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
順著建筑頂部的裂縫退出屋內,陳燁就像是片枯葉般,緩緩滑落至了地面,漫步在這座破敗死亡上萬年的城市。他的動作如此輕柔,就像是個原本就屬于這片死地的亡靈般,無聲無息的踩著被時間凍結的腐土。 周圍的光線越來越暗,如子夜般深沉。 林立的石塔下是被霧氣籠罩的建筑群,遠比東京巨大的城市就像是一只死去很久的惡獸,靜靜的俯臥在這與世隔絕的地底。 “似乎有點眼熟?!?/br> 亡靈狼人與納迦的戰斗聲已經遠去,陳燁看著這個世界,突然若有所思的昂起了頭。 仿佛世界之初的混沌黑暗,還有那片逐漸濃郁起來的味道,一種充滿著銹味和金屬的殺氣……這一切都如同他曾經在夢中無數次見到的幻象,那最后由光來結尾的“蝕之刻”夢境。 沒有任何征兆,突然響起了海嘯般的蹄聲。 一張被鐵甲所包裹的馬首,瞬間已經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噴吐著灼熱的氣息和白沫,轉眼間出現的騎士頓時讓陳燁無所適從。根本弄不清為什么的胖子,連忙抬臂護住了頭臉準備迎接沖擊,卻什么也沒有發生…… 就像是無數陣輕風般掠體而過,伴隨著各式各樣低沉的呢喃,還有一絲就像是九幽之底傳來的惡寒。陳燁猛然張開雙眼,凝視著周圍的一切,竟然什么都沒有改變過。 在他身后,馬蹄聲已經消失在了拐角之處,只剩下一縷淡影薄煙在空中回繞。幾個起落間,滿心狐疑的陳燁已經站在了身邊一座石屋的頂部,遠遠眺望著整座“阿什特里特”。 在那密布在城市四處的寬道上,成千上萬騎士擺成整齊的隊伍,背后插著兩根長長的白羽,身披著閃爍的甲胄,在黑暗中縱馬急奔著。 無數抖動的白羽,就像是奔涌的潮頭,在遠處的城門處匯成了一道白浪。 在那無數浪花簇擁的地方,一個身材異??嗟尿T士,騎著匹牛犢般強壯的黑馬,手中高高擎著一面青色的大旗。就像是磁石般,吸引著越來越多的白羽。 白色的狼頭,下面是布滿傷痕的青色旗面,略顯陳舊簡陋的旗身,卻透出一股令人為之顫栗不抑的狂暴猙獰。 這面旗在古代被稱為“拉格納諾克”,也就是古代維京人為之神往的埋骨所,諸神的黃昏。只有在與死敵血戰的時候,才會打出這面流傳下來的旗印,戰斗的結果就是要么是狼人將敵人全族誅滅,或者狼人一族全部陣亡。 望著眼前這片奇異的景像,陳燁除了驚駭之外,卻從心底深處覺得血液的流動隨之開始沸騰。這就是狼人的出征,無數披甲離家的騎士,全部齊聚在這方旗印之下,共赴一個夢想。 要么榮耀的生,要么榮耀的亡! “是我神經錯亂,還是噩夢復活了……” 抬頭看著眼前這片雄偉卻又透出幾份迷離的畫面,胖子的低語很快被眼底閃動的銳光所打斷,在這建筑屋頂的遠處,出現了一個極其模糊的身影,那絲若有若無的殺機,正輕輕挑動著陳燁的神經。 “很高興能見到你,掌握東京之地的陳燁閣下?!眱炑诺男θ堇餂]有半點缺陷,眼前的男人整理著被風吹起的領巾,不溫不火的望著陳燁,“真是宏偉的風景,不是嗎?” 充滿光澤的暗紅色長發,用絲帶系在身后,一塵不染的白衣配上優雅的手杖。在那暗淡的地底螢光中,男人的優雅中透著一絲妖邪。 “賽特?絲德林克?!?/br> “很高興您還記得我的名字,真令人欣慰?!?