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夕陽似血
一座城池的繁華與否,其實從它有幾座青樓,青樓的生意如何就能看出來。這件事或許與上位者的喜好有一些關系,但受到的影響卻不大。 畢竟從老祖宗管仲開始,青樓這個地方就是一個國家來錢的重要手段之一,皇帝和獨孤皇后固然不喜歡這些,但卻無法禁止,畢竟大隋干什么不要錢呢? 當然,既然上位者不喜歡,這種地方明面上自然不會太過繁華,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上到皇帝百官,下到販夫走卒,其實對這件事都保持著一種默契。 那就是不張揚,暗地里的繁華卻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至于宵禁,青樓自然會提供住宿的地方,只要不在街頭上亂晃,值守的將士或許會暗自在心中咒罵,但這種事卻不是他們所能執啄的。 隨著夕陽將天地染得一片血紅之時,幾聲琴蕭、琵琶的聲音從望春樓里傳出來,兩側的人家立刻有不少打開了窗戶。 “這是...什么味道?” 靜靜蹲在房頂的秦風頓時聞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味道,不難聞,甚至還有些香,但卻有些怪異,讓人忍不住想打噴嚏。 秦朗難得的不好意思道:“少爺,這些開窗戶的都是有閨女的人家,聽到望春樓奏樂,都想學學?!?/br> 這東西是聽一聽就能學會的嗎?而且,女孩子閨房的味道為什么這么古怪? 秦風翻了翻白眼,拿出一個黑色口罩帶上,黝黑的槍口依舊靜靜對準望春樓的方向,等待著。 秦朗拿著秦風給他的鞭炮,有些不解道:“少爺,你給某的這東西究竟有什么用?還有,真的不需要某來出手嗎?” “這是爆竹,一會我要用這桿‘弩’干掉紀俊茂,你用爆竹幫我掩蓋聲音,得手我們就走?!?/br> 這是爆竹? 秦朗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手中的東西,掩蓋聲音他倒是能夠理解,可這東西哪一點像爆竹了? 這年頭不是沒有爆竹,但是沒有火藥,過年點爆竹那點的真是竹子??汕仫L交給他的這東西,怎么看怎么和爆竹都沒有半點關系吧? 至于秦風手中那桿‘弩’,同樣讓秦朗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想起秦風能夠打造出威力巨大的連弩,再弄出一桿奇形怪狀的‘弩’來似乎也不是什么令人不能接受的事。 “你若是動手,這里距離望春樓少數二三百步的距離,除非你把床弩扛來,否則根本別想打那么遠的距離。至于近戰偷襲,則難免會留下手腳,若是鷹揚衛順著蹤跡找到秦家,只怕咱們全都走不脫?!?/br> “記住,一會我一說動手,你就用火折子點燃爆竹的引線,然后立刻扔出去,千萬不能猶豫?!?/br> 秦朗嘀咕道:“難道您這個‘弩’就能打二三百步的距離?” 秦風笑了笑,沒有解釋,而是面容冷肅道:“別出聲,他們過來了!” 馬蹄聲緩緩傳來,在秦風的瞄準鏡里,三個男子正沖著望春樓門口迎接的老鴇揮手致意??茨堑靡庋笱蟮臉幼?,不像是來買春的客人,倒像是得勝歸來的大將軍,正在檢閱自己的大軍。 秦風努力抱緊狙擊槍,將槍托死死頂在自己的肩膀上,槍口則緩緩隨著那三人的動作移動著,直到慢慢把中間那人牢牢套在準星之中。 “我只想安安穩穩過完這輩子,沒想招惹任何人,你們不該招惹我,這全都是你們自找的...” 紀俊茂昂首挺胸,顧盼自雄地端坐在馬背上,看著二樓無數正在朝自己揮舞著手帕的姑娘,只覺得人生如此,方才沒有負了男兒身。 “紀爺,您看那是不是桃紅姑娘?” 隨從的一句話,讓紀俊茂打起了精神,坐得更加筆直了一些,仿佛驕傲的天鵝正在向同類展現著自己的雄姿。 小桃紅正倚在二樓的圍欄之上,在看到紀俊茂三人之后,先是緩緩揮動了幾下手帕,然后一臉嬌羞地轉過身去,臉上恰到好處地升起一抹羞紅。 能在這種地方生存下來,并且博得名聲的女人都有自己拉攏恩客的手段,而小桃紅的嬌羞,以及那股子欲拒還迎正是最讓紀俊茂欲罷不能的地方。 “哈哈哈!” 