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他輕蹙眉頭。她的睡姿也太差了吧?人都快滾到座椅下方去了,臉也快出了毯子的范圍,那微抿的嘴唇,是打算親吻地面嗎? —— 簡瑤沒睡多久就醒了,因為她老感覺好癢。像是有人在用羽毛,輕輕撓著她的臉和鼻尖。 某個瞬間,她睜開眼,看到暗黑的車廂頂,回過神來。 目光一轉,又看到兩張并排的椅背——她什么時候躺下了?薄靳言呢? 一轉頭,卻看到他高大的身軀,坐在她旁邊的……地上? 他微微弓著背,雙腿曲起。一只手拿著望眼鏡,還盯著外頭;另一只手隨意搭在膝蓋上。 這還是簡瑤第一次看到他,這么不講究的席地而坐。 原來他也會這么溫柔。把椅子讓給了她。 簡瑤盯著他模糊而英俊的側臉,剛想開口,卻見他頭也不回,朝自己伸過來一只手。 她不知他要干什么,愣愣的看著。 他的手越來越近,停在她臉前面。然后,以非常熟練流暢的動作,從椅子上拿起她一縷發絲,開始在手指上一圈圈的繞啊繞。 直至黑發纏滿他的指腹,他停了一瞬,忽然一下子把手指抽了出去! 長發從空中飄落,發梢擦過她的臉頰——難怪她剛才一直覺得好癢! 不等她回神,他又開始了第二輪纏繞…… 似乎很喜歡這種觸感,如此周轉反復,他玩了好一會兒,才松開她的頭發,繼續抱著膝蓋,專注監視。 全程看都沒看她一眼。 簡瑤靜默片刻。 他……還能更幼稚一點嗎?他是神探??!居然玩她的頭發! 她坐起來,同時把被他弄得亂七八糟的長發,一縷縷順到耳后。薄靳言聽到動靜,淡淡瞥她一眼,非常坦然的扭過頭,繼續監視。 簡瑤剛拿起自己的望遠鏡,突然就聽到前面一個警察低聲說:“有狀況!” 薄靳言盯著窗外,一動不動。簡瑤趕緊貼近窗簾的縫隙,悄無聲息的望出去。 只見前方大路的盡頭,一個人騎著輛自行車,從夜色中出現了。他穿著紅色的制服,上面還有店鋪標志——是山莊內一家24小時營業的食品店。 他是送外賣的??啥燃傥堇锔緵]人,又怎么會有人叫外賣? 此時不僅簡瑤和薄靳言,周邊幾條路上,數名遙遙潛伏的警察,都通過監視器或者望遠鏡,盯著這個人。 天色還是黑的,濕滑的地面映著路燈淡淡的光澤。那人騎行到度假屋下方的路口時,忽然停住了。 他從后座提起外賣箱子,不急不緩朝山坡上走去。 “薄教授,交給我們吧,準備行動?!睂χv機里,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正是負責這次抓捕行動的警官。 “等一下?!北〗郧謇溟_口,“再觀察一會兒?!?/br> 那頭的警官遲疑了一下,隨即下令眾人原地待命。 這時,那人已經走到了度假屋前,抬頭四處看了看,徑直走向其中一間。 正是裴澤和錢昱文的屋子。 只見他在門口停下,從外賣箱子里拿出幾個盒子,彎腰放下。然后又探頭朝里頭望了望,隨即提著空箱子,轉身走了。 簡瑤的心跳也隨之加速,原本的那點困意,煙消云散。 “行動?”警官在對講機里催促。 薄靳言嘴角勾起嘲諷的笑:“不。不是他?!?/br> 此言一出,大家都是一愣,簡瑤也不明所以。只聽薄靳言淡淡的說:“他去的屋子不對?!?/br> 他這話,其他警察完全聽不懂了,簡瑤也有點懵懂。 她想了想,問:“為什么不對?上次他是在孫勇的家里留下信號;這次也是到了裴澤的屋子外頭。兩次,都是去了兇手的住所。如果他有自己固定的行為模式,這不正好一致嗎?” 薄靳言靜坐不動:“no,他不是去兇手的住所,而是去受害者被殺死的地方。對于一個變~態殺手來說,死亡的瞬間才是有意義的?!?/br> 簡瑤心頭微震——所以,他應該去王婉薇的屋子留訊息才對? 這時,那人已經走下山坡。負責行動的警官焦急的問:“薄教授,這個人很可疑,要不要先把他扣押?” “不,放他走?!北〗缘恼f,“這個外賣員是那個人叫的,用來試探?!?/br> 那人騎著自行車走遠了,很快身影沒入夜色里。度假屋周圍,重新寂靜下來。 而車內氣氛仿佛也瞬間凝滯下來。 此舉無異于冒險,是薄靳言和“他”之間的無聲博弈。 ——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眾警察的心,也變得焦躁起來。畢竟他們對于薄靳言的分析和想法,并不了解。 天空的顏色,已經淺了一點。但地面依舊灰蒙蒙的,看不清晰。 就在這時,又有人過來了。 