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踏破鐵鞋
“大哥,這都第八天了,弟兄們把駱養性在城外的院落皆已搜遍,還是一無所獲!” 高一月騎在馬上不無泄氣的說,這次出來尋覓前指揮使大人,他們就帶了五天的干糧。 要不是路上又買了一些,早就支撐不下去了,野外少有飯館客棧,多半都是風餐露宿。 大家早沒有了剛出來時的那股精氣神,騎在馬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周遭的風景。 但沒有一個人敢提回城復命的事情,因為駱養性抓不到,他們就無法向王世德交代。 王世德給了陸尚一百兩黃金,指使其要暗殺駱養性,不過由于目標提前出城以及隨后發生的京營兵變,這事便被耽擱了。 可后來陸尚也知道了真正的幕后主使是東廠督公方正化,這下就更不敢輕易拒絕了。 既然出來,不拿到點有利于自己的物件,就無顏回去,更容易丟掉性命。 “……再碰碰運氣吧!” 陸尚只得咬牙堅持,他們隊伍雖有八十余人,可一多半是東廠的人,空手回去,那便是無能了,后果可想而知。 他心里的底線是十天,如果超出這個時間還是沒有摸到駱養性的邊,真就是自己該著倒霉了,但老娘尚在城里,不到最后,絕不能放棄。 由于這次出來所統領的部屬眾多,購買食物所耗甚大,陸尚連王世德給他的一百兩金子的定金都花了一部分。 倘若這次無功而返,獵物沒逮到,金子又無法悉數歸還,上面怪罪下來,他也只能以命相抵了。 這次沒有完成上邊交代下來的任務,即便沒有被治罪,今后的仕途也就被廢掉了,已經不可能獲得晉升的機會了。 沈浪則在后面與東廠帶隊的頭目劉家續并騎而行,之前辦差的時候曾有過一面之交,雖然不深,可多少也能派上些許用場。 只要錦衣衛不提回城之事,他們東廠的人是絕對不會開口的,錦衣衛走到哪兒,他們就跟到哪兒。 “站??!作甚的?” “……流~珉!” 走在最前面的藩子碰見三個過路的家伙,三人皆是頭發蓬亂,面相凄慘,衣著破敗,由于多日不洗澡,身上還有些讓人感到惡心的一股餿味。 “先前可曾見過可疑之人?” “沒……沒見過!” 三個人面對騎在馬上厲聲喝問的錦衣衛,皆流露出畏懼的神色,手按刀柄的眾人也就放心下來,面前的這仨人應該沒什么危險。 “罷了!” 高一月也沒心情浪費時間,直接讓手下放過這些人,都混成這副模樣了,也沒必要刻意為難他們了。 仨人就站在路邊,一聲不吭地打算目送錦衣衛的馬隊從身邊慢慢離開。 沈浪在路過他們的時候也上下打量了一番,倒是沒看出什么不對的地方。 等眼神掠過為首的那個家伙的眼睛的時候,忽然察覺到一抹好似jian猾的亮光。 “且慢!” 這是流珉決然不會有的,感覺敏銳的沈浪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隨即勒住韁繩,讓坐騎停下,然后翻身下馬,手按腰刀,徑直走了過去。 “爾等是流珉,老家是哪里的?” 處于錦衣衛的本能與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沈浪認為自己的感覺沒有錯,這三個人的真實身份不會是什么流珉,一定另有隱情。 “稟官爺,小的老家宣府,只因家里遭了災,交不上稅費,只得流離失所!” 帶頭的家伙異??蜌獾鼗胤A,說話語氣很是討好,臉上還帶著一抹傻笑。 “老家是宣府哪里?” 沈浪仍然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對方,身后的四個屬下也翻身下馬,神情警惕地走了過來。 “稟官爺,小的是宣府長安所的!” 為首的家伙面不改色,神情并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完全不像是刻意編造出來的。 “哦~!那里的東邊不是清水河嘛!” 