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節
季衡捂著嘴,聲音含糊,“沒大事,你繼續睡吧,我就是想吐?!?/br> 外面宮人已經進來了,正是之前貼身伺候過季衡孕期和月子的杜若女官,還有另外兩人,皇帝摟著季衡,對宮人說他想吐。 宮女挽了半邊床帳起來,又端了痰盂伺候著,季衡想讓皇帝繼續睡,自己起來就好,皇帝不允,直接將他摟在了懷里,讓他趴在自己身上,又不斷撫著他的胸口讓他舒服些。 以前季衡沒有半夜要吐的先例,皇帝還是擔心,就讓去傳了翁太醫前來。 季衡胃里沒什么東西,只嘔出了幾口酸水出來,精神懨懨地倒在皇帝身上,漱口擦嘴之后,杜若女官端了一碗煨著的rou粥來,季衡也是聞到那味道就吃不下,但是胃里吐空了又十分不舒服,終究還是勉強喝了兩口。 翁太醫到來時,皇帝靠坐在床頭,只簡單披了一件厚袍子,被他摟在懷里的季衡則是被被子裹在里面。 季衡那只是簡單束著的頭發散了一肩一背,因為精神不好,就顯出了羸弱,少了平時的英氣,加上頭發散亂的緣故,看著竟然是與女子無異了,其間的柔弱風情,和平常的雍容貴氣鎮定持重十分不一樣,簡直是讓見者心動。 翁太醫眼觀鼻鼻觀心地跪在腳榻上給季衡診脈,之后的結論卻是季衡心中有事,有所郁結,故而馬上就反應出來了。 翁太醫也不好給開什么藥,只是讓季衡再勉強吃些粥,然后不要多想便罷了。 翁太醫告退離開后,皇帝親自伺候著季衡吃了幾勺粥,然后又讓他繼續睡,他看看自鳴鐘上的時辰,才四更剛過,還可以再睡一個時辰呢。 又睡下后,他就輕柔地用手撫摸季衡的胸口胃部,低聲道,“君卿,別亂想了,你知道朕都是為你著想的?!?/br> 季衡伸手抓住他的手,道,“我知道,我就是怕你太為我著想,反而于江山社稷不利。我可不想背個禍國殃民的名頭?!?/br> 皇帝握著他的手在唇邊親了親,說,“有你在,朕要做昏君,恐怕是不成的?!?/br> 季衡道,“越說越沒邊了,趕緊睡吧?!?/br> 他的聲音低沉虛弱,皇帝知道他剛才那么吐了一陣子,整個人都不舒服,便也不再說話了。 已經是冬月了,徐鐵虎說要進京來,卻又一直沒有到,楊欽治一向是不愿意讓任何事擾到自己的內心的,但這件事還真的時時掛在他心上了。 季衡為他找宅子的事情已經有了結果,他也定下買下了,倒不是花費他自己的銀錢,而是皇帝給的賞賜,楊欽治也沒有拒絕皇帝的好意,謝恩后便收下了。 那宅子乃是之前一個罪臣家的,因出事了而被發配了,不過朝廷沒沒收他家的宅子,因他家缺錢就把宅子拿出來賣了,不過因他是罪臣,一般大臣還挺忌諱這個,不愿意買,季衡讓人去問了楊欽治之后,楊欽治是沒這些忌諱的,就買下了。 楊欽治本是郡王之身,雖然郡王的身份被擼沒了,但他那性子里的皇家的傲氣還是在的,他不認為自己壓不下罪臣的這個霉運。 其實是他這輩子就夠倒霉的了,也不擔心這點霉運。 雖然有了新宅子,但是楊欽治還在讓人去打理修整里面,故而他人還是住在季衡的別院里的。 再說他在季衡這別院里住久了,就深深發現了此處的各種方便之處,還有點不想離開了。 他是有哮喘病的,天氣冷了身體就會不好,故而下了第一場雪后,他就再也沒有出過門,只是待在屋子里。 他是久病成醫,知道要怎么醫治自己,也不需要請大夫,自己就能開出方子來。 季衡從十月中旬起,就沒有再來看過他,楊欽治其實還蠻想他的,第一是季衡的確長得好看,不說話盯著看看也是賞心悅目,第二是季衡是個妙人,他說什么,季衡總能明白他心里的想法,不會雞同鴨講。 不過季衡不來看他了,他也不會強求,問了伺候的人,得知季衡住到皇家的蘅蘭行宮里,他就更是再不問季衡的近況了,只是一心想著徐鐵虎到底是碰到了什么事情,竟然這個時節了,還沒上京來,故意要惹皇帝疑心嗎。 這一日,楊欽治正好吃了藥,蓋著毯子靠坐在貴妃榻上看書,伺候的丫鬟隔著厚門簾子在外面說道,“三爺,有一位姓付的大爺,說是您的舊交,前來拜訪?!?