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書迷正在閱讀:裙下之臣NP、穿越六十年代農家女、騙中騙、鬼谷子的局(出書版)、帝國霸總獨寵我、誰的小阿嬌 (校園NP 雙男主)、洪荒穿越成天道絕不合道、念在心安[娛樂圈]、棄婿狂醫、律師大人,小的不閃婚!
而青竹卻因為終于尋到了這熟悉的氣味而覺得安心,那是他離開魂魄主體時嗅到的氣味。 那是白子彥的氣味,他雖不知誰是白子彥,又不知到底為何熟悉這氣味,可當下他終是找到了。白敏中的氣味與那實在太相似,簡直是一樣的。 “你姓白?”青竹這樣開了口。 白敏中陡然回過神:“是,我叫白敏中?!?/br> 蔡瓊嚇得一直在抖,躲在白敏中身后顫著聲音抱怨:“白姑娘啊,你怎么能告訴他你叫什么,難道不應該快點避開嗎?我覺著實在太……”他一張臉已苦皺成一團,好似實在怕看到張諫之的這散魄。 與蔡瓊相比,白敏中卻要冷靜得多。因為氣味的關系被魂魄纏上,其實是逃不掉的,除非她死掉后徹底改了氣味。 青竹忽對她綻了一笑:“恩,白敏中?!?/br> 白敏中雖冷靜,可看到這樣的回應卻覺得……怪怪的。 掌柜素來不茍言笑,常以冷臉待人,何況也從未這樣對她說過話。當下看著青竹這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恍惚間還是會覺著有些……不習慣。 白敏中忽然轉過頭去,問身后蔡瓊道:“你見到掌柜了么?” 蔡瓊忙道:“見到了,可被那和尚帶走了,身子看起來還很虛呢。對了——”他想起那張字條來:“掌柜還留了字條給白姑娘,上頭只寫了‘一切安好,來年見’,看來張先生是打算跟那和尚走了,不讓白姑娘去找他呢?!?/br> 不讓找? 白敏中蹙了蹙眉。 她著實沒料到這一樁,定定神道:“知道了,那字條在哪里?” “留在雙峰山腳下那間寺廟外了,得抓緊時間趕路了,近來天氣不好,趁白日里不下雨,趕緊得撿回來?!?/br> 白敏中點了點頭。 她才走了幾步,青竹便跟了上來。白敏中也未回頭,調了下書箱的背帶,埋著腦袋便快步往雙峰山趕去。 約莫行了一個時辰,白敏中已是累得夠嗆。好不容易抵達雙峰山腳下,白敏中在一堆亂草中翻找到了那張字條。是張諫之的筆跡,寫得言簡意賅,卻令人揣不透其意圖。來年見?來年在哪里見?實在是什么都沒有說清楚呢。 她再一想,原本出發時張諫之便未說要與她一道走,只是因她丟了錢袋子遂陰差陽錯走了同一條道罷了。 所以說,分開才是必然么? 她握著字條回頭看,蔡瓊已然不見了蹤跡,視線所及之處,只能看到孤零零的青竹。她忽將字條遞過去:“你……熟悉這字跡嗎?” 青竹看看那字條,又望向白敏中:“似乎,是我寫的?!?/br> 白敏中抿了抿唇,這下可好了,散魄的自我意識愈發強烈,將來還不知要怎么辦。難道再將它趕回枉死城嗎?可好似沒什么用了。 她將字條收進書箱,沿著雙峰山往東邊走,青竹便跟了她一路。散魄用不著吃飯睡覺,所需要的不過是一份熟悉的溫暖,而白敏中,則恰好是這溫暖所在。 入夜之際,因行至荒郊,故而就算想住店亦尋不到。白敏中走得乏了,停住步子,放下書箱,彎下腰敲了敲酸痛的腿,找了些枯草鋪在地上徑直坐了下來。 她有些口渴,翻書箱卻只見水袋已是空的,遂嘆了口氣。青竹亦在她身旁坐了下來,見她這樣,閉眼聽了一聽,與白敏中道:“東南方向有水聲,不會很遠?!?