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號林向北從洛杉磯回來，林向東這幾天都在給他收拾老房子。

    林向東林向北是堂兄弟，林向東20，林向北19。

    倆人小時候一直是玩在一起的，好似親生兄弟，直到林向東他爸媽離婚。

    林爸調走后沒多久，也給弟弟在省城安排了工作。林向北一家就從小鎮搬走了，再后來林向北就出國念書去了。

    雖然多年沒見，但兩兄弟的聯系一直沒斷，兒時打下來的情意，總是最能抵過歲月的。

    這幾天林向北不是沒想過去找許嬌，但一想到小姑娘那張氣鼓鼓帶了委屈的臉，和他日漸加重的心動，他就煩躁。

    沒想到搞個妞這么費勁，比爭地盤都費勁。

    都這么些天了，他再不去，小姑娘興許都忘了他了，前幾天的活就白干了。

    林向東給自己找了理由，換了身衣服，開車去雜貨店。

    一到店，許嬌又不在，外婆說是出去給人補課去了。

    林向東才想起來，小姑娘很缺錢。

    錢，他有，如果她愿意跟著她，他可以給她錢花，供她吃穿，上大學。

    借也好，免費給也好，只要她肯拿。

    一下午，林向東都在想這個。

    想著想著，就坐在門口的搖椅里睡著了。

    傍晚許嬌坐公交車回來時，離得老遠，便看見了男人的一雙長腿。

    他身上蓋著個粉色維尼的毯子，那是她的，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拿的，還是外婆給蓋的。

    許嬌走過門口，沒看他，也沒叫他。

    直到天已擦黑，許嬌做了晚飯擺在屋里的桌上和外婆一起吃，林向東的肚子里的饞蟲才被勾醒。

    林向東剛一睜眼，看到的是頭頂細密的樹葉，在微風中搖搖晃晃。

    空隙中，露著藏藍色的天，和幾顆若隱若現的星星。

    視線逐漸向下，他看見自己身上蓋的毯子，粉色的。

    手長腳長的男人撲騰一下，一個鯉魚打挺，抻長了脖子往屋里看。

    穿著白上衣、藍牛仔褲的小姑娘，正背對著他給外婆夾菜。

    聞著飄散出來的飯香，林向東笑了，這毯子一定是她給蓋的。

    于是，積壓了幾天的無措尷尬，就此消融。

    只要她不生氣，被冤枉一下又怎么樣。況且，那天他也賺了。

    想起浴室的一幕，林向東餓了，心靈，以及rou體。

    “阿嬤，什么啊，這么香?！?/br>
    林向東對旁人說話都是冷冷的，但對阿婆卻可以耍出小孩子模樣，大概因為阿嬤比較像小時候照顧他的奶奶。

    “阿東啊，吃飯了沒……”

    “他吃了?！?/br>
    許嬌替他回答，聲音有些冷。

    林向東看著小姑娘冷漠的側顏，摸著正敲鼓得肚子，配合地說著：

    “對，我吃完了，吃完了……”邊說，林向東邊往后退。

    長臂一伸，連頭都不用回，就準確地從貨架上拿起一包方便面。

    嘩啦一下扯開袋子，咬得面餅喀吱作響。艸，還是沒背對位置，居然拿的康師傅，不是干脆面。

    不過現下什么面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姑娘的態度。

    林向東啃著面，又回到了剛剛的位置。

    叁包方便面下肚，嚼得林向東腮幫子疼，許嬌才收拾完碗筷從廚房出來。

    “7塊5?！?/br>
    許嬌看著架子上空了的地方算道。

    “……  ”

    林向東沒想到她會管他要錢，畢竟之前的那么多天，他在這吃冰棒喝汽水，她都沒管他要過錢。

    他不知道，他的42塊錢信用額度早花完了。

    唇線繃得死緊，林向東拿出手機，掃碼，付款。

    卻在輸入數字時，猶豫了一下，多按了個鍵。

    微信到賬:七百，五十，元。

    許嬌聽著喇叭里的播報，搭在桌沿的手指不自覺地蜷起，老化的木屑進了指間。

    他又來這一招，可是，已經不管用了。

    有錢很了不起嗎？她沒錢，但有得是尊嚴。

    刷地一聲，許嬌拉開裝零錢的抽屜，酸奶盒做成的格子，整整齊齊地擺著10塊、  5塊、1塊，和一堆大小不一的硬幣。

    唯獨五十和一百的那格，只有孤零零的一兩張。

    人還沒準備好，眼淚便刷地下來了。

    許嬌嘗著口間的咸澀，將所有的錢都抓出來，擺在桌子上，一張一張的清點。

    發現她要干什么，林向東滿眼慌張地忙大步邁過去，握住女孩拿錢的手，壓在桌子上。

    “你，你干什么！”

    “  找錢?！?/br>
    “不用找，那是預付款，以后，以后我買東西都從那里扣就是了?！绷窒驏|為自己的一時腦熱，感到后悔。

    他對許嬌，雖認真，卻也疏忽，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小姑娘所有的倔強，都來自于家貧的困境，和自尊。

    男孩的手干燥而溫暖，蓋在她的手上，好似能遮住整片天。

    之前的許多次，干活過程中偶然的碰觸，她還會臉紅著避開，但今天，她卻只覺得卑微和無奈。

    許嬌閉目緩了好久，才壓住想哭的心情，抬頭正眼看他。

    “林向東，以后，你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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