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她重新躺回床上,側身看著窗外幽深的夜色,腦子里還是忍不住想,這串數字到底帶表什么。 她先拿出手機,按下這些數字。座機號碼是8位,多了三位,總機轉分機?她撥過去,空號。 這個結果幾乎是必然的。 摩斯密碼?她又不懂。經緯度坐標?格式不對。 英文字母呢?從a到z,對應1到26。她從床頭拿過來紙筆,對照換成英文字母。不過心里也清楚,密碼怎么會這么簡單?連她都能破譯? 翻譯出來的字母是:h,i,i,m,n,o,s。沒有任何意義。 如果換一下次序組合一下呢? hi,min,so? hon,s/m,ii? …… 還是明天等薄靳言看看吧。簡瑤把紙筆放下,閉上眼睡覺。 只是腦海里又浮現薄靳言的臉,眉目修長、鼻高唇薄,清俊又凌厲,卻也會噙著淡淡的笑意,那笑意或是譏諷,或者倨傲,或是愉悅…… 她突然又睜開眼,目光重新落在那些字母上,后背倏的滲出一層冷汗。 薄靳言,薄靳言。 這些字母,還有一種有意義的單詞組合—— hi,simon(嗨,西蒙)。 ☆、鮮花離分 深夜,公寓樓梯間靜得滲人,唯有燈光白亮如晝。 簡瑤望著面前漆黑厚重的大門,想起剛剛猜出的暗語,心頭還有陣陣寒意冒出來。 按了門鈴,半陣卻無人來應。 “咚咚咚——”她又敲門,悶重而急促。 這時手機卻響了,是薄靳言,低沉的嗓音有點懶散:“夢游?現在是一點?!?/br> “你在家?快開門?!?/br> 又過了一小會兒,門才打開。簡瑤一怔——薄靳言穿著件浴袍,頭發濕漉漉的站在門后。領口很寬松,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還掛著幾滴水珠。 他掃她一眼,微微一笑:“你可以改變主意,條件是明天早上給我做早飯?!?/br> 簡瑤:“我不是……”他已經轉身進屋。 簡瑤快步跟進去。 自上次看房子后,簡瑤就沒來過。只見屋內燈光暗柔,迎面就見窗邊層層疊疊的黑色窗簾,跟上次的擺設并無二致。唯有客廳正中,多了個瓷白潔亮的浴缸,十分突兀。 那浴缸足有她家的兩倍大,里面還有滿缸的水冒著熱氣。顯然薄靳言剛剛就是在這里洗澡。旁邊的小方凳上,還放著個高腳纖長的玻璃杯,盛滿橙黃透亮的……花茶。 這時薄靳言已經在沙發坐下,浴袍下的長腿交疊著,眉目清冽的望著她:“說吧,什么事讓你半夜穿著睡衣來我家?像……”他的目光淡然滑過她的臉龐:“一只受驚的小鳥?!?/br> 簡瑤在他對面坐下,注視著他:“李熏然給你發了郵件,關于血數字?!?/br> 薄靳言從茶幾下方拿出個銀色筆記本,放在腿上。長指輕敲了幾下,盯著屏幕,臉色冷寂下來。 只過了幾秒鐘,他就抬手合上屏幕,把筆記本往邊上一扔,站了起來。簡瑤注意到,他的眼神變得十分漠然,白凈的臉,仿佛也透著寒氣。 她輕聲說:“如果換成最簡單的英文字母……” 薄靳言已經轉身朝房間的方向走去。 簡瑤毫不遲疑的跟上去。 —— 這是薄靳言的書房,迎面就是個超大的書架,堆滿了一箱箱一盒盒的文件,幾乎快頂到天花板,十分壯觀。 簡瑤站在薄靳言身旁。他站得筆直,伸手從最上層,取下來一箱文件。簡瑤注意到,這一箱體積比其他的都要大,箱體側面用英文寫著行字,翻譯過來是:“20072011,加利弗利亞洲,鮮花食人狂?!?