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另外兩個看書的人,也都看了過來,小皇帝站在季衡的身邊不離開,又說,“朕知道這字非練不能寫好,你字寫得好,想來你的父親季愛卿對你的要求很嚴格,你有下過苦功夫?!?/br> 小皇帝說的話其實已經完全不帶著稚氣了,季衡心想他才十一歲呢,已經這么老氣橫秋了,嘴里應道,“父親一向嚴格,我不敢松懈?!?/br> 小皇帝笑著盯著他,季衡覺得他臉上的這個笑,已經是個面具了,他還這么小,就讓人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季衡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只好又說道,“皇上,我今日第一天上課,不知道太傅會講些什么,生怕一會兒會讓太傅失望,也辜負了皇上您的厚愛,畢竟您讓我來做伴讀,已經讓我不知如何是好,之前一直戰戰兢兢……” 小皇帝似乎反倒被季衡說得不好意思了,那邊徐軒也直勾勾看著季衡,只有趙致禮一手撐著臉,依然盯著書,只是翹起的嘴角,顯然顯示出他對季衡的話覺得好笑,這個笑,也不知道是譏笑,亦或是嗤笑,或者是其他。 19、第三章 子謂顏淵曰 皇帝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去,讓徐軒給講講前一天的課講了些什么,徐軒似乎是很不屑給季衡講,但是又有皇帝的要求,他就不得不說,“還在講《論語》,昨天講了述而里的‘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這一則。讓我們今日里討論?!?/br> 季衡是恭恭敬敬站著聽的,以示對徐軒的尊重,聽他講完之后,才發現這一則實在是很考驗人的一則,他對著徐軒道了謝之后,就坐下了,將這一整則都想了一想,思索起來。 這思索自然是想著在宋太傅來的時候,如果問到他,他應該如何回答,才是既穩妥,又能表現自己和季大人的立場。 書房里又陷入了安靜沉默,每個人都在自己看自己的書。 季衡思索了一陣后,又握起筆開始練字,練字是一個很磨練心性的法子,而且他年歲還小,在書房里練字,是很虛心的做法,并不顯得激進。 季衡邊練字,也會注意幾眼另外幾個人,小皇帝坐得規規矩矩,在看書,不時又握著筆在書邊批注的樣子;平國公的嫡孫徐軒,也是在看書,不過看的似乎不是《論語》,而是另外的書;趙致禮則撐著腦袋,坐得有點吊兒郎當,也在看書,一會兒又拿出紙來寫字,因為沒有人給磨墨,看到皇帝旁邊還站著一個小太監,他就朝他喚了一聲,“柳升兒,過來給磨墨?!?/br> 小太監柳升兒,看著也才十一二歲的樣子,樣子倒是清秀可愛的,一雙眼睛也很伶俐,他應了趙致禮之后,卻又看向小皇帝,小皇帝說,“表哥叫你去磨墨,你這奴才,磨蹭什么?!?/br> 柳升兒趕緊告罪,就要去給趙致禮磨墨,這時候,徐軒卻站起了身來,瞪著趙致禮說,“趙致禮,宋太傅說,磨墨考的是耐性,磨墨如磨心,正是要自己磨才行,你叫柳升兒幫忙,是什么意思?!?/br> 趙致禮挑了眉,同樣瞪回徐軒去,“宋太傅現在又沒在,你這越俎代庖是什么意思?;噬隙紱]說什么,你倒是意見很多?!?/br> 徐軒一聲冷笑,“我就是意見多,你待怎樣?!?/br> 季衡看趙致禮也站起了身,兩人簡直要打起來,他沒想到這么一小方書房,居然就能這樣劍拔弩張,他也不好做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有些惴惴地站起身來,看向小皇帝,小皇帝瞥了他一眼,說道,“書房之中,你們不要吵了?!?/br> 說著,又朝柳升兒發脾氣,“趕緊去替表哥磨了墨,又替徐軒磨了,你這奴才,怎么沒有一點眼色?!?