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不要懼怕。我是首先的,我是未后的,又是那存活的;我曾死過,現在又活了,直到永永遠遠;并且拿著死亡和陰間的鑰匙。所以你要把所看見的,和現在的事,并將必成的事,都寫出來。說到你所看見的,在我右手中的七星和七個金燈臺的奧秘:那七星就是七個教會的使者;七燈臺就是七個教會?!?/br> 石制的座椅前,站立著整齊的七列隊伍,身披紅色長袍的狄斯瑪斯,站在屬于原本屬于自己的座位前,望著面前這整齊的隊伍。 位于高高權臺上的異端審判所大主教,隱藏在黑暗中對非人、非理、非光存在的審判者,第一次披上了全套的華麗裝飾。身披苦衣卻又脫俗于世外的善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披錦繡的掌權者。 在他面前,跪坐著身披黑衣的朧夜,閃動著晶瑩光澤的長刀端正的放在身前。 盡管女子虔誠的低下頭了,漆黑的睫毛下,一對充滿了挑釁味道的美麗瞳孔,卻死死盯著那個空無一人的石椅。 一點閃動的身影正在其上飄搖,他腰間束著金帶,須發潔白如雪、如羊毛,兩腳閃閃發光如同赤銅,右手卻虛握著七點星光。他有影,卻沒有形,有面,卻沒有容,無論他在你心中是什么面貌,仔細看去卻只是模糊一片的光影。 “samele,為什么這樣望著?” “為什么我跪著,你卻以圣徒之姿君臨?!?/br> “汝已經離開了樂園,汝不再是無瑕的一點,吾當以使徒之姿而立,汝當以塵世之土而處?!?/br> 沒有語言的溝通在靈魂深處交鳴著,朧夜的神情卻越來越痛苦,地上的女子猛然抬起了頭,望著那閃爍如朝日般燦爛的身影。雖然她不知道為什么要這么做,但她的心底有什么說不清的痛楚,卻讓她必須這么做。 坐在地上的女子,與飛浮于廳宇中的虛影相對而視,漆黑的瞳孔深處,映上了一個仿佛神圣卻又讓人顫栗的身影。 “我沒有記憶……你又是什么……為什么我會感到一片空白?!” 左手的五指輕輕撫上了刀柄,漆黑的發絲在空中飛舞,猛然抬起頭的女子卻了充滿壓抑和痛苦的呼聲,如雌豹般輕伏于地面之上。 漆黑裙擺下,纖細的小腿繃成了弓形,白色的肌膚下就像在積蓄著無盡的力量。一層隱約的光焰在朧夜的身上浮起,反握的刀鋒頓時閃爍著殺氣,擊碎了大理石的地面。鋒利的刀刃上映出了一張張驚訝的面孔,分七隊而列的神罰者和審判者們,口中咒罵著這個同僚。 “你是朧夜,我的孩子?!绷⒂谑A之旁的狄斯瑪斯慢步走下,用深紅的長袍將朧夜輕輕裹起,撫摸著那光亮漆黑的發絲,“而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個傳聲筒而已?!?/br> “什么都沒有……只有使命……” “有心者,永遠害怕死亡,其因不在于痛苦,而在于虛無?!蓖@名曾經為自己四處奔波了上千年的使者,狄斯瑪斯的眼神,卻轉向周圍那一群充滿狂熱的屬下,“使者已經降下,背神的猶大們,贖回你們的罪,交還那腥臭的四十兩銀?!?/br> “審判之門,即將打開了……” 在大開的門外,同樣匍匐著無數身披神衣的人,在盔甲上、在披風上、在那橫放在地面上的旗幟上,無一不標識著這屬于神的徽章。 扭曲的太陽十字連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就像是灼熱的陽光般,將整個世界染成了一片沒有任何雜質的純白。 啟示已經降下,屬于歷史的入口也已經打開,伏于黑暗中的,生于光明之中的,所有的一切都會交匯,來應驗一切。 沒什么想說的了,這兩天所看的,所聽的,感人的事情已經夠多的了。