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
“傳銷?那是什么?” “簡單說就是一個共通點:騙死人不償命?!?/br> “在擔心進入失落之都的事情嗎?還是對我的承諾有所顧忌?” “沒錯?!?/br> 干凈利索地給出了自己的回答,陳燁將手里的水晶杯放回了桌上,看著那道幾乎沒有痕跡的暗門。歐洲式的小包廂就像是一個樣樣俱全的小套間,換衣服的隔間,衣柜,甚至是廁所,都隱藏在那華麗的墻布之后。在那間更衣室里,玉夜正由幾名狼人侍女包圍著更換衣服,而胖子則無趣地坐在包廂內,等待著宴會的開始。 遵循狼人調派而來的俄國軍用運輸機,迅速將陳燁和狼人一起送到了圣彼德堡。在這就算東方緋族也無法滲透的狼人腹地中,安然接受著周到招待的胖子很快便被邀請參與這次狼人的宴會,等待著那場充滿了未知的會面。 就算是坐在這座舊沙皇時代的行宮中,奢華優雅的宮殿外站滿了全副武裝的狼人武士,防衛線的外圍甚至遠及三公里之外,胖子的心底還是散發著陣陣寒意。這并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對未知事物的那種敬畏。 充滿惡意的未來就像是一個惡魔般守候在遠處,他卻像是一個剛被宣判的死刑犯那樣,忐忑不安地等待著那個時刻的到來。到現在為止,他已經完全不能理解未來的任務是什么了,究竟什么是失落之都,什么又是廢墟的回廊。 相比之一,唯一清晰的就只有那個目標,救出古代君王的目標…… 突然在明顯高八度的尖叫聲中,包廂門就像是被人一腳踹開般發出了慘叫聲,一臉怒意的玉夜披散著那絲緞般的長發,就這樣**著秀足直沖了出來。在她身后,跟著那群驚慌失措的侍女,手里還抓著各種飾品和衣物。 “你不信任我?” 手里抓著的襯裙勉強遮住了重要位置,明顯是全身**的玉夜站在胖子的面前,滿是怒意的黑瞳死死盯著他,春花稚嫩的胸口不停地起伏著。 “一時氣話,一時氣話。我哪敢啊,小姑奶奶……” 嬌小的女孩雖然只比坐下的陳燁略微高出一點,但胖子卻已經在那種氣勢面前敗下了陣來,畢竟玉夜的性格他最為清楚,這可是“又”一個隨時會失控的人形炸彈…… “只是開玩笑而已,不用這么認真吧?!?/br> 想起什么的陳燁轉頭望去,原來雕像般守衛在包廂四角的護衛們早已經自動面壁,知道玉夜本尊身份的他們,自然清楚什么時候應該干什么事情。從狼人侍女手里抓過一件大衣,胖子忙不迭地包裹住了面前這具粉琢玉雕般的身體。 “你是我的唯一,我不允許你有任何的懷疑和背棄!!!” 五根永遠像冰雪般冰冷的手指,緊緊抓住了陳燁的面頰,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中卻帶著一種讓人不敢抗拒的味道。兩人就這樣僵持在那原地,胖子是因為意外,而玉夜則是為了等到那個希望中的回答…… 在這片詭異的寂靜中,胖子望著眼前這個應該可以稱之為母親的女孩,默默地點了點頭。雖然記憶已經被完全抹去,但是她將自己從妥芮朵的基地中撿回,在空無一人的宮殿中將自己養大,也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了自己,默默充當著保護者和老師的角色。 低沉而又有節奏的敲門聲,打破了這尷尬的相處,輕輕推開玉夜雙手的陳燁從椅中站起,身后跟著那群一臉惶恐不安的護衛。 “更衣?!?/br> 玉夜不帶絲毫感情,就像是北風般空洞冰冷的聲音過后,目瞪口呆的侍女們才想起了自己的職責。走到窗前的玉夜用雙手抖開了凌亂的青絲,漆黑如魔界絲線的長發,瞬間又恢復了綢緞般的光滑柔順。 轉頭望向窗口外的她,像個人偶般攤開了雙手,任由侍女們將一件件精美奢華的衣服飾物覆蓋在了她的身體之上。 “又是一個殺生夜嗎?” 云層低迷的夜空反射出了一種異樣的紅色,就被是被鮮血浸泡過的紗幔般,掩去了星月的光彩。貝齒輕輕咬住了右手的食指關節,皮rou碎裂處涌出了鮮血,女孩平淡的面貌上卻浮起了一絲殘忍的笑意,她就像是在用這個動作,在壓制著心靈深處的某種強烈欲望。 “我知道你們會來……” 圣彼得堡那充滿異國風情的尖頂建筑,在夜空中就像是惡魔的尖塔般夸耀著自己的存在。 