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血仇
秦風順手拿起了踹在懷中的望遠鏡,看向了斥候所指的那個方向。 單筒的視線內,只見三名穿著南陳軍服的騎兵正冷冷地注視著這里,其中領頭那人目光一轉,一雙眸子正好進入望遠鏡的視線之中。 憤怒、悲愴、嗜血...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最后冷冷地一指這邊,隨后三匹駿馬掉頭而去。 一陣馬蹄聲傳進耳畔,秦風放下望遠鏡,只見秦天已經翻身上馬,正準備帶著斥候前去追擊,便喝道:“秦天,不必去了!” 這三個人應該是散在外圍的斥候,看到情況不妙就根本沒有回來,最重要的是,他們熟悉這里的地形,而秦風部長途跋涉,遠道而來,又小戰了一場,人馬俱疲,沒有一段時間的修養根本別想恢復到最佳狀態。 秦天悻悻地勒住胯下戰馬,然后一臉憤怒道:“少爺,里面有咱們大隋的將士,全部戰死了!” 戰爭哪有不死人的,只許你殺別人,不許別人殺你?天下就沒有這種道理。 秦風覺得秦天還是第一次上戰場,少了鎮定,不過等以后見慣廝殺也就好了,不過當他進去看見那些尸體時... 眼前整整一旅,百余名將士的尸體都被扒光了衣服,灰白色的軀體上全是一道道的傷痕,皮rou翻卷之間,內臟清晰可見,暗紅色的血液已經凝結成了厚厚的冰層。 如果僅僅這樣的話,秦風也不會覺得如何,廢物利用,收取戰利品的習慣大隋也有,而且相比于富裕的南陳來說,大隋的將士做的更徹底。 但其中大半明顯死后才被斬下的首級讓秦風無比憤怒,更可恨的是,其中還有數具尸體竟然被割去了下身,看掙扎的痕跡,這些將士應該是活著的時候就被割下... “狗娘養的!” 秦風一刀將單薄的帳篷劈成了兩段,牛羊皮毛制成的帳篷砸了下來,但卻沒有一人閃躲,本來在外面忙碌著的士卒也將目光焦距了過來。 “這群狗東西,下次咱們抓住那些陳狗,直接將他們碎尸萬段!” “剛才外面那些陳狗死那么痛快,真是便宜他們了!” “是啊,早知道咱們就該活捉那些狗娘養的陳狗,然后拿戰馬將他們活活拖死!” 周圍看清狀況的將士們都怒不可遏的咒罵著。 秦風陰著臉吩咐道:“去輜重營找衣服來,給這些兄弟穿好,然后燒了,等回程的時候把他們帶回去!” 深入敵后,想要把尸體運回去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甚至在這隆冬臘月之中,挖坑都顯得很奢侈。 但沒人覺得秦風是在浪費東西,或許在這些將士的心中,同樣希望自己若是有這么一天的話,領軍主將能夠把自己帶回家鄉。 周圍不管將官還是士卒,全部圍攏了過來,準備把這些尸骸先行抬出營外。 在過程中,不少的尸骸已經和地面凍在了一起,為了不傷到死者的軀體,只能找來工具從邊上開挖。 秦風在邊上看著這一幕幕慘狀,咬牙切齒道:“傳令下去,今日之后,老子不要一個俘虜!” 其實根本用不著秦風下令,當這些尸骸被抬出轅門的時候,全軍將士都沉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活計,靜靜地看著這些被虐殺的同袍。 轅門之外,當熊熊火焰將那一具具尸骸徹底淹沒以后,秦風轉身對麾下將士緩緩開口道:“兄弟們,這就是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有第三種結果...” 這些將士中有百戰余生的老卒,也有從來沒登上過戰場的新丁,雖說深入敵后,已經斷絕了這些將士獨自回去的機會,但秦風還是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么。 “在這里,沒有我們熟悉的鄉音,沒有平靜的生活,只有無窮的敵人和無盡的殺戮!” 伸手指著那一堆堆熊熊燃燒的火焰,秦風沉聲大喝道:“這些同袍正在無聲的告訴我們,這里是戰場,不能有任何憐憫、大意的戰場,否則接下來躺在冰冷地面上的就可能是我們,而到了那個時候,不一定還會有人把我們帶回去!” “我們沒有時間悲憤,我需要大家振奮起來,養精蓄銳,擦亮自己的長刀,磨利所有的弩箭,然后建功立業,為這些同袍報仇!” “殺光陳狗!” 不知是誰喊出了第一句,但一眾將士立刻瘋狂響應起來。 霍知一直在邊上忍著,作為一個監軍,作為伺候過偉大陛下的人,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和這些大頭兵一樣。