/br> 兩個外形截然不同的男子,在建筑頂靜靜的對立著。平握著那根裝飾精美的手杖,賽特盡管笑容依舊那么平穩,心底卻有了一絲異樣。準備許久的偷襲卻意外的被人發現,眼前這個原以為能夠一擊解決的胖子,似乎變成了一個有些棘手的貨色。 “這就是所謂的蘇醒期,也算是數千年難得一見的景色?!?/br> 手杖前瑞輕輕點擊著腳下的石塊,慢慢踱步的賽特,卻意外的發現自己沒法切進陳燁的內側。眼前的胖子總是有意無意的調整著方向,永遠讓自己找不到有半點的機會。 “在這個時刻,這片土地會再次重演當年所發生的一切,無論是榮譽還是恥辱,生存還是死亡,真是人生中所能遇到的最接近奇跡的夢想……”放棄了搶占優勢的圖謀,賽特停下了腳步,暗自打量著面前這個一再從陰謀中逃生的小蟲?!懊康竭@個時刻,我就會盡可能的趕到這里,欣賞著凡夫一生都無法看到的景色?!?/br> “然后我們就在這盛景中,決一生死?” “不錯?!?/br> 遠處那張笑顏還留存在陳燁的眼底,一道冰冷的銳風已經刺向了他的下頜。 眨眼間,出現在陳燁面前的賽特,已經從手杖中抽出一根細銳的長劍,直刺而來,甚至沒有在空中殘留下半點痕跡。 “這一刻?!?/br> 橫過來的“斬龍”劍,象是塊鐵盾般抵住賽特的劍尖,陳燁卻露出了一種期待許久的神色 。 咆哮而出的劍身斬碎了空氣,隨著那迅速的動作,陳燁逐漸赤紅的雙眼,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飛舞的紅痕,“我夢寐以求……” 猩紅的絨布垂落在地面上,細小的褶折就像是一個個凝固的血渦。 漆黑的金色王座上,端坐著黑衣的女孩,雪白的皮膚反射著象牙般的光澤,平靜的就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人偶。只有那頭金色的長發,隨著空氣的暗流而微微擺動著。 四條巨大的金屬龍骨支撐著滿是壁畫的天頂,讓整個房間刻意構成了一個奇特的拱頂,在女孩面前的長桌邊,圍坐著幾個身影,那深紅的目光卻顯得游離不定。 “拉尼娜殿下,您現在的要求似乎超過了梵卓一族的權力范圍?!?/br> 在彼此對視半天之后,坐在首位的一名老者終于打破了這可怕的寂靜。拉尼娜那對象藍冰似的瞳孔望來,卻又瞬間凍結了他早已擬好腹稿的說詞。終究沒能說下去的老者,低頭望著長袍下擺那塊隱約的污痕,那是他最寵幸小妾的**。 就在1小時前,那個新納沒多久的女人,還跪在自己的雙腿間賣力的侍奉著,一次準確而又迅速的戰斗瞬間發生,其結果就是讓他成為一名坐在這里的客人。 20名護衛,2個隨行貴族,整個車隊里除了自己外,沒有任何的活口。自己那由嚴格保密的路線,三支一模一樣的擾亂車隊,再加上精英護衛所組成的安全體系,就這樣輕易的失效了。 “我只是……” “我并沒有惡意?!蓖@些神色失常的老頭子,拉尼娜的笑容里充滿了惡毒,坐在這里的都是逼迫她下臺的主角,“只是歐洲必須統一,否則我們就會在接下來的風暴中徹底淪為祭品?!?/br> “殿下,您發瘋了嗎?我們歐洲血族的基礎就是民主?!弊诹硪贿叺闹心昴凶铀坪蹩床幌氯ミ@種完全被人控制的局面,“而我現在覺的您越來越象亞洲那幫原始人,只懂得專制和暴……” 話音未落,他突然發現佇立在拉尼娜身側的某個身影消失了,一只冰冷拳頭已經狠狠打爛了他鼻子。