/br> 白敏中也聽了一聽,可她卻什么都聽不到?;昶怯袝r候某些知覺比活人要敏銳得多,白敏中決定相信他,遂起了身,拿過空水袋,只身一人往東南方向走。 不過走了百步,她便瞧見小河谷里的粼粼月光,再走一段便可見溪流。她低頭掬水洗了臉,冷水讓她驟然間清醒了不少,她往上走了一段,用水袋接了些溪水,回過頭去,見一個人也沒有,遂在這亂石嶙峋的河谷里閉眼站了一會兒。 閉上眼世界會安靜得多。 她忽聽到悉悉索索聲,循著那聲音望去,只見一些兩只小妖靈在矮樹叢中廝打,不遠處還有其他的鬼怪妖靈聚成一堆不知在做什么。 白敏中迅速轉了身,拎著水袋按原路匆匆跑了回去,瞧見青竹還好好地坐在那兒,這才舒了一口氣,灌了一大口水坐下來休息。 她從書箱里翻出干糧來,遞了一塊給青竹,說:“你吃嗎?” 青竹搖了搖頭。 白敏中收回手,只好自己低頭吃起來??善行〇|西不讓她好好吃,這荒郊野外的,浮游靈多得是,飄來飄去打架搶物什么的,實在是很討厭。 她覺著身后有東西,回頭一看,喂,這個家伙過來翻她的書箱做什么?!它又拿不走的! 對面的青竹倏地起了身,過去將那渾身黏糊糊的小妖靈給趕走了。 白敏中抬頭看他一眼,又低頭繼續吃。 青竹重新坐到原來的位置,靜靜看著她吃。 白敏中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因是覺得冷,便又去撿了些枯枝燒火,末了將手縮進厚棉衣的袖子里,在火堆旁躺下睡了??赡睦锬敲慈菀姿??周圍到處都是不干凈的東西跑來跑去。夜晚是活人世界最安靜的時間,可卻是另一個世界最熱鬧的時候。 有時,真羨慕旁人看不到這些。 青竹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察覺到她還未睡著,忽然輕聲開口道:“因為看得到這些所以覺得孤苦嗎?” 白敏中沒有否認,她睜開眼看著青竹?;鸸庀滤拿婺扛侨岷?,五官神情都帶了暖意,讓人覺得身處幻覺之中。青竹將手伸過去,可立時又縮了回來,只唇角浮了一絲淡笑:“睡罷,若有什么東西來,我會趕走它們的?!?/br> “恩?!卑酌糁蟹藗€身,背對著他,閉眼接著睡。 他是掌柜的一部分魂魄,即便有獨立意志,也一定不會是憑空產生,或許張先生一直深埋壓制或者缺少的部分,便是這散魄罷。 她想著想著便睡著了,可似乎沒過多久,便又下起雨來。青竹喊醒她,帶著她往一個方向跑。白敏中背著書箱在夜雨里跑得飛快,可即便如此身上依舊全濕,棉衣浸了水又沉又冷,書箱也重得不得了,她跑得都快虛脫了。青竹看她這樣,卻也幫不上任何忙,他甚至沒法幫她提起那書箱以減輕她的負擔。 好不容易找到一處舊屋,似是供路過的獵戶們用的,雖然舊得不行,可到底能遮風避雨。 白敏中擱下書箱氣喘吁吁地翻找干的手巾,青竹卻已是在屋子里轉了一圈,溫著聲音道:“西南角的架子上有干手巾,壇子里有米,缸里的水還剩一半,應是前天裝進去的?!彼值溃骸坝懈傻静菘梢詿??!彼溉婚g回過頭,望著渾身濕淋淋的白敏中道:“你……要換衣服嗎?” ☆、【二四】 換衣服?哪有衣服可換…… 白敏中看看潮濕的藤條書箱,就算有蓋子蓋著,里頭也有雨水進去了,干凈棉衣可能已經也濕了,罷了不換了。她趕緊將書與冊子都翻找出來,仔細一摸,所幸都沒有濕掉。她慶幸地舒了口氣,隨即走到西南角的架子前,取過干手巾擦頭發。正當此時,青竹忽地走到了門口。 “怎么了?” “有聲音,不要出來?!