樂邢政…”

    耳邊回蕩著催眠曲一般的文章，秦風見在場眾人都聽得津津有味，一臉的陶醉，就從懷里拿出一個在路上偷買的羊rou餡餅，心滿意足地小口吃著，仿佛深怕吃得太快，無法再享受這美味一般。

    等幾個學生一一背誦完自己的文章之后，牛弘也沒有一點禮部尚書的架子，一一給出點評不說，還略微指點了一下需要改進的地方。

    這等親近的姿態頓時讓那些學生感激涕零，一個個端著酒樽上到前來。

    牛弘看起來很享受這種場景，不過他也沒有得意忘形，作為禮部尚書，該有的禮節始終一絲不茍。

    “太子殿下在此 爾等當先敬?！?/br>
    那些學生豈能不知道楊勇在側？

    實在是身份相差太過懸殊讓他們不敢造次罷了，否則楊勇現在根本不可能有一點空閑。

    不過牛弘這句話算是捅了馬蜂窩，那些學生剛剛得到允許就一窩蜂地擠到了楊勇的小案邊，希望能夠在太子面前好好露上一面。

    楊勇聽了這幾個人的文章，覺得確實還算可以，就舉樽喝了幾口，頓時讓今天的文會達到了第一次高潮。

    好不容易擺脫那些熱情到極點的學生，楊勇回頭一看秦風，結果這位看著外面的風景，羊rou餡餅吃得正高興呢。

    牛弘也看到了，潘合更是視線基本就沒離開過秦風。

    不過這事倒也不能怪秦風，實在是最近劉婉婷和婉兒兩個女人像防賊一樣防著秦風，連進倉庫的機會都不給，饞的秦風看見生rou都恨不得上去舔兩口，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怎么可能放過？

    看到秦風一副局外人的姿態，根本沒有摻和近來的意思，牛弘頓時皺了皺眉頭。

    這文會本來就是為了掃你臉面開的，你不開口怎么行？

    潘合眼珠一轉，當下起身抱拳道：“江陽伯，潘某近日讀史，發現一個問題?！?/br>
    秦風半個餡餅下肚，只感覺有些噎，便隨意拿起一碗不知什么玩意熬制的濃湯，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看到秦風不搭理自己，潘合也不氣惱，反倒笑臉笑容更加和煦得體，給人一種謙謙君子的既視感。

    “潘某讀史，發現亂漢之董卓乃五郡良家子，粗鄙不堪，可見不讀書終究難知禮，不知江陽伯以為如何？”

    這是在影射他秦風的出身不高，進一步提醒楊勇，科舉那等歪門邪道還是不要搞的好。

    秦風不知道潘合被許了什么承諾，否則他絕不敢冒著得罪天下貧寒學子的風險來說這番話。

    楊勇大怒，旁的不說，他們老楊家的出身也算不上多好，否則楊堅在登位以后非要把自己歸進弘農楊家。

    潘合這番話的打擊面實在太廣，讓楊勇第一想到的就是這貨在影射譏諷皇家。

    一個餡餅下肚，秦風卻根本沒有飽的感覺，伸手揉揉有些難受的肚子，秦風問道：“那前漢呢？”

    潘合一愣，笑道：“前漢無周亞夫、霍光等一眾名臣苦苦支撐，亡之久已?！?/br>
    秦風看著樓下小二端著一條條烤好的羊腿正往里走，饞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就隨口問道：“難不成貧寒子弟就沒有才??？”

    潘合環視一周，見眾人都以一種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就一臉傲然道：“自然有，然千百年來出過幾人？若無滿朝諸公等中流砥柱，天下亂矣！”

    這話說得好啊，貧寒天才就是曇花一現，世家子就是中流砥柱，你臉咋那么大呢？

    “那王莽呢？”

    秦風看著遠處駛來駛來的幾輛馬車有些眼熟，就隨意說了一個名字。

    潘合卻被這話堵得不清，要知道王莽可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子，可最后卻做了大jian臣，任他潘合顛倒黑白的功夫再厲害，總不能把王莽這個篡位的家伙吹成大忠臣吧？

    況且他要是敢這么說，無需秦風動手，只怕鷹揚衛立刻就會派人來請他去喝茶，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過文人總是能偷換概念，潘合不過略微思索片刻，便道：“王莽固然是竊國大盜，但也終究是少數罷了，天下世家何止萬千，王莽又有幾人？”