滿臉是血的中年男人像是片黑色葉子般在空中反轉,還沒等調整好姿態,腰間又像是被鐵棍命中般,發出了骨胳的脆響。 腰椎骨折的男人發出了刺耳的慘叫,拉尼娜不由露出不忍而又同情的神情,舉起折扇擋住了眼睛。 坐在對方的背上,顯出身形的厄爾尼諾放慢了那閃電般的拳頭,手上的份量卻沒半點減弱。被壓在下面的男人嚎叫聲越來越弱,圍坐在桌邊的幾人頓時神情一緊,有幾人的眼底不由顯出了沉重的血芒。 “太野蠻了?!?/br> “是啊?!?/br> “我可沒讓你動手?!?/br> “為你而戰,我的女士?!?/br> 攔阻方一邊說著無關痛癢的臺詞,施暴方一邊依然旁若無人的繼續毆打,直到中年男子漸漸啞然無聲,拉尼娜才從王座里站起身形。 清脆的折扇合攏聲中,厄爾尼諾像是得到命令的獵犬般停下了動作,從懷里摸出一方白巾擦掉了手上的rou渣。 “死了?” 神情里滿是關切和擔心,卻不管自己鞋跟已經踩穿了這個倒霉鬼的手掌,拉尼娜轉頭望向桌邊諸人的目光里,卻閃過了一絲陰冷。 “腦袋沒打壞,心臟也沒問題,3個月后又能活蹦亂跳了?!?/br> “真是幸運?!鄙茸优拇蛑终?,拉尼娜在微笑中拉起了裙裾,纖足猛然踩在男人的胸口上,在肋骨的碎裂聲中露出了笑意,“4個月?!?/br> “哈斯德魯!” “是,殿下?!?/br> 突然被人點到名字的老者神情一片混亂,面前發生的這一切嚴重的沖擊著他的神經。雖然他也無數次下令對其他血族、異民、人類動使用酷刑,但這種事情一向由屬下代勞,高高在上的他,只需要對相同的畫面投出冷笑。 眼前的慘事卻發生在與他擁有相同地位的人身上,甚至那抹血腥在鼻腔里留下了沉重的鐵銹味,卻不由讓人為之膽寒。 “太久的時間沒有接觸過血味了?哈斯德魯?” 耳邊傳來惡魔般妖嬈卻又直透腦底的聲音,清冷的就像是一月的冰雪,打了個寒戰的老者突然發現,拉尼娜那粉嫩的面孔與自己只差咫尺之遙。 “呵呵呵呵呵呵……”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先用舌尖在老者的面頰下輕輕一舔,就像是在品嘗著那充滿驚恐的汗珠,拉尼娜快步回到了王座之上。 “荒yin、暴虐、貪婪、一切讓人腐化的東西,這就是現在歐洲血族的畫面。頂著家族的光環,你可以心情享受一切,女人、名車、烈酒、這是傳統讓我們可以享受的東西。真正又有多少年青血族還懂得,力量和頭腦才能保證這一切?” “哈斯德魯,布魯赫的首席長老、族長、大公爵,您現在又擁有怎么樣的實力?10階?9階?還是更可憐的等級?” “殿下,我……” “8階,我親愛的大公爵,如果再算上經驗的話,您甚至還不如我手下的百人隊長?!笔种械暮谏壬l著發冷光,拉尼娜此時的眼神,更像是在看著一頭隨意宰割的羔羊。 “呯!”金發少女用右手作出了手槍的姿勢,玩笑似的用食指頂住了自己的太陽xue,“慶幸吧,我是民主的信徒,否則你們這些肥豬現在都已經變成了狗糧?!?/br> “拉尼娜殿下,您怎么可以這樣污辱從太古就為血族基業而服務至今……” “哦?太古,真是令人懷舊的字眼……” 露出幾許緬懷過去般的神色,用左手托住面頰的少女,輕輕探出右手。