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她孤身一人無論如何都斗不過容真,難道真的要硬碰硬? 這個時候,她不再是昔日受寵的如貴嬪,做事情也沒那么魯莽了,也漸漸懂得瞻前顧后了,當下掙扎了片刻,轉而朝廷芳齋走去。 樹大招風,容真如今的地位已經足以令她遭到眾多妃嬪的嫉妒和憎恨了,她何不找個也仇視容真的人來作為同盟呢? 蔣充儀,這個女人不溫不火,卻還始終保持著側三品的位置,同時她也因為長順之死與容真有齟齬,自然成了如順儀心中的不二人選。 廷芳齋。 蔣充儀聽了如順儀的話,當下心頭一驚,手里的茶杯險些掉落在地,好容易穩了穩心神,她才問,“當真如此?沈充媛竟是有孕了?” 如順儀道,“嬪妾看她那樣子,應該是有了身孕,只是不能確定,所以才來問問充儀jiejie的意見。畢竟若是她真的有喜了,冷宮這個地方怕是不能再待下去了,須得立馬啟稟皇上才是?!?/br> 蔣充儀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睨著她,“如順儀倒是謹慎,昔日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兒得知了這么重大的消息,竟然還上門來聽本宮的意見,當真是替皇上的子嗣殫精竭慮啊?!?/br> 如順儀的表情有些尷尬,當下笑了笑,“充儀jiejie說的哪里話,從前是嬪妾不懂事,如今已經受到懲罰,哪里還敢和從前一樣呢?只是這件事情委實有些重大,嬪妾不敢自作主張?!?/br> 蔣充儀是什么人,當下猜到了如順儀心中所想——她只是想要找自己當同盟,借著自己如今的勢力去與傅容真為敵,沈充媛不過是枚棋子罷了。 只不過傅容真的確是自己的敵人,蔣充儀笑了笑,對身后的如意道,“去請太醫?!?/br> 她并非要幫這個沒腦子的女人,也不是真的想為皇上的子嗣做點事情,只是這件事情既然牽扯到了傅容真,那她可不能就這么靜觀其變了。 眼下,冷宮里一下子多出了好些個人,除了在門外等候的宮女奴才之外,偏殿里站著三個人,蔣充儀,如順儀,以及才從太醫院匆匆趕來的太醫。 沈充媛縮在角落里如臨大敵,抱著腹部一直哭喊,說是有人要害她的孩子,弄得太醫壓根不敢接近她。 蔣充儀走到她面前,溫柔地蹲□來對她說,“你乖一點,如今你的寶寶生病了,太醫只是要替他看看病,你也不希望他有個三長兩短吧?” 對付一個瘋子,哄騙永遠比硬碰硬管用。 聽說孩子有事,沈充媛一下子慌了神,“寶寶……寶寶生病了?他不能生病,他是我的好寶寶,他要是出事了,皇上一定會生我的氣……寶寶……” 她慌亂地捧著平坦的腹部,哭哭啼啼的。 “所以你乖乖讓太醫替你把脈,早點治好寶寶的病,好不好?” 她抬頭看著蔣充儀溫柔又和氣的笑容,遲疑著點了點頭。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在太醫仔細地把完脈后,一頭霧水地回過頭來道,“啟稟兩位主子,沈充媛并無喜脈,反倒是內息紊亂,看樣子是得了失心瘋?!?/br> 如順儀臉色一變,“你說什么?她沒有喜脈?你是不是診錯了脈?” 蔣充儀要平靜些,雖然也有些詫異,但瞥了如順儀一眼,淡淡地問太醫,“大人的意思是,沈充媛是因為失心瘋所以才胡說八道,自稱有孕的?” 太醫點了點頭,“旁的還要再仔細檢查,只是喜脈這一點,下官敢擔保,沈充媛絕無身孕?!?/br> 蔣充儀也相信事情是這樣,畢竟她來了冷宮之后,看到沈充媛腹部平坦如初,而離皇上將她打入冷宮已有三個多月,按照時間推算,若是她有孕,現下孩子應該和容真的差不多大,腹部哪里會還是這么平坦呢? 看來是如順儀太蠢了,一個瘋子說自己有孕,就當真有孕了。 她看了眼如順儀瞬間白了的臉,讓太醫先出去等等,她還有些話要和如順儀說。 