    潘合有點洋洋得意，畢竟他這話一出口，秦風要么承認王莽只是個別現象，要么就是說天下世家都是jian賊，那樣的話，無需他潘合再開口，那些世家子弟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秦風淹死。

    “唉?！?/br>
    秦風緩緩回頭，一臉呆萌地問道：“那司馬炎呢？”

    潘合臉色有點難看，他剛才才說王莽是個例，結果秦風隨口又找出一個來，這次讓他怎么圓？

    “跋扈將軍梁冀，四世三公袁紹，官宦世家曹cao，敢問潘先生，這些都是個例？”

    “至于南朝那些沐猴而冠的家伙，我想不用我一一例舉了吧？”

    潘合愕然，牛弘垂眸，那些學生一個個如坐針氈，就連楊勇的臉色都有些發紅。

    沒辦法，秦風的打擊面實在太廣，嚴格來說的話，楊堅這個搶了外孫皇位的家伙同樣能算在這個行列之中。

    潘合明顯找到了秦風這個漏洞，陰險道：“江陽伯可是在為那些胡虜鳴不平？”

    秦風斜睨了潘合一眼，沉聲道：“千年以降，天下得位之正，未出陛下之右者！”

    秦風不傻，先把這個基調給定下來，否則楊堅來找他的麻煩怎么辦？

    “然天下百姓兆億，何人不是陛下子民，但求其能，不問其德，何必拘泥家世？”

    “江陽伯，這是說祖宗成法有問題嗎？”

    潘合給秦風挖了個不大不小的坑，這讓牛弘有點不滿意，他今天開文會的目的只是為了讓秦風離楊勇遠一點，你和晉王愛怎么折騰都行，別來禍害太子就可以，但潘合這話卻有些齷齪了。

    “無恥之恥，無恥矣！”

    秦風一句孟子的名言讓潘合臉色漲得通紅，自他束發受教以來，何曾被人這么罵過。

    “祖宗成法…”

    秦風笑道：“何不食rou糜的晉惠帝是你祖宗？”

    這句話有點牽強，畢竟九品中正制是曹丕手里搞出來的東西，和司馬家可沒半點關系，不過曹cao一家同樣是jian臣的代表，潘合哪怕反駁也沒有一點意義。

    說完這句，秦風自顧自地看著下面的街道，在他看來，下面那些沒有家世的普通人要比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可愛多了。

    潘合被晾在那里，有一種渾身赤果果的感覺，很是不舒服。

    牛弘看到潘合被秦風說得啞口無言，再加上楊勇的臉色不太好看，連忙轉移話題道：“今日乃是文會，何以無詩歌佐之？”

    “正當如此，牛部堂，學生便先拋磚引玉了?！?/br>
    這世上從來不缺少有眼力價的人，所以在有人開頭之后，各種詩詞漫天飛舞，時不時互相吹捧幾句，倒是也算得上其樂融融。

    秦風反正沒心思聽這些打油詩，他的注意力已經徹底被那幾輛越看越熟悉的馬車所吸引了。

    那幾輛馬車緩緩而來，十余個侍衛環繞左右，馬背上一個熟悉的身影抬頭看了一眼，立刻沖著秦風開始揮手。

    “老曾？那馬車里…”

    秦風心里也是一陣驚喜，想著這下總算有理由去給自己開開葷了。

    “各位高才，秦某自愧不如，就此別過?！?/br>
    想到這里的秦風一刻也不愿多待，留下一句話就準備離去。

    見秦風想走，楊勇也覺得呆著沒啥意思，起身對牛弘道：“今日孤也是大開眼界，告辭了?！?/br>
    見到太子殿下要走，剛才還如同打了雞血的學生們頓時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樣，沒了半點的精氣神，讓牛弘的臉色有些難看。

    今日請楊勇來，為得就是讓他見見牛弘認為有前途的學生，他要是走了，這文會還有什么辦下去的必要？

    可楊勇是堂堂太子，他要走，誰敢阻攔，所以牛弘也只能保持著自己的風度，起身去送楊勇。

    潘合剛才被秦風擠兌的無地自容，心中正想著怎么找回場子，此時見秦風竟然拍拍屁股就想走，連忙譏諷道：“江陽伯難道就不留點大作嗎？還是說每日浸yin雜學，讓詩可奪城的江陽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