出手斥責的那名男子突然用手蓋住了自己的喉嚨,死命掙扎著,大張的嘴巴就像是條離了水的魚。 “liberty democratic,我寬恕你,但請記住,實質上,我比你們大多數人都要年長?!?/br> “殿下!” 番外篇血夜狂想(第二夜) i、引子 “一直沒有恢復意識嗎?” “是的,主人,依舊沒有意識?!?/br> “完全沒有任何辦法喚醒嗎……” “是的,主人,無論是草藥、煉化術、魔法,所有的方法已經全試過了,都無法喚醒……最好的通靈師也無法察覺到任何意識存在?!?/br> “因為權力需要而生出的人偶,再次因為權力而毀滅了嗎?” “我們絕對不能失去這個隱藏之子!” “不管多少年,我們都會期待著她的蘇醒。無論任何手段,可以讓她蘇醒的人,都會擁有享受不盡的領地和奴隸!” 周圍永遠是那漆黑冰冷,充斥著激動、失望、憤怒各種情緒,就像是從九天之外傳來,朦朧的聲音在這個永遠不變的世界里響起。 死亡、冰冷、黑暗之中…… 一個意識漸漸蘇醒,這些聲音就像是被徹底吸引般,填入了她那干涸空洞的靈魂。 海水般碧藍的瞳孔猛然睜開,冰冷包裹的水滴外,略帶紅色的倒影中出現了一張恐懼的面容。 那蒼白嬌小的面頰,就像是剛剛從噩夢中驚醒般,滿盈著無盡的恐懼。沒有夢境,沒有畫面,沒有回憶,沒有實感的黑暗和冰冷第一次如此清晰。 由粗壯石柱支撐的大廳是如此陰森,幾十步外的景物全部被吞噬在了黑暗里,在銀色的圓臺上放著一塊鮮紅的巨大晶體。透明的液體中,一具嬌弱幼嫩的軀體飄浮著,金色的長發就像是絲線般在水面散開。 在她的手腳上都束著漆黑的金屬,像是怪爪般緊緊抓住這具**的少女胴體。從金屬中伸出的無數銀針,像是荊棘般深深刺入了那柔軟的血rou。 “醒了?” 因為失望而想離開的身影急忙收住了腳步,腦海里卻響起了凄厲尖銳到頂點的哭聲,這強烈的哭聲就像是風暴般扯碎了紅色水晶,輕松摧毀了周圍一切的物體。兩人合抱的石柱瞬間崩潰,碎裂的石塊如同雨點般四處飛濺。 凌亂的碎片夾雜著液體向四周噴涌而出,銀制圓臺被拉成了扭曲的金屬塊,在場的無數黑衣人全身噴出了殷紅的水霧,身體就像是核桃仁般被擠碎變形…… 過了許久,這如同九幽深處傳來的悲泣余韻才緩緩消失,到處是積水的地面上閃動著一點點鮮紅的光華。在那破爛地面上,伏倒著一具白羊般的身體,睜著碧藍瞳孔的小女孩,就像是窒息般的喘息著,殷紅蓓蕾下的胸脯卻像是亡靈般沒有任何的起伏…… 黑袍上佩著金線繡成的角翼與惡魔,被黑暗所包裹的身影們,立刻奔向了睡倒在碎片與積水中的少女,兜帽下的雙眼中閃動著劇烈的血焰。 “我是誰……我是誰……” 細小的手指緊緊抓住了漆黑的長袍,被一個身影擁入懷中的少女發出悲哀的呼聲,周圍到處是被撕碎玩偶般的肢體,溫暖的血液象蛛網般滲向了石磚的縫隙中。這充滿咸腥味的液體不由讓她感受到了強烈的嘔吐感,卻又帶來濃重的甜香。 “您是我們未來的王,最高貴的主人,西方大地的統治者……”緊緊擁抱著懷里這名如同十二三歲般的金發少女,身影用右手摘下兜帽,一張布滿紫色血管的面孔上,露出了丑陋的笑容,“我是西方血族議會議員,棘秘魑族的撒斯姆,您永遠最忠誠的仆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