/br> 楊欽治精神不大好,懶洋洋地問,“付?有帖子嗎?” 丫鬟道,“沒有。這位大爺名諱乃是單名一個揚字?!?/br> 楊欽治微微抬了抬眼皮,“就說我病著呢,不見?!?/br> 丫鬟應道,“是?!?/br> 287、第八十三章 皇帝要派人下廣州去給許大舅吊喪,自然要選一個合適的人,不過至今,這個人選還沒有定下來。 反正許大舅已經下葬了,所以這個吊喪也只是皇帝給予的一種賞賜恩德,并不急在一時。 付揚因為沒有辦好皇帝給予的任務,回京之后,自然就沒能得到重用了,從皇帝的貼身一等侍衛給調到了京郊的禁軍營里去,不僅是給壓了官職,而且還是從最受關注的紅人位置調到了冷門地方去,付揚知道是自己犯了錯才有了這個結果,故而也沒什么可抱怨的。 他回去后,其實有仔細想過,然后得出了結論,在執行皇帝給予的任務時,他的確是犯了錯。 要是當時暗殺了許七,季衡不知事情,那也就罷了,要是季衡知道了,那他就定然是沒有好的,若是當時接到命令,不去暗殺許七,反而將此事告訴季衡,季衡和皇帝之間鬧情人的矛盾,他們自己去解決此事,付揚知道自己就有了抗旨不遵且泄密的罪名,恐怕也是要被處置的,但是這卻賣給了季衡一個人情,有季衡求情,說不得不會落到如今這種境地。 在皇帝定下要人下廣州去給許大舅吊喪時,付揚便得知了許七郎并沒有死的實情。 因許大舅乃是一介商人,即使他是個大海商,但是一個商人死了,也不該得到皇帝親自派欽差去吊喪的殊榮,因這件事,朝堂上也爭辯了好一陣子,故而欽差人選才沒有定好。 皇帝自然有他的理由,許家在幫著朝廷打擊東南??芤皇律铣隽舜罅?,派人前去吊喪和給予一個表彰牌匾那是完全應當的,而大臣們大多只會想,皇帝會這么做,恐怕不過是因為那許明忠乃是他心肝寶貝季衡的大舅罷了。 皇帝在蘅蘭行宮住下后,雖然依然是三日一早朝,但是為方便朝臣們,早朝時間就推遲了些,且將需要參加早朝的朝臣限制到了四品及以上,要是年紀上了60歲的,還可以免了早朝,故而參加早朝的人就少了很多,朝堂上吵架的人也就少了,因此少了不少事,不過飛到皇帝御案上的折子就多了很多了。 在一番爭吵之后,朝臣們知道皇帝一旦做下的決定,朝臣們無論怎么反對勸說也無用,所以到如今,漸漸也就偃旗息鼓了,就讓皇帝派人前去吊喪得了,送一塊匾也沒什么要緊。 再說,皇帝對季衡那般寵愛,也照樣把季衡的三姐給賜死了,季閣老的官位也被褫奪了,季衡最近也只是頂著個太子少傅的名頭在行宮里給兩歲不到恐怕尚且不能好好說話的太子殿下做老師,季氏一族又是出了名的嚴格管理族人,絲毫沒有任何跋扈之舉,既然季家已經這般憋屈了,皇帝只是想給季衡的大舅吊個喪送個匾,要是大家還是一個勁地反對,最后真把皇帝惹毛了,恐怕怒不及眾人,在皇帝身上也是不管用的了,大多數人又要遭殃。 前面被發配邊疆的大臣,可還依然在寒風里踽踽行走呢,大家又前仆后繼,又是何必。 付揚前來拜訪楊欽治,自是與此事有關了。 在付揚想來,既然許七并沒有死,季衡近來又一直在行宮里陪著皇帝,皇帝還決定給許明忠吊喪和送匾,這說明兩人的感情就當是十分融洽了才對,那因許七之死而產生的問題,就該是解決了,他那這個因為此事而牽連的炮灰,當也可以出頭了。 付揚是這樣想的,奈何他沒有辦法去面見皇帝,不能為自己陳情,找別人去為自己說情,因為牽扯到季衡和皇帝之間的感情,這是無論如何說不出口的,只有楊欽治不是外人,他覺得是最能幫自己說話的。 楊欽治的身份,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恰巧付揚是這一部分人中的一員。 付揚一個忠君的大男人,且家中世代忠君,故而腦子里為皇家賣命的念頭是無論如何不會改的,這樣,在他心里,皇家出身的楊欽治,即使楊欽治是叛逆吳王的兒子,但他也是皇家出身,血脈不同一般,付揚對楊欽治便也是十分敬重高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