/br> 柳升喏喏地告罪,趕緊去給趙致禮磨墨。 徐軒和趙致禮都狠狠瞪了對方,這才坐□去。 而且徐軒說道,“我的自己磨,柳升兒,不需要你?!?/br> 柳升兒很是不好做人,趕緊賠笑,而徐軒倒是真的自己磨起來,用墨條在硯臺里慢慢地畫著圈,深得“磨墨如病夫,慢磨輕研”的精髓。 衡哥兒寫了半個時辰的字,又磨了一陣墨,宋太傅總算是來了。 宋太傅,宋伯齋,在讀書人里是非常出名的人物,算是北方文人里的精神領袖了。 他進來,幾個學生都趕緊起身行禮,衡哥兒因是第一次來這里,算是拜師,所以行禮十分鄭重,行了三跪九叩之禮。 趙致禮和徐軒則只是行了跪禮,小皇帝因是帝王之尊,只是站著行了拱手禮。 宋太傅臉上并無表情,一臉嚴肅,目光在行三跪九叩大禮的季衡身上多停留了一陣,然后才說,“你就是季衡,起來吧?!?/br> 季衡這才起了身。 他還不足九歲,身量不高,粉粉白白一張小臉,眼睛卻又黑又深,抬起頭來看向宋太傅的時候,宋太傅都在心里有一絲驚訝,心想難怪小皇帝見了他一面就說要這個孩子來做伴讀,的確是長得好看,特別是那一雙眼睛,不是凡人所有。 宋太傅打量季衡的時候,季衡也有看他。 說起來,宋太傅還算是季衡的偶像,皆因季衡開始看書起,就看這位太傅宋伯齋的書,心中自然是向往仰慕的。 他知道宋太傅年歲并不大,但是這樣看著,才知道,的確是年輕,面白,深深的一雙眼睛,留著幾縷胡須,看著也就四十來歲的樣子,不是七老八十的老人。 宋太傅讓大家都坐好之后,然后自己也坐到了位置上去,柳升兒行過禮之后已經毫無聲息地退出了書房去。 宋太傅說,“昨日留下的課業,你們都準備好了吧?!?/br> 大家都應了一聲,表示準備好了。 包括皇帝在內,那三人都將寫的好幾頁字放在書案邊讓宋太傅去看,宋太傅也起了身,先去看了皇帝的字,點了點頭,繞過季衡,又去看趙致禮的字時,對坐得規規矩矩的季衡說,“季衡,你去替我磨墨?!?/br> 季衡心想宋太傅果真是很看重磨墨這個功夫,便起身應了,走到西面的書案邊去,挽了挽袖子,將硯臺里用來養硯的水倒進了旁邊的筆洗里,才又用硯滴倒了水進硯臺,開始磨墨,硯臺是一方古琴形的端硯,典雅古拙,不是凡品。 季衡不是沒有見過更好的硯臺,不過作為愛硯到從小就自己磨墨的人,每一方好硯,他都愿意仔細打量的。 宋太傅看了趙致禮寫的字,眉頭輕皺了一下,顯然是不太滿意,但是他什么也沒說,又走到徐軒跟前去了,檢查了他的課業。 都檢查完了之后,他才說道,“趙致禮,徐軒,你們明日來,多寫五十個字。還有,趙致禮,你的墨,還是自己磨。磨墨就是磨心,你墨磨不好,心哪里靜得下來?!币膊恢浪窃趺磁袛嘹w致禮的墨不是他自己磨的。 其實在季衡的心里,他認為趙致禮比徐軒還要更加有耐性得多,沒想到宋太傅卻覺得趙致禮是不如徐軒的,宋太傅說讓趙致禮和徐軒都要多寫字,加上徐軒,恐怕只是覺得教訓趙致禮一人,容易導致兩人不平衡。 季衡沒有多想,看宋太傅又坐回位置上來,就趕緊專注地磨墨,完全是他平常磨墨的時候多,這時候才沒有手酸,動作也沒有遲滯。 宋太傅看了他磨墨的動作幾眼,想必是滿意的,眼里神色有一絲溫和,然后說道,“昨日說了讓大家去看述而‘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一則,想來你們也都看過了,那么,從徐軒開始,你來講講你的理解吧?!?/br> 季衡沒想到宋太傅把課上成了討論會,不過這樣的確是更能夠激起大家的興致,至少比他府里的夫子只是將課本教給他讀了然后講講含義這些有意思得多。 徐軒從位置上站起身,對著宋太傅行了一禮,才說道,“太傅,弟子的理解是這樣的?!?