是一名清潔工。 之前他就在旁邊的一條路上,現在慢慢掃到度假屋邊上,才引得眾人注目。 簡瑤從望遠鏡中看去——從身形看,那人有點佝僂,步伐也略顯遲滯,似乎上了年紀。戴著頂清潔工人的帽子,擋住大半張臉,臉上有花白的胡渣,還有皺紋,看樣子至少五十歲以上。他的衣服很舊,皮鞋也很舊。 他一手拿著掃帚,一手簸箕,彎腰掃著地上的落葉,和一些垃圾。有空塑料瓶撿起來,一個個扔進旁邊的垃圾箱,動作自然而熟練。 所有人都盯著他。 他已經緩緩靠近度假屋所在的那片山坡下。 他放下了簸箕,走進坡下一片草坪,開始清理上面的垃圾。過了一會兒,又走出來,拿起簸箕。 所有人都在想——他會上坡嗎?會在王婉薇的屋子留下訊息嗎? 他離開了。 他居然拿著掃帚,繼續朝前面的路面掃去。 “看來就是個清潔工?!避嚴镆幻斓吐曊f。 緊張的氣氛,仿佛也隨著這名清潔工的路過,而松弛了不少。 “再過一會兒,天就亮了?!绷硪幻煺f。 簡瑤卻發覺,薄靳言的望遠鏡,一直在慢慢移動,始終跟著那清潔工。 于是她也盯著那清潔工看,他已經走出一段了,眼看就要離開這條路。 怎么她覺得…… “這個清潔工有點不對……”她低喃。 話音剛落,就感覺到一陣溫熱的氣息靠近,從背后將她籠罩住。一抬頭,就見薄靳言的胳膊,撐在她臉旁邊的車壁上。而他的胸口,輕貼上她的后背。 “怎么不對勁?”他湊近了,低聲問。 她整個人幾乎都被他環在懷里了,他的氣息噴在她耳朵上,頓時奇癢無比,令她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但她知道,這種時候,他必然是心無旁騖的。她也沒太在意,直接轉頭對他說:“你看他……”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在她放下望遠鏡,轉身、抬頭的一剎那,他也恰好放下望遠鏡,低頭等她回答。 兩人本就緊挨在一起,兩相交錯,她只感覺到自己的嘴唇,飛快擦過一片柔軟的皮膚,最后擦過他臉上某個微濕柔軟的地方。 那是…… 他的嘴唇。 簡瑤腦子里懵了一下,臉頰陡然就熱了起來。而他仿佛也定住了,兩人的臉隔著不到一寸的距離,靜靜相對著。 …… “哪里不對勁?”薄靳言打破沉寂,就像剛才什么也沒發生。 “呃……”簡瑤立刻答道,“清潔工收入低,我看過的所有人,都會把那些空礦泉水瓶,收集了賣錢。他全扔了……”她講得很快,仿佛若無其事。 薄靳言微蹙眉頭。 他在國外長大,這一點他是不知道的。但只靜了一瞬,他拿起對講機:“行動!” 那頭,警官遲疑:“薄教授你確定?他沒有靠近度假屋……” 就在這時,車內一名警察驚呼:“薄教授,你看度假屋墻上!” 簡瑤和薄靳言同時朝度假屋方向望去—— 這無疑是非常驚悚的一幕。 王婉薇的外墻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團巨大而朦朧的光斑。淡淡的光暈中,映出幾行紅字。 是英文,每一筆每一劃,都有未干的筆跡往下蜿蜒流淌,使得這行紅字,宛如鬼符血書般猙獰。 “imissusomuch,buddy.”(哥們兒,我是如此思念你。) 簡瑤才剛看清這句話,就聽見“轟”一聲巨響,從遠處傳來。再定睛一看,度假屋所在的山坡下,陡然燃起一團濃霧火光——什么東西爆炸了! 而王婉薇外墻上的英文,也瞬間消逝! “是投影?!北〗岳淅溟_口,“剛才他放了東西在草地上?!?/br> 簡瑤明白過來,猛的回頭,恰好見到那清潔工的身形,隱入路旁的樹叢里。 此刻已不用薄靳言說了,無數潛伏的警察,都從暗處追出來,一部分往度假屋方向包抄,另一部分朝清潔工逃跑的方向追去。 兩名警察拉開車門就要往下跳,薄靳言拉住其中一人:“你留下。我去?!?/br> 那警察只好重新坐下。 簡瑤吃了一驚——薄靳言號稱只做腦力勞動,此刻卻也要追過去? 轉眼間,他已經和那名警察,跑得不見影了。 簡瑤的心一直緊繃著,跟留下的警察,一齊看著監控。那警察安慰說:“放心。我們已經通知山莊保安部,今晚任何出入口、任何人車不準進出。那個人只要還在山莊里,就跑不掉?!?/br> 簡瑤聞言心頭一喜。甕中捉鱉,無論那人怎么偽裝潛伏,薄靳言一定能把他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