但guntang熱血傳染的速度明顯超出了他的預料,得到最后的時候,霍知滿臉通紅,振臂怒吼,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了出來,雖說聲音還是顯得有些尖利,但他儼然已經成為了最激動的那一個。 “殺光陳狗,踏平南陳!” “殺光陳狗,踏平南陳!” “殺光陳狗,踏平南陳!” 山呼海嘯一般的怒吼沖霄而已,秦風滿意的點點頭,對旁邊的霍知道:“士氣可期!” 秦風其實知道,見到這些將士的慘狀以后,他麾下的將士難免兔死狐悲,如果是大軍在側的話,有充足的時間給這些將士調整情緒,可如今深入敵后,秦風可沒時間等這些將士慢慢恢復過來,只能化悲憤為力量了。 霍知卻殺氣騰騰道:“秦先生,咱家也是大隋人,看到這些將士被殘殺,咱家的心里也是...刀割一般的難受,恨不能手刃了那些陳狗!” 這年頭的太監也滿腔血勇嗎? 不得不說,霍知的反應顛覆了秦風對死太監的印象,所以他第一次和顏悅色道:“霍監軍放心就是,秦某率軍來此就是為了平定南陳,定然不會讓那些死去的同袍久等!” 這時候趙辟易滿臉肅然地走了過來,開口問道:“秦先生,那些陳狗的尸體如何處理?” “丟出去喂狼!” 本來都是漢人,秦風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絕,畢竟爭霸天下這件事真的和這些小卒沒有多大的關系,但在看到這些被虐殺的同袍之后,秦風才發生自己想的太過天真了。 這年頭的人并沒有什么民族的觀念,他們只認隋國和陳國,如果自己這個時候不站出來的話,被人覺得太慫還是小事,軍心散了,這仗還怎么打? 秦風靜靜地看著那一堆堆縮小的火焰,緩緩開口道:“砍掉他們的首級,在這些同袍面前供奉三日?!?/br> 趙辟易重重把頭一點,顯然對秦風的命令頗為滿意,回頭立刻大喊道:“來幾個刀快的,砍腦袋了!” 此言一處,那些將士紛紛涌了過來。 “某家來,誰若是敢跟某家搶...” 說著話,這頗為彪悍的大漢環視一圈,頗為一副睥睨眾人的模樣。 “老子刀快,在北邊的時候曾經一刀斬斷過馬頭,李二郎,你要跟某家搶不成?” “滾一邊去!老子曾經連人帶馬一刀梟首,你小子算個什么?” 經歷過一場小規模戰事犀利的將士們都躍躍欲試地想用這些南陳尸首來試刀,可一旁沉默半晌的秦朗只是沉默地拔出了他那把長刀,頓時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某家生平從未斬過死人的頭顱,今日卻是顧不上了!” 秦風默默把身子轉了過去,霍知慢了一步,只見一條匹練在空中一閃而過,然后一顆面孔猙獰的人頭就緩緩滾了過來。 “呀!” 剛才還義憤填膺的霍知尖叫一聲,然后連忙捂住自己的嘴,一臉尷尬道:“咱家只是沒見過這么鋒利的刀,你們繼續,無需...管咱家?!?/br> 秦風回憶著自己當初被胡匪截殺的那一戰,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淡淡道:“秦某也斬過敵人的首級,不過卻還是不大習慣,監軍無需掛心?!?/br> 說完,秦風就邁開大步進入了軍營之中,畢竟三百余敵軍,全部斬首也需要不少的時間,如今百廢待興,敵軍隨時都可能接到消息趕來,他可沒時間在這耗著。 霍知卻楞在了原地,一臉愕然地看著秦風的背影。 秦先生居然會對咱家笑,莫不是今天吃錯了藥? 如果霍知沒有記錯的話,從他開始跟著大軍的第一天起,秦風就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色,從來都是公事公辦的模樣,偶爾說話還夾槍帶棒,搞得他這個監軍下不來臺。 有好幾次霍知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和這位秦先生有仇,可思來想去也不覺得當年在大興城的時候見過這位。等到后來的時候,他就下意識把秦風當成了那種看不慣內侍的讀書人,這等人他見過不少,所以也不覺得奇怪。 可今天的秦先生怎地對咱家這般的和顏悅色了? 滿腦袋問號的霍知瞥了一眼滾到自己腳邊的猙獰人頭,頓時打了一個哆嗦,連忙緊追著秦風的腳步向營內跑去,同時大喊道:“秦先生,等等咱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