/br> “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nbsp;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 子曰:‘暴虎馮河,死而不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br> 孔圣人對弟子顏淵說,‘用我我就去做,不用我,我就隱藏起來,只有我和你才能做到這樣?!资ト藢︻仠Y一向是給予很高贊揚的,他這是很看好顏淵進退有度,安分隨時,灑脫達觀的處事之法,而且說只有他和顏淵能夠做到這一點。他這樣說,在旁邊的子路就不服氣了,子路很有將才,也很自傲,就問,‘老師,要是您統帥三軍,您會和誰一起共事呢?!窍胩嵝芽资ト?,他也很有用,至少孔圣人要統領三軍,是會選擇他而不選擇顏淵的吧,但是孔圣人卻沒有如他的意,回答,‘赤手空拳和老虎搏斗,徒步涉水過河,死了都不后悔的人,我是不會和他共事的。必須是遇事小心謹慎,善于謀劃而能完成任務的人,我才會和他一起共事?!?/br> 徐軒將這一則做了解釋,他說得生動動聽,像是在講故事,聽得季衡也側目多看了他兩眼,趙致禮在宋太傅在的時候,再沒有做出吊兒郎當的姿勢,而是坐得很規矩,在凝神思索,小皇帝也看著徐軒,徐軒繼續道,“太傅,弟子讀這一則,著重思考了后面部分?!┗ⅠT河,死而不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谟鍪碌臅r候,不能不思考后果,而是要先思而后行,將一切考慮妥當而且覺得一定能成事之后才去做,不然就是莽夫,不可取也?!?/br> 他說完,宋太傅點了點頭,道,“不錯?!?/br> 沒有做過多評論,又讓趙致禮來說他的理解。 季衡在徐軒說完了之后,偷偷看了小皇帝一眼,小皇帝一臉肅穆,像是在認真聽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在想什么。 季衡磨了一陣子墨,有些手酸了,停了一下動作,才又慢慢磨起來。 趙致禮起了身,即使在宋太傅跟前,他也有他的傲氣,不緊不慢地給宋太傅行了一禮,才說道,“對這一則的釋義,弟子同徐世弟的理解相差無幾,只是,弟子覺得,徐世弟未免太小看子路了??资ト饲懊尜潛P子淵,說用之則行,不用則藏,只有他和自己能做到,也就是在貶低子路及其他弟子,對他們失望不滿。子路和冉有輔佐把持魯國朝政的大夫季氏,在論語季氏將伐顓臾里,孔圣人主張‘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要求‘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遣恢С旨臼戏ヮ咊У?。而子路和冉有卻作輔佐季氏要去伐顓臾,他因此而看不上他們這一點。這用之則行,不用則藏,有指他的修文德以來之主張仁政但是不能被用的意思,所以他只能藏之,于是這夸贊子淵的話,其實就是在發自己的牢sao,而且不滿子路他們。子路長于將才,對夫子的這話,也是不滿的,但是他并沒有不尊師,只是間接說,‘子行三軍,則誰與?’要是打仗,他是愿意輔佐在夫子身邊的。但是孔圣人卻不愿意滿足子路的想望,只是說,‘暴虎馮河,死而不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源藖硖嵝炎勇?,要臨事而懼,好謀而成。當時適逢亂世,禮樂崩壞,世風不古,要實行孔圣人的仁政顯然不可能,依靠武力而統一天下,才是唯一一途,孔圣人仁政不能施行而看不上子路和冉有,那樣說子路,未免太遷怒?!?/br> 趙致禮這一番理解,引用不少,看來是有好好做了功課,聽得季衡磨墨的動作都停了下來,覺得很有意思。 連宋太傅都抬眼盯著他多看了好幾眼。 從看的宋太傅寫的書,季衡倒不認為他是個酸腐之人,即使趙致禮這一番話有辱先賢之嫌,宋太傅大約并不會對他動怒。 不過,也許也只是大約而已。 