女孩粉色的舌尖輕輕舔去了指上的血液,讓滿是鐵銹腥味和香甜的液體流進了自己喉嚨,在全身血脈中躁動的龍氏血液不由變得更熱,身體卻又愈加寒冷…… “這次可是要連本帶利償還了,別想傷害到他?!?/br> 走廊的銅燭臺上滿是星星點點的白燭,潔白的桌布上擺放著精致的餐具,數十只波希米亞吊燈折射著柔和的燈光。帶著長拖尾的絲綢長裙,式樣古樸繁復的珠寶,被這些包裹著的貴族邊捋假發邊輕聲地交談。 華麗的一切,這場晚宴就像是一個中世紀殘留至今的幻夢,如同闖入了一個虛境。燈光、聲音,這一切都如此朦朧而又真實。 在狼人的引領下,陳燁就像是夢游般走入了貴族的人群,作名一名流浪的血族和黑暗之城的大君,他既沒得到宣禮官的大聲通報,也沒有任何的入場歡迎和儀式。對他來說,只有無數充滿敵意和疑問的目光。 “歡迎您的大駕光臨,年青的遠東大君?!?/br> 換了一身黑色禮服的奧格瑞瑪站在幾張沙發前,對陳燁露出了真誠的笑容。狼人的生命中,對強者永遠只有真誠的尊敬,而他,就像是這個信條的具體證明。 “這位就是陳燁,東京的統治者,大君歷史中的一個奇跡?!?/br> 在老者的身邊站著十幾名狼人的貴族,禮服上的徽章證明了他們來自于各個氏族,原本在聽著這次遇險過程的他們,望著陳燁的瞳孔中頓時閃爍起復雜的光芒,充滿軍人氣息的面孔上掠過了一絲絲悸動。 “您好,尊敬的奧格瑞瑪?!?/br> 狼人的身體的確是要遠強于血族,無論是西方的吸血鬼,還是東方的緋族,絕對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就恢復到他這個地步。眼前老者的右臂已經活動自如,而從那條包眼絲巾下露出的rou芽來看,他的毀目也開始再生了。 就靠了這副千百年來沒有絲毫改變的身軀,狼人才能在與他族的戰斗中占盡優勢,足夠的數量加上兇悍的好戰天性,讓他們在太古時期甚至壓過了血族,成為了異民中的最強者。在心里暗自盤算眼前老者戰斗力的胖子,仍不忘禮貌地伸出了右手,卻沒想到受到了標準“俄國式”的擁抱。 “請讓我來替你引見今天宴會的主人,也是期待閣下已久的主人?!?/br> 聽著老者有些激動的語調,心中有些預感的胖子觀察著那些狼人貴族,擁有幾乎完美男性外貌的他們,身軀如同希臘諸神雕像般的健美,每一塊肌rou都宣示著那極其純正的血統。能夠讓奧格瑞瑪如此推崇的人,必定就是冬夜的族長,只有這個與龍若琳一起在幕后策劃許久的人,才會讓老者保持如此激動卻又充滿敬意的口吻。 出乎意外的是,這些氣宇軒昂的狼人們卻紛紛避開,就像是紅海分開的潮水般,讓出了一條通路。 黃銅臺上閃爍的燈火依舊無法照亮這塊僻靜的地方,一名白衣婦人推著一輛銀色的輪椅,靜靜立在這個光與影交織的角落之中。除了奧格瑞瑪外,所有的狼人貴族都敬畏地低下了頭,向身后這處隱藏在華麗宴會背后的角落致敬。 “很高……您……到來,年……大君?!?/br> 這無力的聲音就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般虛弱輕微,沒完全聽明白的胖子略一遲疑,艷麗高貴的婦人露出了輕微的笑容,向著陳燁伸出了右手五指擺出了召喚的動作。 看著婦人那張依稀帶著幾絲伊麗莎白影子的面孔,胖子心中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只能在眾人的目光中慢步走向那片昏暗的角落。隨著雙方距離的不斷接近,陳燁已經可以清晰看見那邊的情形,布滿長春藤花紋的銀色輪椅上,厚實的錦布緊緊包裹著一個佝僂瘦小的身影。 像樹枝般蜷縮起來的五指,泛著枯干的褐色光澤,滿是皺紋的皮膚就像是外殼般,垂蕩在骷髏頭般的面孔上。眼前這個生物與其說像一個人類,更不如說是像麻風病人或是天生畸形的尸體。 “請過來,年青的大君,命運的寵兒?!?/br> 輪椅中的病人瞪著一對灰白的瞳孔,就像是畏懼那閃動的燭火般,微微側過了頭。勉強驅動著萎縮的手指,他緩緩梳理著自己稀落退色的白發。 “抱歉,我的丈夫沒法做到應有的禮節?!?