鼻嘀裱粤T便已消失在屋內,而那木門卻仍舊緊閉。 白敏中左右看看,什么也未看見,外面有動靜嗎?在這滿是雨聲的夜晚,要辨別隱藏其中的微弱聲音,于人類而言,實在太難了。 她靜靜站著,屋外的青竹卻見兩個著蓑衣的行人于林中匆匆走過,其中走在前面那個和尚忽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那人看得到自己么?青竹站在原地沒有動,視線落在后面那人身上。 后面那人由是是打著傘,且將傘檐壓得很低,故而辨不清其面容,可青竹分明察覺到其中異常的熟悉。他忽地一愣,那難道是……自己嗎? 愣怔之余,很快,張諫之與明安便消失在青竹的視線之中,極輕的走路聲也終是被這滂沱夜雨聲所湮沒。 青竹自枉死城出來后從未打算去尋過本體,他對自己的過去并不好奇,也并不在乎本體去了哪里。方才那和尚的一瞥,卻讓他有一絲不大好的預感。 他迅速回了屋,看到白敏中仍站在原地,只道:“不燒火么?好歹暖和一些?!?/br> 白敏中原本擔心有人過來,故而連火也不敢點,只在黑暗中杵著。青竹似是瞧出她的擔心,溫言道:“無妨的,若有人來,我會聽得到?!?/br> 白敏中望著那張與張諫之一模一樣的臉,愣了一下,陡然回過神到灶臺旁往鍋里倒了些水,又坐到灶膛口開始燒火。暖意隨著跳躍的火光逼近,她不由打了個寒顫。青竹坐在地上,就在她旁邊,望了一會兒灶膛內的火光,道:“我與你一道去東海府可好?” “哦?!卑酌糁袘寺?,有些別扭地偏過頭:“好?!?/br> 趁著這當口,白敏中問道:“你先前是在軍隊中么?又是做什么的呢?” 青竹略略想了一下,輕抿唇淡笑了笑:“過去的事了,沒什么好提的。何況,有些細枝末節,我都記不清了?!?/br> “恩?!彼@樣說,白敏中忽然間竟沒有先前那般好奇了。她沒有接著問下去,只往灶膛里頭塞了一把稻草,又吸了吸鼻子,轉眼將厚棉衣給脫了下來對著火烤,希望能在天亮前烘干。 她瘦瘦小小的身子卻套著很是寬松的中衣,看上去十分單薄。青竹只瞥了一眼,便道:“你不好好吃飯么?” “我吃的?!彼B忙又補充,“吃得很多,可……” “還是餓?” 白敏中點點頭。 青竹忽地笑了:“那要養活你不容易呢?!彼χ鲱D了一下:“我什么都做不了?!?/br> 白敏中差點想說其實他的本體眼下在某處活得好好的,且能做許多事情。但她實際說出口的卻是:“你聽覺與視力都很厲害,所以怎會是什么都做不了呢?” 青竹聞言淡笑了笑,將手往灶膛口伸了伸,卻不小心從她小臂間穿過去了。這是沒有rou身且鮮有靈力的散魄,即便想觸碰到旁人,也只能是水中撈月般虛幻。 若面對尋??床灰姽砘甑娜?,兀自伸手去前去觸碰,只會是鏡花水月一場空的尷尬與已是身為鬼魂的孤獨體會;而面對白敏中這樣能看到的人,這其中無奈與觸碰不到的遺憾,則是雙方共同的見證。 人鬼畢竟殊途,之間也不知隔了多少距離,只能老實承認。 兩人均有些沉默,白敏中將棉衣搭在膝蓋上。灶膛里塞了柴在燒,不多一會兒,周身察覺到暖意的白敏中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她以這樣的睡姿一直睡到了清早,醒來時周身酸痛骨頭簡直要散架,一摸棉衣,卻發覺已是干了。唔,干得這么快么?覺著有些不可思議呢。她下意識地扭頭望四周,可卻未見青竹身影。 去哪里了呢?