希望災區的朋友都一切安好,這是最真誠的祈福。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平安,每一戶人家都能夠逃脫災難,我們這些同屬一個國家的兄弟姐妹,一定會盡全力的。 第七章 奪命疫 玻璃珠般的碧綠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閃動著深幽的獸芒,一身黑皮外衣的壯實男子斜靠在門柱邊,粗糙的食指輕扣在板機上。黑皮外衣根本裹不住身體上一條條塞滿子彈匣的皮質武裝帶,還有金屬制成的短甲。 守在門邊的狼人抬起了下顎,看著那些像是溝鼠般聚集在附近的破碎者,冷笑了。在他周圍的同伴們露出了相同的神態,但握著ak74槍柄的手,卻沒有半刻的放松。 十幾名狼人形成了一個圓,守在了勉強還算完整的房屋外,在他們之外,是一群唯唯諾諾的破碎者。就像是在進食的獅子群外,圍著一群恐懼的食腐禿鷲。 相對完好的這間屋子似乎經過精心的收拾,沒有那種破碎者所特有的腐臭,還算稍微完整的幾張沙發成為了屋內唯一的擺設。 “我偉大的領主,我們實在無法湊出您想要的東西?!?/br> 骯臟的黑袍包裹住了滿是孢瘡的面孔,矮小身影五體投地地匍匐在地上,將面孔緊貼在骯臟的泥地上。在這個老者身前,坐著一襲白裙的冬夜族長伊麗莎白,潔白的裙角上染上了幾點暗淡的泥塵。 “請您原諒我們這些卑微的仆人吧,我們確實對下面的圣地一無所知?!?/br> “不是一無所知,而是害怕吧?”被故意傾斜的椅子發出了咯吱的聲響,尼爾斯一邊來回晃動著座位,踢動著腳尖,“十個人的服務,可以換來足夠一年花銷的給養,以你們的性格,肯定在害怕著什么才不敢答應?!?/br> “我的大人,我們真的……” “真他媽的吵死了!!” 白嫩短小的五指緊扣住了黑袍老者的喉嚨,嬌小的尼爾斯就這樣把對方舉到半空中,原本純真陽光的眼底,第一次映出了一種極致的冷漠。 “最后的機會?!?/br> “我……”面色漸漸青紫起來的老者,無力的踢著腿,身體象蝦米般蜷曲在空中。少年卻像是沒發覺他根本說不出話般,繼續收緊了五指,就像是在仔細聆聽那喉嚨扭曲的脆響。 “長老!!” 跟隨在黑袍老人身后的兩名男子,猛然抬起頭,眼前卻閃過了一只漆黑的皮靴。被嘉爾姆武士踢碎牙齒的他們頓時滾倒在地,含糊不清的哀嚎著。 “neoss,你這樣抓著他,讓他怎么說話?” 坐在一邊的奧格瑞瑪終于開口了,一直旁觀的冬夜君王發現黑袍老者已經漸漸開始停止掙扎,這句話總算是救回了這個破碎者的小命。坐在旁邊的陳燁不由嘖了嘖嘴,原以為第一個發作的應該是那些北歐壯漢,沒想到這個小家伙竟然是如此火爆…… “奧格瑞瑪,你真他媽的嘮叨?!?/br> 嘴里利索的吐出了一連串和外貌極不相襯的臟話,尼爾斯把奄奄一息的老者甩在地上,短褲外被曬成小麥色的小腿,卻又重重踩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聲清脆的崩裂聲過后,老者的肩膀怪異地扭曲著,徹底沒有了聲息。 我靠……不會是就這么踩死了吧…… 坐在另一邊的陳燁不由抖了一下,看著眼前那個穿著背帶短褲,打扮得象是童子軍般小巧的男孩。原來的可愛形象已經蕩然無存,此刻胖子眼里,只剩下了一條穿著白短襪和圓頭皮鞋的噴火暴龍…… “老大,這兩個怎么辦?” 從皮帶上抽出漆黑的單手斧,卡爾曼指著地上不斷慘叫的兩個破碎者,大胡子下的嘴咧開笑了,用手掌比劃了個砍頭的動作。 “干,你們這兩頭蠢熊都分不清敵人和平民的區別嗎?”狠狠一腳踹在卡爾曼的膝蓋上,尼爾斯突然擺出了軍人才有的筆挺站姿,惡狠狠斥責著手下。 “明明是你先動手的說……干嗎訓我……”灰溜溜地收好斧子,不甘不愿的卡爾曼退到了一邊,露出滿臉委曲的表情,“砍一下又不會死……就那么一小下而已……” “中士卡爾曼?費特!” “是的,長官!” “什么是作戰的第一原則!” “快速而準確的完成任務!” “什么是任務的第一原則!” “快速而準確分清目標和非目標!” “很好,稍息!” “不用管他們……”簡直就是一只松鼠在訓練一只狗熊……用右手勉強扶住了腦袋,對尼爾斯熟悉到極點的奧格瑞瑪,習以為常的轉過了頭,看著地上那兩個象待宰羔羊般一動都不敢動的破碎者。 “我們繼續剛剛的話題……” “我說!” 看著遠處筆挺站著的尼爾斯,慢慢向這里轉過頭,用一對藍色的眼睛盯著自己。滾倒在右邊的破碎者頓時像被電擊到一樣,咧開滿是鮮血的嘴,含混不清的急叫道,“有三個血族提前來威脅過我們,如果派出向導的話,就殺光這座城市里所有的破碎者!!!!這是真話!!!!” “很好?!庇眠@句話為這段混亂、充滿黑色幽默、卻又帶著強烈血腥味的對話做了一個小結,坐在原地的伊麗莎白似乎微微吐了一口氣,“他們能做的,我們一樣可以,十個向導,立刻?!?/br> 看著象逃命似沖出門外的兩名破碎者,伊麗莎白被白裙包裹的軀體微微向一退,靠在了這個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座椅上。用暴力去威脅一些懦弱的人,對崇尚勇武的狼人來說,實在算不上一件舒心的事情。 要不是因為那些地圖已經被子彈撕碎了一些關鍵的部份,這些長年生活在地下的破碎者,這些懦弱的失敗者,竟然成為了狼人所必需得到的助力。 “叔叔,關于那三個血族的事情,就拜托你了?!?/br> 繼續留在這里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看了一眼點頭的奧格瑞瑪,冬夜百合快步走出房門。又被徹底忽視一次的胖子站了起來,似乎有些失落的踱著方步。 分不清晝夜的破碎者城市中,稀稀落落地點燃著昏暗的火盆。望著眼前這片屬于失敗者的避難所,屬于狼人血族的精神寄托之地,站在這片腐爛萎靡的垃圾堆中的胖子,心情莫名地灰暗了起來。要不是自己依靠著朋友的鮮血在不停的奮戰,也許自己的下場就是埋骨在這片骯臟的地方。 不,也許更慘,甚至死也沒有葬身之地…… 露出陰郁的笑意,胖子一時間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只失去了族群和同伴的孤獸,站在這群忙碌的狼人中,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抬頭抑望,散發著螢綠光澤的天頂就像是云海般有著奇特的紋理,胖子不由坐在了一邊的箱子上。 “這次戰爭結束后,我想回老家結婚吧?嘿?!蓖蝗惶治孀×俗约旱拿婵?,胖子不由放聲大笑了起來,這笑聲顯得格外暗淡。頓時引來了周圍狼人的注意,“我竟然也會說出這種愚蠢的臺詞,真他媽的……好笑…………” “朋友們死了,仇敵們也都死了,剩下的只有一群瘋子?!睂ξ磥沓錆M迷茫的陳燁,看著那幽綠壓抑的天空,“繼續去奪取權力嗎?我又不是個瘋子,乖乖呆在自己的領地里當土皇帝……嗯,不錯,這是很適合我的生活……娶個溫順的妻子,過過享樂的生活……” “前提是,你活著?!?/br> “沒錯,活著才有希望?!鄙砗箜懫鹆耸煜さ耐?,向后傾過身體的胖子,立時看見了一張近在咫尺的少年面孔,“不去訓練你的大兵了嗎?尼爾斯大人?!?/br> “優秀的軍人要懂得什么是戰爭狀態,什么是和平狀態,我只是給那幫蠢熊校正一下短路的腦殼而已?!