宋太傅本來坐著的,此時也站起身來了,趙致禮絲毫不追悔自己的言論,站得筆直。 宋太傅走到他的面前去,居然沒有說他什么,只是點點頭,“不錯,坐下吧?!?/br> 季衡看了宋太傅兩眼,心想,他只會說“不錯”這兩字嗎。 宋太傅站在書房中間,又看向小皇帝,道,“皇上,您來說說您的理解吧?!?/br> 小皇帝笑了一笑,卻說,“朕看季衡有意說說他的理解,太傅,朕想先聽聽他怎么想的?!?/br> 宋太傅愣了一下,沒有拂小皇帝的意思,他轉過身看向季衡,大約認為季衡看著還是太小了,即使已經學完了論語,也不一定有什么深入的見解,但是皇帝要讓他先講,他就只好道,“季衡,你說說看吧?!?/br> 作者有話要說:關于季衡是穿越人士這一點,我想解釋一下,他必須是穿越的必要性。如若季衡不是穿越的,在他小的時候,在許氏對他的保護下,他即使知道自己身體和其他人不一樣,但是他并沒有受到別人的歧視待遇和眼神,他一定不能真切地體會到這種不同帶給他的恥辱的,所以只能是一個男兒身變成了不男不女,他才會有這份恥辱。其二,如若他不是穿越,他被許氏教育著上進,我覺得他會變成一個戀母嚴重又因為許氏的強硬強大而懼母的人,對季大人,也不會有公正的看法。他對季大人,的確是不喜歡,但是因為他從穿越的第三視角來看,依然是認可了他的能力的,季大人對女人是這個時代的很普遍的男性的思想,但是他也的確很有遠見和能力。在季大人的心里,他不是為愛一個女人而生,而是為建功立業而生的。他和許氏之間的感情,沒有什么夫妻愛人之情,大多是互惠互利而已。是季大人成就了許大舅的事業發達,許大舅又保障了季大人的錢財暢通。這些,衡哥兒是看得很清楚的,假如他不是穿越者,一個小孩子,站不到這樣的高度。本文是正劇,后面一定會將小皇帝和衡哥兒的愛情展現出來的,但是,本文也一定不會太童話,愿意堅持看下去的讀者朋友,請千萬要有個準備,不要有一點不如意就玻璃心打負分了,在這里就提醒一遍,我不接受負分。 20、第四章 死而后已 季衡沒想到問題直接轉到自己這里來了,他原來還以為宋太傅看他年紀小,讓他磨一磨墨當個小書童也就罷了,沒想到自己還要參與這種問題的討論。 幾個人都看著季衡,季衡放下手里的墨條,擦了擦手,才對著宋太傅躬身行了一禮,因是皇帝要聽他的回答,所以,他又對著小皇帝行了一禮,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弟子認為徐公子和趙公子說的,都是著重在這則論語的故事上,來談論孔圣人,子淵,子路,我覺得他們說得很好?!?/br> 他這樣說,趙致禮就勾了勾唇笑了笑,徐軒則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小皇帝則說道,“就這樣?” 季衡也笑了一下,又看了宋太傅一眼,見宋太傅沒有表示,才又說道,“皇上,因為徐公子和趙公子已經將意思解釋了,我和他們的理解差不多,但是他們卻沒有講‘用之則行,舍之則藏?!俏揖驼f說我對這一句的理解好了?!?/br> 這一句才是最有深意的一句,連孔圣人其實也沒有豁達地做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季衡只有九歲不到,居然想說這一句,不知道他又能說出什么來。 宋太傅于是也來了些精神,看向他。 季衡道,“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在孔圣人,是能任用我時,我就把治國之道推行于世,不能人用我時,我就將此藏于身;便是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之意。此言豁達瀟灑,但甚少有人能夠做到?!