看到桃紅嬌羞的模樣,紀俊茂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緩緩一勒胯下駿馬,手中馬鞭隨意一揚,吩咐道:“你們先去,今兒爺高興,允許你們在望春樓過夜,也找點樂子?!?/br> “多謝紀爺!” 以往紀俊茂來望春樓過夜的時候,這兩名隨從都得守夜。那種聽著上官在里面折騰,自己卻什么都不能干的感覺足以把人憋瘋。今天得到了好處,這兩人頓時興奮了起來,口中恭維紀俊茂兩聲,立刻縱馬向前狂奔而去。 女人嬌羞,恩客豪爽,這幅畫面在夕陽的映照之下顯得無比和諧,一時間竟然讓周圍的路人看得有些呆了。 “準備好了嗎?” 秦風深吸一口氣,他一直在等待著一個時機,他清楚自己的槍法算不上好,哪怕在倉庫中已經練習了無數次,但對于移動中的靶子,就算移動的速度再慢也沒有必然命中的把握。而就在紀俊茂勒住駿馬的這一刻,秦風毫不猶豫地下令道:“朗叔,動手!” 聲音傳出的同時,秦風狠狠扣動了扳機。 “嘭!” 槍聲響起,秦朗毫不猶豫地點燃了手中的鞭炮,然后用力甩了出去。 “噼里啪啦...” 爆竹聲響起,眾人雖然驚訝于這陣爆竹聲比往常的要大上不少,卻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倒是紀俊茂的兩名隨從,在鞭炮聲響起的第一刻預感到了什么,猛然回頭。 小桃紅皺了皺眉,心中暗罵一聲,也不知是哪家人這么無聊,竟然黃昏的時候點爆竹,不過她還是緩緩回身,向自己的老相好望去。 一眼,只見簡簡單單的一眼,天地間的一切似乎都黯淡了,只有夕陽血紅的光輝和一抹妖異的殷紅映入眼簾之中。 “??!” 驚叫聲無比的凄厲,小桃紅目力不錯,但這個時候,她卻生平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眼力太好。 “紀爺...紀爺!” “紀爺,您的腦袋呢?” “有鬼??!” “是誰!哪個不要命的敢來行刺紀爺!” “唏律律...” 一時間各種各樣的聲音沖霄而起,剛才還熱鬧無比的大街頓時變得無比冷清,只有... 在小桃紅的視線之中,只看到一個已經沒有了頭顱的紀俊茂依舊端坐在馬背上。 兩名隨從的距離更近一些,在他們的視線中,一副詭異無比的畫面讓人通體發寒,心生恐懼。 剛才和在和他們談笑自如的紀俊茂,此刻從脖子上方開始變得空空如也,那張熟悉的面孔,竟然不見了! 鮮血和白色的腦漿揮灑了一地,脖腔中一股鮮紅噴涌而出,在血色夕陽的映照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無比的畫面。 耳邊能清清楚楚聽到鮮血噴涌的滋滋聲,兩名隨從哀嚎著沖了過來,旁邊的路人正瘋狂地四處逃竄,小桃紅跌跌撞撞地逃回房內,聲嘶力竭地狂嘔著,仿佛恨不得將五臟六腑全部吐出來一般。 “有鬼,有鬼??!” “快跑!” 狼奔豚突成為了這大興城最為繁華街道的真實寫照,而紀俊茂胯下那匹駿馬似乎還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但周圍人們的慌亂卻讓它驚著了,忍不住昂首長嘶,把那具已經失去了自己頭顱的身軀摔了下來。 秦風和秦朗兩人已經清除了房頂上的痕跡,架勢著馬車不疾不徐地向著小巷的深處而去。 一片關門關窗的動靜中,秦風靜靜地拿著望遠鏡觀察著身后。 受驚的馬兒肆意地亂竄著,兩名男子跪在地上,守在那具已經失去了頭顱的軀體,臉上仿佛死了爹娘一般難看。 血色的夕陽緩緩褪去,夜色漸漸籠罩了整個大興城。 馬車在大興城繞了一圈,甚至秦風還饒有興致地下車買了一個油餅之后,才施施然踏著宵禁的鳴鑼聲從后門踏入秦府。 “少爺,回來了?!?/br> 秦風走下馬車,嘴上還殘留著油餅的油漬。 如今的秦風雖說算不上見慣了這種‘大場面’,但經過上次胡人的截殺之后,他對死人的畏懼似乎已經消失了。 今日紀俊茂死得有些惡心,但在秦風的眼中,也就是那么一回事,遠遠沒有當初那兩個青皮被秦朗一刀梟首的時候更讓他震撼,以至于他還有心情來犒勞一下自己的肚子。 重新踏在秦府的土地之上,秦風望著沉沉的夜幕,伸出舌頭舔舐了一下嘴角的油漬,突然笑了。 “胥倀,你現在應該得到消息了吧,會是一副什么樣的表情呢?真是讓人期待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