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越是責備我，我的表現就越不盡如人意。所以后來，我大學畢業，才勉強找到一個在中學實習的機會。就算爸媽都不滿意，可是我很珍惜?！眃avid想到實習的那些時光，臉上慢慢多了點表情，“他們都很可愛??！上課的時候總是叫老師的，但是下課了，就拿我當大哥哥那樣開玩笑?？墒?，他們的家長一點也不可愛。賭場里未滿十八歲是不能進去的。我的學生很多次都請我進去，把他們的父母叫出來，因為他們沒錢吃午餐，或者他們碰到了其它的問題。有一天，我有一個學生割腕了。她在廁所被發現，送去醫院的時候，其他老師打電話給她mama，她mama寧愿在賭場里繼續賭，也不愿意去看她女兒！我真的生氣了！沖進去罵她！結果她告到學校。我的實習就這樣結束了?！?/br>
    “所以，”david的目光從遠處又回到了面前的小婉身上，“其實我騙你。我沒有工作三年。我只實習了三個月而已?！?/br>
    “那你實習結束，又去了哪里呢？”小婉接著問了下去。

    “我的失眠問題更嚴重了。有的時候剛剛睡下去，我就覺得我的學生或者學生家長，或者是我的父母，他們每個人不同的面孔出現在我的面前，對著我說話。我知道自己開始有了一些不存在的臆想，就一邊嘗試治療，一邊繼續找學校的工作?？上Ф紱]有成功，所以我就來了澳洲?！?/br>
    “這里讓你放松下來了嗎？”

    “剛來的時候，確實覺得很自由。但是后來又有一種沒有來的空虛感。直到我遇見你?！眃avid說著這話的時候，眼里帶著光看著小婉，小婉趕忙低下頭，避開了david的目光。

    david又苦笑了一下，繼續說了下去，“你很美，但也很平凡。平凡到自己嘲笑自己是個沒錢的學生。肚子餓了，就大口地吃飯；開心的時候，咧著嘴笑得那么燦爛，完全沒有在乎那些所謂得女孩子的形象?？墒悄阌趾苊?，不但你的外表美，你還是我見過的，最有同情心，最善良的女孩子！更不要說你畫畫的時候，是那么有魅力！這在我以前的人生里，是從來沒有見過的！我每次見到你，都覺得陽光走進了我的心里。我只想用我的全力，一心一意對你好。為什么你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呢？就因為我沒有上語言班嗎？”

    小婉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又抬起頭，誠懇地對著david說道：“你對我的欣賞，我很感激。作為報答，我也想分享給你一個故事。這個故事，他們倆也不知道?！?/br>
    david沒有說話，認真地看著小婉。

    “我不是上語言才認識他們的。我二十二年前，就認識他們了。而我今年，也不是二十四歲，而是二十二歲，真名叫方艾玥。allen，方艾倫，是我的親生哥哥。jk，紀凱，是住在我家旁邊，時常照顧我們兄妹倆的大哥哥?！?/br>
    小婉正在平靜地訴說著自己心底的這個秘密的時候，東區的三個男人和薇姐已經急得完全失去了冷靜。因為沒有證據證實小婉遭到綁架，警察本不想管。直到allen想起那天小婉被james叫去jk家，在路邊碰到david的那段，查找了當時路邊的攝像頭，警察才備了案。開始尋找david的住址和車牌號。

    “ygp 735！”brad趕忙報給了警察。

    電腦上顯示david的住址還在camberwell。一名警察和三個人趕去了camberwell區david家的地址，jk已經站在了樓下，虛弱地對著allen說道：“我剛才已經詢問了中介了。他姑父剛剛幫他申請退租了?！?/br>
    警察上樓去看了看，里面看上去有段時間沒人住了。

    allen看著jk的樣子，生氣地說道：“你不能回去等？她還沒找到，要是你再出事，我究竟管哪個？”說著又轉身看著brad說道：“包子！把他送回去！”

    jk喘著重氣，想了想，又打了個電話給david的姑父。

    “怎么說？”jk剛掛電話，allen站在他的旁邊著急地問道。

    jk搖搖頭，“他們也聯系不上他，不知道他現在住在哪里，只說抱歉沒有看住他，讓他又跑回來?，F在他們準備坐飛機再過來一趟?！?/br>
    allen重重呼了口氣，“你先回去，就當我求你了！我等著警察搜索他的車牌號碼的結果。等我知道了，我馬上告訴你行不行？你先回去，趕快休息去！”

    jk知道allen到時候也不會告訴他，但是還是點點頭，“我自己回去。把brad留下來。萬一你心臟有什么問題，保鏢既沒有這里駕照，也不會英文?！?/br>
    “rachel，今天你能不能再幫我接一下james？我有點事，晚點過來接他?！彪x開了allen的jk上了車，先給rachel打了個電話。