沈浪辦差的時候也去過長安所,對那邊的地理多少也了解一些。 “是是是,官爺說的甚對!” 對方急忙附和起來,只要不說錯話便萬事大吉了。 “是個屁!說!你們到底是作甚的?說錯一個字,就是死!” 話音剛落,沈浪便抽出鋒利的雁翎刀直接架在對方的脖子上逼問。 “官爺,俺真是流珉啊~!” 對方也不反抗,而是下定決心繼續狡辯。 就自己這副模樣,不說是流珉也會被旁人視為流珉的。 “哼哼,流珉?你這手以前握過刀吧?” 沈浪薅其對方的右手,翻過手掌一看手繭的部位就知道他以前是干嘛的了。 往上一捋,大臂竟然粗到用手掌都抓不過來的地步,此人絕非是耕地種田之輩。 “官爺誤會了,俺是種地的,去歲總是不下雨,地旱得要命,沒法耕種,這才當了流珉!” 對方依然不愿意承認沈浪的判斷,找了一個非常合適的借口。 沈浪獰笑一下,為其點破偽裝的錯誤“若你老家真是長安所,便應知曉清水河在長安所的南邊,還想繼續狡辯么?” 身后的四個藩子也沒有光看熱鬧,見到對方在可以隱瞞身份,便全部抽出了雁翎刀。 與此同時,陸尚、高一月等人也圍攏過來,打算一探究竟。 “……官爺饒命!” 為首的家伙跪倒在地,身后的兩個跟班見狀不妙,也隨之下跪求饒起來。 “能不能饒命就看爾等可愿意說真話了,是否屬實,帶回去之后,自有人來鑒別,倘若一味隱瞞,某可保證令爾等活不過今日!” 沈浪還猜不出對方的真實身份,不過落得這副模樣,也是夠凄慘的了,心里頓感有些好笑。 “……官爺,我等是……” “快說!休要遲疑!” “京營士卒!” “……” 為首的健壯家伙便是大馬勺,身后兩個則是張破嘴與楊大樹,二麻子與三不會都死在了城里,他們趁著亂戰的時候,連夜逃了出來,這才撿了條命,否則都會被某太子下令射殺掉。 由于身上所帶的干糧不多,跑路的時候又要面對層出不窮的秦軍騎兵,所幸便扔了兵刃,找戶人家買了幾件破衣服換上,搖身一變成了流珉,這樣就安全多了。 他們三個一路上都是這么蒙混過關的,直到碰見了不走運的陸尚一伙,才算是撞到了南墻,這下再也騙不過去了,只得交代了,不然被帶到京城,最后還是要露出破綻。 大馬勺將自己的遭遇簡短接說,將造反的黑鍋直接甩給上面的將領,他們跟很多京營的士卒一樣,只是被欺君犯上的將領們蠱惑賣命而已。 “可曾見過可疑之人?” 京營士卒參加叛亂固然可恨,不過沈浪的目標卻是駱養性,這三個人帶回去交給上司便可。 “……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前見過一伙人,急匆匆地向南趕路,就在上面那個岔路口!” 大馬勺等人倒是見過,也是目送他們離開。 “為何適才不說?” 沈浪聽了不禁氣惱,這幫混帳真是jian猾無比。 “官爺若是追不到,小的就是誆騙了!” 大馬勺也有自己的考慮,眼下逃命要緊,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隊人沒有識破爾等身份?” 沈浪仍然心存疑慮,還要問個明白。 “小的趴在路邊藏了起來!” 要不是此地四處開闊,來不及躲藏,大馬勺也想這么躲過去。 “此隊人衣著如何?” 陸尚最關心這個,若是官軍便算了,要是對方喬裝打扮,那便可以追尋一番。 “皆是……錦衣衛!” 大馬勺心里也很是奇怪,這么多錦衣衛出城來干嘛。 “莫要信口開河!” 陸尚厲聲警告,這種事可不能說錯一點。 “小的不敢,距離甚近,決計不會看錯!” 那身行頭,只要不是瞎子,都會警惕三分,敬而遠之,生怕惹上麻煩。 “去往甚么方向?” “沿路向南!” “帶上他們,上馬快追!” 在與東廠帶隊的劉家續耳語了一番,東廠雖然人手眾多,可眼下的重點是京城,能夠出城搜尋駱養性的人馬只是一小撮而已。 商議過后,陸尚便有了七分把握,這隊人肯定是駱養性的手下,前指揮使大人是否在內,尚不得而知,但只要追上目標,便可得知一二。 這次出來沒有攜帶多余的馬匹可供三人騎乘,陸尚便留下九人,讓三人騎馬搭乘三個嫌犯,另外六人負責在旁看管,其余七十余人則迅速追趕獵物。 