/br> 露出皓齒給了陳燁一個微笑,金發女子愛憐的替病人整理好了頭發,看了一眼周圍的貴族,一群人頓時向四周散開,只留下了幾個佩著冬夜氏族紋章的男子。音樂聲再次響起,整個宴會又回到了原本的節奏,貴族們開始繼續談笑風生。 “這就是我的哥哥,冬夜最偉大的族長,辛多雷?凱爾撒斯?奧古斯都?!?/br> “這是我的榮幸,偉大的族長?!?/br> 對面前的病人微微躬下了腰,胖子盡量克制住自己不時抽動的面部肌rou,來掩飾自己心中的震驚。在他心底,冬夜的族長就算不像迪拉茲這樣有著一副職業軍人外貌,起碼也應該像是以前所見到的狼人般雄壯而又威武。 狼人中最有可能成為下代狼王的強者,統治著東歐大片土地的最高貴族,同時也是海恩與伊麗莎白的生父,陳燁實在無法將眼前之人與冬夜族長這個角色聯系起來。而現實告訴他,眼前這個體重不超過三十五公斤,如小兒麻痹癥患者般的佝僂人形,的確就是那位令無數人敬畏或是恐懼的人物。 “請過……我們……需要安靜的……” 望著陳燁那僵硬的微笑,干枯的面孔上出現了笑容,冬夜的族長已經被金發女子推進角落中更陰暗的地方,完全避開了大廳那輝煌的光芒。 “有狼的話,就會有狽,畢竟只有激情和肌rou的話,是無法建立一個國家的?!?/br> 沙啞的聲音再次從輪椅上響起,這次已經顯得極其清晰,只是透著略帶一種金屬的冰冷。金發女子將兩片連著導線的金屬圓片貼在了辛多雷的喉嚨上,將那輕微的震顫重新還原播放。在電子設備的幫助下終于能夠正常交談的冬夜族長,輕輕拍了拍自己妻子的手背。 “很意外我會使用這句東方成語吧?不需要解釋,看到冬夜族長竟是這樣一個人,每個正常人都會有這樣的想法?!?/br> “驚訝,輕蔑,疑問,這就是我能看到的一切?!?/br> “抱歉,我絕對沒有……” “這并不是什么無禮的舉動,如果沒有驚訝和意外的話,人生豈不是太無聊了?!?/br> “您真是令人驚訝?!甭犞潜涠謾C械的聲音,陳燁站在了辛多雷的身前,再一次恭敬地低下了頭。聽完了冬夜族長這充滿灰色幽默的自嘲后,胖子心底里原本的驚訝和意外已經云煙般消散。 “三百年了,我一直等待著你的出現,現在終于站在我的眼前?!迸Φ纱笞约夯鞚峄野档耐?,辛多雷那無神的目光卻像是要將陳燁徹底剖開般,死死地望著他,“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的心情?!?/br> “閣下的意思是?”聽著這莫名其妙的言論,胖子的眉頭扭在了一起,看著面前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的病人。 也許是虛弱腐朽的身體已經支撐不起如此長時間的對話,辛多雷的咳嗽變得越來越劇烈,就像是要將肺葉一并吐出般不停抽搐著。金女婦人連忙喂下了一杯清水,才勉強讓他漸漸平復了下來。 “我已經時日無多,所以能夠看見這一切的實現,心底實在是相當的快樂?!毙乜趧×移鸱男炼嗬鬃旖翘手鴨艹鰜淼那逅?,那灰色的瞳孔卻閃動著強烈的光彩,“很久以前,我也和你一樣的強壯有力,全身燃燒著火焰般的沖勁,現在卻已經變成了快要熄滅的蠟燭?!?/br> “閣下患了重???我們異民的身體……” 哪怕是歐洲t.o.的檔案中,冬夜族長都是個極其神秘的角色,從沒有情報表明他是如此衰敗的一個病人。光從異民的身體構造上來說,擁有超強身體的狼人幾乎不可能感染任何疾病,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讓他變成現在這付模樣? 但老者一連串的搶白讓陳燁根本來不及消化對話的內容,但對話中的那句“三百年的等待”,卻讓陳燁格外注意。 “這是代價?!?/br> 望著面前這個壯碩的年青人,辛多雷也意識到了自己在氣勢上的咄咄逼人,但時間對他來說已經遠比任何東西還要珍貴,必須趕在死神和即將到來的惡魔之前,更多的爭取陳燁對本族的信任。 “作為對窺探時間和未來的補償,我認為極其合理的代價?!?/br> “對時間和未來的窺探?您的意思是指……” “十二獸神將中有一位沒有名字的狼將,同時狼人也有一位沒有名字的君王,無論西方還是東方,甚至連吾族自己都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和能力,這就是因為他的存在,可以對整個狼人造成影響?!?