太醫依令行事,出門候著,而蔣充儀看了眼地上的女人,轉過身去看著如順儀,“你說你和從前不一樣了,可如今事實證明,你做事情還是一樣魯莽,難道一個瘋子說的話你都相信?” 如順儀面上掛不住,囁嚅道,“嬪妾也只是,也只是怕萬一……眼下她沒有身孕,嬪妾也無話可說……” “誰說她沒有身孕了?”蔣充儀忽地打斷她的話,直直地盯著她。 如順儀一愣,抬起頭來,“充儀jiejie的意思是……” “有孕沒孕,并非你我說了算。就算今日有孕,明日也可能就沒了,不是么?” 這番話叫如順儀一驚,隨即有些明白了,“jiejie是說,要買通太醫,說沈充媛有孕在身?” “非也?!笔Y充儀微微一笑,“說她有身孕了,對我們有什么好處?欺君之罪,以下犯上,這可是要命的?!?/br> “那……”如順儀沒轍了,只得求助地看著她。 “自然是要說她原本有孕,只可惜……”蔣充儀的唇邊露出一抹笑意來,“只可惜,自打容充媛來了冷宮后,孩子就沒了?!?/br> 對于蔣充儀來說,沈充媛有沒有身孕都不打緊,若是有,大不了她親自來解決掉這個孩子,然后推給容真;若是沒有,那更方便,只要買通太醫說是有孕,只可惜后來滑胎了,照樣能夠推給容真。 眼下有個愚蠢的如順儀和一個瘋瘋癲癲的沈充媛,自己恰好樂得坐在一旁看戲,只要她們好好演就行了。 這一次,她要叫容真知道,皇上能護她一時,不代表會護她一世。 當得知自己心愛的女人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謀害了他的子嗣時,不知道皇上還會不會一如既往地呵護她,疼愛她,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去寵著。 “可是……jiejie如何把這件事推到容充媛身上?她可不會蠢到自己跑來冷宮找罪受啊?!?/br> 說她蠢,還真蠢。 蔣充儀淡淡地看了如順儀一眼,“換做你要害人,難道會親自拿著毒藥光天化日之下跑來害人?” 如順儀啞口無言。 自然了,若是容充媛要害人,自己當然不會來,那么……她會叫誰來? ☆、第111章.滑胎二 第一百一十章 春日已到,宮妃們又有了新的衣物布料,閑云再三叮囑容真注意這個注意那個的,終于還是一步三回頭地去尚衣局取份例了。 她是容真身邊的大宮女,這些貼身衣物什么的,自然還是親自去挑選要放心些,畢竟誰也說不準會不會有人起了歹心,半路動點手腳。特別是眼下容真又有孕在身,這些方面自然是要更加謹慎的。 半路上,閑云隱隱覺得身后有人跟著自己,當下心里緊了緊,快走幾步轉過了長廊。 果不其然,就在她等在轉角處時,一個鬼鬼祟祟的太監忽地冒了出來,一走過轉角就碰上了正在那里等候的她。 那太監被嚇了一大跳,光想著趕緊跟上來,以免跟丟了人,哪里知道閑云會在這里守株待兔呢? 閑云正欲發作,那太監忽地從袖子里撤出一塊帕子,使出大力去捂在她面上,閑云被這舉動殺了個措手不及,正欲掙扎,豈料卻吸進了那帕子上的香氣,渾身一下子軟綿綿的,失去了力氣。 視線漸漸模糊起來,她掐緊掌心想要清醒些,卻最終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趁著四周無人,那太監忙將閑云頭上的一支玉簪拔了下來,又從自己的衣襟里掏出一個紙包,打開后撒了些粉末在閑云的衣袖處,末了還仔仔細細地往她的指甲縫里撒了些。 做完這一切后,那太監匆忙地把閑云拖進一旁的灌木叢后,這才四下瞧了瞧,在確定無人看到這一切后,迅速逃離了現場。 同一時間,看守冷宮的江嬤嬤收到了一份厚禮,如意笑瞇瞇地把那綢子包起來的東西遞給滿臉褶子的老婦人,“這是充儀娘娘賞你的?!?/br> 江嬤嬤笑得合不攏嘴,趕忙接過來打開,頓時驚在原地。 那綢子里竟然包了數綻金錠,閃閃發光,幾乎灼傷了她的眼! 如意淡淡地瞥她一眼,“錢收下了,知道話該如何說了么?” 