順著三個流珉所指的方向跑了幾里路,最前方的藩子發現了一隊馬蹄印,倒是與之前得到的情報頗為符合。 雖然沒看到半點人影,可畢竟已經有了盼頭,大家的精神也為之一振,陸尚帶隊跑了一個多時辰,又詢問了幾位過路人,均得到了肯定的答復。 “這……” 等以為追上了獵物之際,陸尚卻陡然發現一隊官軍,對方可不是冒名頂替隊伍,而是奉旨北上,來自保定的楊文岳大軍的前鋒部曲。 眾人頗為泄氣,不過對方倒是見過一隊錦衣衛,剛走不遠,距此大概也就里路而已。 事已至此,陸尚只得壓上自己的全部運氣,不論對方身份如何,都要死追到底了。 “大哥,那黃口小兒有何可懼?早知如此,當初莫不如與京營合兵一處,現在已然攻下皇城了!” 在一處周邊罕有人煙的山坡后,駱養德正在埋怨自家大哥,倘若前些天不是猶如喪家之犬出城奔逃,與京營將領一起清君側,此時他們兄弟依然會風光無限。 現在可倒好,北上出關已不可能,只得南下尋求乘船出海,真是可惜了那些多年積攢起來的金銀珠寶了,全都便宜混帳太子了。 “休要聒噪!” 最近很是不順,使得正在閉目養神的駱養性心里更加煩悶,原本他的第一選擇是從長城出關,卻不料神樞營從他們背后攆了上來,后面跟著大股的勇衛營騎兵。 他們一伙人勢單力孤,只得暫避鋒芒,害怕被發現,便折返向南,尋求從天金出海,等抵達大清,投靠皇太雞,便可以活命了。 雖然沒了價值數十萬兩的家財,可經營錦衣衛多年的駱養性也有份重量頗豐的見面禮,那便是薊遼邊塞的布防圖。 用這個來討皇太雞的歡心或許正對路,若是新大腿早已有了,他還可以啟用安插在京城的諸多眼線,為大清源源不斷的情報。 從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來看,京營兵變已然是失敗了,那他們也就再也無法回去了,眼下只得下定決心,前往大清,爭取能夠在皇太雞帳下效力。 “大哥,有馬蹄聲!” 四弟駱養心覺察到有些不對,便俯身趴在地上側耳傾聽,果然身后有追兵上來,人數還不少,急忙向駱養性稟報。 “弟兄們,抄家伙!” 駱養德不想做喪家之犬,適才又被大哥訓斥,怒火無處發泄,若是真有不開眼的家伙找自己的麻煩,那就讓這伙人通通腦袋搬家。 隊伍里雖有女眷,可駱家圈養的善戰家丁不下百人,皆是好惡斗狠之徒,個個手持兵刃,只須駱養性一聲令下,便可為其殺出一條血路。 在對方沒有發現自己藏身之處的時候,駱養性還是打算以靜制動,免得打草驚蛇,即便對方真的殺奔過來,也能讓手下在兩邊埋伏,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駱養性一使眼色,親系便了然于胸,駱養德帶著五妹夫張續巒與六妹夫劉全善負責正面,老三駱養修與老四駱養心分別埋伏在左右。 十幾個親系仆從保護在后面觀戰的駱養性,待前面塵埃落定,便可全身而退。 “駱大人,可讓在下好找啊~!事已至此,還不愿意現身?” 對方顯然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藏身之處,底氣十足地宏聲向這邊喊話,讓在場的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不過沒有駱養性的命令,在場的任何人都不會擅自搭話,以免曝露。 “駱大人不辭而別,太子殿下十分想見駱大人一面,不知駱大人可否愿意返回京城?” 若不是駱養性心里有鬼,便不會做出這樣暗自出逃的事情,不管何人來規勸,駱養性都不打算回去了,對他來說,前往遼東追隨皇太雞才是正途。 “對面的好漢聽著,這邊出價一千兩黃金,請好漢讓開一條路如何?可值上萬兩銀子??!” 能不打就盡量不打,駱養性可不想最后剩下孤家寡人跑到海邊找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