    “聽小婉哥哥說你昨天發燒了？今天感覺怎么樣??？不行讓james今晚在ollie房間睡吧？”那頭的rachel關切地問道。

    “好！我到時候聯系你！”jk勉強撐著，對著電話說道。說完了，他就跑去加油站加了個油。又在加油站的小超市買了水和退燒藥，“老婆，你等著我。就算找遍這整個城市，我也要找到你！”

    “可是，你怎么能斷定你是真的玥玥呢？你去做了類似親子鑒定那樣的鑒定嗎？”david聽著小婉的故事，覺得自己仿佛去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沒有，我沒有做?！毙⊥駬u搖頭，微笑著說道：“根本不需要做。從我小時候生活的記憶，父母對我的態度。到遇到他，他的態度，他父親，還有紀凱母親態度，早就說明了問題了。只是我當時，總覺得不可能。覺得自己的人生不會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生命里有了一個那么愛你的哥哥，你知道有多幸福嗎？”

    “那你后來又是怎么有勇氣去往這方面想的呢？”david還是好奇地問道。

    “就是在南京，他做完手術，我看著他滿身插著管子，失去了意識，從手術室里被拉出來的那一刻。我的腦海里，有一個強烈的聲音想要代替他去受苦，想要去愛他。這個意愿原始地存在在我的身體里，只是在那一刻，在強烈地呼喚我。但是當時過完了那個瞬間，我被太多震撼的事情包圍，來不及去細細品味那一刻的感受。直到，”小婉說道這里，看著david，沒有說下去。

    “直到什么，可以告訴我嗎？”david忍不住問道。

    “直到他知道了我和紀凱的事情，從南京趕回來的那個晚上。你要撞他的前一刻，他抱住了我，我聽著他心臟里滴答滴答的聲音，心中那個強烈的意愿又涌現了出來。他說：就那一分鐘，把我當成玥玥。他喊著玥玥，卻依舊在說著我和紀凱的事情。那一刻，我忽然有了勇氣那樣去想：或許，原來我真的就是玥玥！”

    “既然你知道了，為什么不告訴他？”

    “如果我和他攤牌了，那我多自私！不說我養父母辛辛苦苦養我的二十多年，他為了瞞住這個秘密，有多辛苦，有多痛苦！他就是怕我知道了當初我們分開的那個痛苦的過程，怕我心里過不去?？墒俏抑辽龠€有養父母疼愛。他有誰？在那漫長的二十年里，他有誰？他是怎么挺到這一天，就是為了和我相見的？”小婉再也藏不住自己的眼淚，痛苦地哭了起來。

    david紅著眼眶，第一次真誠地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小婉，我真的對不起！我差一點就......”

    小婉搖搖頭，說道：“我不會讓你傷害到他的！如果當初你實在控制不了，你只會撞死我?！?/br>
    “求你別說了！”david痛苦地跪在了地上，“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小婉把david拉了起來，“我并不能醫治你心里的問題，不過是讓你暫時地逃避了而已。你的問題，還在澳門。你應該回去，真正地去面對?，F在，我該回去了，我要去面對屬于我自己的人生了?！?/br>
    “能，能吃了晚飯再走嗎？最后再陪我吃一餐？吃完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david看著小婉已經望向外面的眼神，乞求地問道。

    “這頓飯先不吃了。等你將來徹底地解決了自己的問題，又找到了真正愿意傾聽你，撫平你心里傷痛的那個人，你帶著她回來，我和紀凱還有哥哥，請你們倆一起吃?！毙⊥竦α诵?，便起身出了門。

    太陽快要落下去了，小婉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摸了摸自己渾身的口袋，褲子口袋里竟然還剩下一個硬幣。她覺得自己忽然有了希望，急忙走到了附近的小超市，問清了路的方向。想借店員的手機叫一輛出租車，又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那個念想。只是用那個硬幣買了一個巧克力棒，抓在手上吃了起來。

    “哥哥，把心情放平穩！不要難受。老公，等著我，一定要在那里等著我！等著我！”小婉連走帶跑，在暮色的風里，背影變得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