江嬤嬤連連點頭,捧著金錠笑得滿臉的褶子都開了花,“知道知道,姑娘放心,老奴省得該如何說如何做,您就請娘娘放心吧?!?/br> “金子只是一方面,若是做得好,事成之后娘娘還會有獎賞;但若是做的不好,走漏了風聲——”如意面色一冷,直勾勾地看著江嬤嬤,“你在宮外似乎還有個孫子吧?” 江嬤嬤神情一僵,隨即會意,忙點頭哈腰地說,“姑娘放心,老奴在這冷宮里守了這么多年,自然知道那人錢財□的道理。還請姑娘千萬放心,也保老奴孫子的安全?!?/br> 正如她所說,她在冷宮守了這么多年,進了冷宮的都是失寵的主,昔日結仇的人大有來奚落嘲諷的,只要稍微給她些賞賜,她自然也樂得做這個順水人情——畢竟那群人已經進了冷宮,外面也沒人會在意了,誰又理她們死活呢? 而軟硬兼施,這便是蔣充儀控制一個人的最好手段。 如意從冷宮回去后,就和蔣充儀待在廷芳齋里,再也不曾出去過,而此刻,如順儀也按照蔣充儀的安排,往冷宮去了。 畢竟冷宮里的日子不同于外面,沒有宮女照顧著,誰也會發現沈充媛一不小心滑胎了呢? 而如順儀要做的,便是這個順道去冷宮探望故友、豈料卻撞見她滑胎的人。 正值黃昏時分,冷宮里傳來了一個女人凄慘的尖叫,那聲音凄厲又尖銳,嚇得停歇在屋檐上的幾只燕子呼啦一下拍打著翅膀,飛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如順儀看著床上那個捧著肚子驚慌失措的瘋子,后退兩步,視線滑落至她不斷涌出鮮血的下體,呼吸有些不穩,“紅映,快去請太醫,記住,是張太醫!” ————————— 同一時間,容真尚在書房里躺在榻上看書時,閑云忽然跌跌撞撞地推門而入,發髻散亂,滿頭大汗,神情驚慌失措。 容真抬頭看著她這樣反常的模樣,忽然心頭一沉,“發生什么事了?” 她原本就在納悶為何大下午的就去了尚衣局的人遲遲不回來,如今忽然見到素來穩重從容的閑云變成了這般模樣,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閑云的聲音在顫抖,好像要努力支撐著自己才能站穩,“主子,大事不好了,奴婢在去尚衣局的路上被人跟蹤,后來被人下藥迷暈,方才才醒過來……怕是,怕是有人要對主子不利??!” 容真的表情倏地沉下來,“你說什么?有人把你迷暈了?” 她猛地將手里的書放在榻上,扶著桌子站起身來,“把事情經過說清楚,是什么人做的,過程如何,一個細節都不要放過!” —————————— 華嚴殿,顧淵尚在桌后批閱最后幾本折子,門外忽地響起鄭安的聲音,“皇上,奴才有要事稟報?!?/br> “進來?!钡统翋偠穆曇糇晕輧软懫?,今日皇帝的心情都很好,光從語氣也能分辨出來。 鄭安有些惶恐,怕是這個消息說出來了,皇上就高興不起來了。 顧淵不疑有他,輕描淡寫地問了句,“何事?” 鄭安把頭垂了下去,憂心忡忡地說,“如順儀身邊的宮女前來稟報皇上,說是,說是冷宮里的沈充媛……滑胎了?!?/br> 滑胎了? 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道響雷劈在顧淵心頭。 沈充媛滑胎了? 她什么時候有孕了? 書桌后的人霍地站起身來,“把那宮女叫進來!” 于是鄭安忙不迭地跑出御書房,把紅映叫了進來。 皇帝的面上一片鐵青,冷冰冰地看著她,“究竟怎么回事?說!” 紅映心頭有點慌,卻死命掐著手心,用帶著顫音的嗓音道,“回皇上的話,奴婢與順儀主子一同去冷宮探望沈充媛,豈料……豈料推門進去時,竟看見沈充媛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主子趕忙吩咐奴婢去請太醫,太醫到了之后才說,沈充媛是……是滑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