彼f到這里,黑幽幽的眸子就看向了宋太傅,宋太傅是少年得志,先皇在位時,對他諸多贊揚,之后先皇駕崩,他被朝中排擠,正好借著回家丁憂遠離朝堂,這也算是用之則行,舍之則藏了,只是不知道他在舍之則藏的時候,心中是否有怨憤。 宋太傅對上季衡的目光,心里便是一凜,因為只是那么一眼,讓他覺得季衡似乎把他看穿了一般。 不過,季衡已經在瞬間將目光垂下了,讓他覺得剛才那一眼只是一個錯覺。 季衡繼續道,“不過,在弟子看來,弟子是不會去做這用之則行,舍之則藏之人的?!?/br> 宋太傅對此都提起興趣來了,覺得季衡年紀雖小,言論卻讓人意外,“為何?” 季衡抬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然后才說道,“人生在世,本就不長,趁著還活著,自然要竭盡全力地達成自己的目的,弟子認為,舍之則藏,未免太懈怠了。諸如太傅您,即使丁憂在家,也在繼續育人,還寫了庭訓之書,父親用此教育于我,說讓他感佩。所以,如諸葛孔明先生所言,鞠躬盡力,死而后已,才是我輩該有之志,不然愧對皇上的看重了。曾子曾言,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大丈夫若是有才,身上便有相等的重任,弟子認為不能逃避。故而舍之則藏,弟子認為不可取?!?/br> 季衡說完,雖然有故意拍馬屁之嫌,還是既拍了宋太傅,又拍了小皇帝,但也實在是讓人刮目相看的。 宋太傅于是對他點點頭,道,“回去坐下吧?!?/br> 季衡躬身一禮之后才回到位置上去,自從進了這書房,他倒是一直以禮儀為先。 皇帝目光幽深地看了季衡一眼,然后就些微垂下了頭,似乎在思索什么,而趙致禮和徐軒則多看了季衡幾眼,大約也是想不到季衡會說出這種話來。 宋太傅這下轉向小皇帝,道,“皇上,您對此有什么見解么?” 小皇帝道,“三位愛卿說得都很好,讓朕倒有些不好意思將拙見說出來了?!?/br> 他雖然這樣謙虛了一下,但之后還是說道,“孔圣人說,‘暴虎馮河,死而不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拚J為,用人之術,用人既要有暴虎馮河之流,也要有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只看在何時用何人罷了。倒是季卿所言,讓朕甚是感動。能有此種臣子,是朕福分?!?/br> 他說得簡短,宋太傅也不好讓他再說得詳細些,而且,從小皇帝講的這兩句來看,他心里其實很有一套想法。 宋太傅坐回了自己的書案后面去,開始一個一個地點評,也沒說誰的觀點更好,誰的就不好,先是將每個人都夸獎了一遍,然后就舉了些歷史上別人討論這段話的例子,從各個方面來將這一則剖析了,然后讓四個人自己去思索,也就罷了。 宋太傅不愧是大儒,他引經據典,信手拈來,這一課講得很是生動,幾個學生也都聽得興致勃勃,完全注意不到時間的流逝,太陽已經升到了中天了,宋太傅也口渴了,才停下了講解,道,“你們據今日所講,寫一篇時文,明日交上來吧。練字不可省,自己回去背書,明日choucha論語?!?/br> 他說著,又看向最小的季衡,“你四書有看完嗎?” 季衡趕緊回答道,“回太傅,已經看完了?!?/br> 宋太傅道,“那就好,四書要熟背,到時我指一則,得能夠背出來?!?/br> 季衡,“是?!?/br> 宋太傅將這些說完了,又說了明天要講的部分讓做預習,才說可以下課了,便收拾了書,又對著小皇帝行了告退禮,因為他是帝師,小皇帝也對他回了一禮,他才從書房里離開了。 衡哥兒還坐在位置上,看向一邊放著的自鳴鐘,已經是午時了,他倒沒想到時間過這么快。 趙致禮起身伸了個懶腰,徐軒則還在紙上寫字,小皇帝則在揉著自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