白敏中起了身,將棉衣重新穿好,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肚子餓得咕咕叫。 她背起書箱,正打算離開時,青竹倏地又回來了。他笑起來那么好看,若張諫之也能如他這散魄一樣,經常笑就好了。白敏中望著他笑顏正走神時,青竹道:“餓了么?” 白敏中點點頭。 “再往前走一里路便可見一間鋪子,可以吃早飯,看著還不錯?!?/br> 白敏中聽得吃的,腦中迅速構建了熱菜熱飯擺上桌的“壯麗”情形,頓時來了精神,調了調書箱帶子便往前趕路。 如青竹所言,果真是行了一里路便得見吃飯的鋪子。白敏中吃飽飯上路,末了還不忘夸贊他一句。此后一路皆是如此,青竹總會提前告訴她前路是怎樣的路,讓她省心不少。于白敏中而言,青竹則是她另外的耳朵與眼睛,替她探知更遠的前路,免得誤入歧途。 因有青竹的陪伴,白敏中原本孤苦無依的這一段路,走得也沒有那么艱難了。她順利抵達齊地東海府時,甚至還長了好幾斤rou。 這期間蔡瓊只出現過幾次,他似乎越來越忙,白敏中也不知他行色匆匆的到底在做什么,每回都還未來得及問,他便已經消失了。 白敏中途中想方設法籌路費,有余錢時還不忘給蔡瓊燒一些元寶,可那之后,蔡瓊卻再未出現過。即便按照約定的方法喊他,也總得不到回應,白敏中不知他是否還能得到那些元寶,只能希望他已投胎轉世,抑或去了極樂世界。 她抵達東海后,很快便找到了蔡府。 可蔡行青卻似乎不記得她了,直到白敏中將當做信物的那本書拿出來,蔡行青這才記起來雙橋鎮那間客棧里的小伙計。蔡行青說當下賬房恰好有空缺,故而白敏中來得正是時候。 一切很是順利,她如愿以償在蔡行青手底下做賬房,學了許多新規矩,每月支取月銀,飯也吃得很飽。青竹依舊在她身邊,大部分時候他都如影隨形,像個深藏不露的侍衛。 白敏中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便也沒有想讓他走的念頭。白敏中暫住在蔡府,因好說話,且很勤勞,因此與府上人關系處得亦是很好。 她仍是能看到那些東西,有時吃著飯,能看到小鬼在餐桌上打架搶東西,算賬時,小妖靈站在她的算盤上斗嘴,她統統視而不見。 時間過去了幾個月,熬過寒冬迎來春暖花開,她依然謹記張諫之曾與她說的“當作它們不存在,不要做任何交流”。 但偶爾也會有失誤的時候,將不是人的東西錯當做人,也吃過虧。 不過,都過去了。 日子不徐不疾過著,又到一年寒冬,她已十六歲。 張諫之留給她的字條尚在,她有時候將它取出來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想不通掌柜如何會知道她在哪里,之后他們又會在哪里相見。他當時就那么篤定一年后會再見嗎?白敏中認真想了想,覺得他很有可能是隨手寫的,便不再糾結。 ——*——*——*——*—— 這一年天氣很冷,是日晴,白敏中在東海府一條巷子里被人追趕,她跑得飛快。青竹就在她身后,告訴她哪里拐彎,是往左還是往右,以及后面的人有沒有追上來,他們是不是追錯了方向。 白敏中跑得渾身出汗,末了氣喘吁吁地在一條小巷子里停了下來,將要癱坐在地時,青竹忙道:“不能立即坐,得緩一緩?!?/br> 白敏中便彎腰伸手撐著膝蓋拼命喘氣,笑著道:“他們追不上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