鄙袂楹驼勍露蓟謴驼5哪釥査?,又變回了那個天真可愛的孩童,他突然對著遠方努了努嘴,“你可愛的女保鏢似乎很熟悉這里,不想看看她去干嗎嘛?” “她出身于這里?!?/br> “這可真奇怪了,進了這里,還能有信心出去的,實在是稀少?!?/br> “的確,我也有點興趣了?!?/br> 遙遠而又混亂的房屋中,胖子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特別披上黑色披肩的夜蓮在昏暗中穿梭,就像是一個迷失在昏暗中的游魂。隨手從狼人手里接過了一個微型耳麥,站起身來的陳燁在微笑中走進了昏暗的世界。 “男人,呵呵?!?/br> 看著身邊隨從那請示般的眼神,奧格瑞瑪搖了搖頭。已經走到這個地步,這個年青人在他眼中只是一具行尸走rou,甚至連活著究竟干什么的希望都已經丟失了。 “派出所有擅長追蹤的人,那三個血族,活要見人,死要見尸?!?/br> “遵命,大人?!?/br> 領命的隨從立刻走向了狼人的隊伍中,奧格瑞瑪望著陳燁身影的消失處,這個年青人給他留下了極強的好感,他身體中似乎和狼人一樣燃燒著野性和不屈的靈魂,正是因為這個靈魂,他才會為了亡者而在黑暗中獨自戰斗…… 學習我們吧……年青人……成為一個我們的伙伴,不,同胞…… 遠處,許多身影已經奔向了這座垃圾堆般的城市四周,奧格瑞瑪滿意的點了點頭,背手抬頭望著那曾經留下無數回憶的螢綠天穹。 如獸角般的山巖匯成一片劍林,這些突兀的石塊就像是利齒般**城市之中,割出了一片僻靜而又荒涼的角落。 漆黑的頭發自然的垂落在肩膀上,就仿佛此時她那低落的心情,一直活潑頑強的夜蓮,卻又換了一身漆黑的旗袍,在那緊緊襯出曲線的衣服上,只是用墨紫色的絲線繡出了幾點淡淡的蓮花。 眼神虛無的夜蓮孤立在一片亂石間,用右手緊緊抓著漆黑的披肩,慘白的面孔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只有那因為緊握而失去血色的左手中,抓著一根白色的絲帶。 “我以為只是個玩笑……” 從身后慢慢走來的陳燁,站在了離她不遠的身后,看著地上那堆雜草中一塊突出的石頭。 經過簡單雕刻的石頭與其說象一塊墓碑,倒不如說更像是一條石棱,只有上面用銳器刻出的那幾條字,才能讓人識別出它真正的用途。 慈母伍秀英之墓,女伍夜蓮泣立…… “我向你致歉……” “她帶我逃到這里,越過了大草原,花了將近六個月?!本従弳瓮裙虻乖谀贡?,把手中的絲帶系在了上面,打出了一個結。夜蓮用手細心的撫摸著石面,擦掉了上面的塵土和污垢,“因為我父親想殺我,血緣上的親屬也都想殺我,他們不需要一個混血直系成員,不需要一個恥辱的dhampir?!?/br> “我想,他應該沒有真想殺掉你?!?/br> “作為四大家族之一,想殺掉我們這兩個無所依靠的母女,的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弊屑氂檬纸聿潦弥粕系奈勰?,夜蓮露出了一絲笑容,“但當時我卻不知道,只能天天在恐懼和死亡中哭泣,我怕,我怕得要死?!?/br> “然后就來到了這個不戰之地?破碎者的老巢?” “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這個原本只是因為債務才陷入黑暗世界的女人,在連日的恐懼和疲勞中,才過了三個月就病死了……”向著母親的墓碑深深低下了頭,重新站起身的夜蓮,從那張平靜的面孔上已經找不出任何一絲哀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