/br> “那就是我,辛多雷?凱爾撒斯?奧古斯都,一只即將腐朽的‘觀星狼’?!?/br> 說到這里的老者,臉上露出了極其自信和滿足的表情,千百年來必須隱藏自己的生活已經過去,而屬于他的未來,現在正站在他面前…… 第十九章 觀星狼的死地 “觀星狼……” 望著面前老者如枯樹般萎縮佝僂的身軀,胖子發出了一聲近乎窒息的贊嘆,不知道是在嫉妒,還是在同情。怪不得冬夜的族長擁有如此強大的權勢,卻不去爭奪狼王的寶座,也難怪無論如何去挖掘歐洲的情報庫,卻總是無法找到一絲半縷關于他的信息。 觀星狼,這個只在古典中出現過幾次的名字,一直在異民的記憶和歷史中漸漸淡漠。作為未來命運的支配者,正是觀星狼替原本混沌無序的狼人創造了“律法之歌”,將彼此仇視血戰的部落聚集成了統一的國家,直到成為了整塊大陸的霸主。 可以通過沙漏之眼,去預見未來的光影;可以與自然精靈溝通,解答這個世界的困惑;擁有這種能力的觀星狼們幾乎就像是神的使者。 作為狼人法律和秩序的創造者,觀星狼們擁有著前所未有的睿智和眼光。隨著時光的推移,這些賢者開始慢慢退入了幕后。直到那場沒有勝者的戰爭開始,隨著異民文明的大斷裂,這個名字就徹底從所有異民的記憶中消亡了。 “很榮幸見到您,時間的智者?!?/br> 之所以會知道這個稱號,也只有象陳燁這個黑暗世界的新入者,才不會象其他異民那樣沉淪于異能所帶來的權力和現代世界的享受,而將全部精力撲在了對這個新世界的了解上。 對未來的預知,就是威力最大也是最可怖的武器,只要歐洲或是亞洲知道一點點觀星狼的存在,立刻會有無數殺手蜂擁而來。對現在的狼人來說,觀星狼是最隱密的存在,眼前這個老者卻在如此盛大的舞會上公然與自己見面,究竟是什么讓他放棄了自己的安全?陳燁不由期待著對方的解答。 “作為代價的,就是我的身體和壽命?!倍勥@個許久沒有聽到過的稱呼,辛多雷那灰色的瞳孔顫抖了一下,“年輕的大君,我們并沒有充足的時間,請你原諒一個老人表現出來的急躁,和下面這段對話的令人費解?!?/br> “如你所知,我屬于一股已經在異民歷史中消亡的血脈,而今,世界上已經沒有觀星狼這個氏族了?!?/br> 辛多雷干澀而又透著金屬感覺的聲音,聽起來就如同一個塵埋已久的鐵軸重新開始慢慢驅動,講述著這段湮滅已久的歷史。 “我們族群的毀滅,除了那宿命必須的代價外,就只有那如附骨之疽般的追殺?!?/br> “看來,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了……” 助聲器似乎是發生了故障,辛多雷最后幾個單詞突然變得如金屬切割般尖銳刺耳,不由讓人感受到一陣發酸的寒意。坐在輪椅上的冬夜族長干枯的面容中,流露出了無法形容的倦怠,就像是個終生從未得到過美夢的失眠者。 “迎接我的黑色死神已經盛裝登場了,以這座見證過皇朝毀滅的行宮來當作我的埋骨之所,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選擇?!?/br> 樹枝般的五指輕輕摘下了掛在喉間的助聲器,一只溫暖柔軟的手掌已經探入了辛多雷的手中。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冬夜族長緊緊握住了妻子的手掌,既像是感謝那長久以來的陪伴,又像是為了自己對她造成的痛苦致歉。 直到預見了最后一只觀星狼的毀滅時刻,一直深愛著、照料著自己這個廢人的妻子并沒有做出什么徒勞的抵抗,只是默默派人清理了這所廢棄已久的行宮,準備好了如此華麗而又完美的一場宴會。 “謝謝,給了我完美的死地?!?/br> 看著面前深情流露出的兩人,滿頭霧水的陳燁還未來得及詫異,便聽到了身后傳來的一陣嘈雜聲響,不少女性甚至直接發出了充滿驚恐和憤怒的尖嘯。原本還站在宴會廳中的狼人貴族們,就像是分開的潮水般讓出了一條寬闊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