/br> 薄靳言抽出一疊卷宗,快速翻看。簡瑤盯著他的側臉,問:“孫勇為什么要留下這樣的訊息?” “不是他?!北〗灶^也不抬的答,語速極快,“這組密碼雖然簡單,憑他的大腦卻想不出來。而且以他的幻想模式,即使要留下訊號,也應該是類似殺手圖騰、圣堂騎士之類的抽象符號?!?/br> 簡瑤心頭微驚:“難道孫勇只是個傀儡,還有個人在背后指使他犯罪?”她看一眼他手中密密麻麻的尸體圖片,靜靜的問:“你在美國的犯人?” 薄靳言搖搖頭,眼中浮現一絲譏諷的笑意:“no,變態可以與生俱來,但不會是一蹴而就。孫勇的變態行為與他二十九年的成長背景相符。并且最早幾次殺人,比我回國時間要早——我回國、回潼市都是臨時決定,所以他的犯罪,不可能是受人教唆挑釁我?!?/br> 簡瑤點點頭,同時又看著他清冷的面容——他那時候忽然回國,應該跟那場重病有關。 薄靳言繼續說:“他這一型內心封閉自大的殺手,通常只愿意單干。作案過程中,也表現出鮮明的個人特點,沒有同伙存在的痕跡?!彼挚匆谎酆啲?,“更不可能有人脅迫他長期作案?!?/br> 簡瑤接口道:“那他只要去報警就好了,他的人身自由沒有被限制。而且他也沒什么親人,本身還有絕癥,也沒什么可以讓人脅迫的——可這條訊息是怎么回事?” “孫勇就是‘殺人機器案’的真兇,這一點毋庸置疑?!北〗缘恼f,“只不過,有人到過犯罪現場,給我留了這條口信?!?/br> 簡瑤心弦微顫,循著他的目光,看向他手中的卷宗。那是張放大的照片,是個二十多歲的白人青年,穿件白色t恤,非常英俊,鼻梁挺拔、藍眸澄湛。 薄靳言忽然開口了: “hi,simon.i am so scared. hi,simon.catch me if you . hi,simon.are you my dessert” (嗨,西蒙,我好害怕啊。 嗨,西蒙,來抓我啊。 嗨,西蒙,你會是我的盤中餐嗎?) 一連串的英語,流水般從他嘴里冒出來,語調輕快興奮到透出幾分邪氣。 簡瑤心頭一震——他在模仿另一個人的語氣。 她看著那照片:“是這個人留下的訊號?他來中國了?”加州鮮花食人狂? 薄靳言將卷宗連同照片丟回箱子里:“tommy被我送進了鵜鶘灣監獄,終身□。他連一縷呼吸都不可能飄出鵜鶘灣。不是他?!?/br> 簡瑤聽得疑冢叢生——薄靳言剛才模仿的,應該就是tommy,否則他不會解讀出密碼后,立刻來翻看這一宗檔案??伤终f留下口信的不是tommy。 “那是誰?” “不知道?!?/br> 薄靳言頎長的身子直立著,眼睛還盯著面前滿墻的卷宗??赡鞘璧纳畹难凵?,又令簡瑤覺得,他的目光隨著思緒,都已經到了極遠極遠的地方。 他的眼睛里慢慢浮現笑意。那笑意有點冷,映著他眼里淺淺的波光,又顯得璀璨動人。乍一看竟令人有驚心動魄的感覺。 他忽的轉身,伸手摟住簡瑤的肩膀,把她往門外帶。 男人清冷的氣息瞬間籠罩住她,還帶著絲絲點點的水汽,放在她肩上的手臂柔韌有力。 “薄靳言……”簡瑤不明所以,可他面色平靜,唯有嘴角冷冽的笑意未褪。 很快她就被帶到了門口。薄靳言拉開門,手一推,就將她送出了門外。 簡瑤轉身望著他。 他站在光線明暗交替的玄關,就像一片高挑清冷的陰影。而他直視著她,嗓音低沉清晰如昔:“簡瑤,不要害怕,再見?!?/br> 簡瑤一怔,他已經把門關上了。 —— 天色微亮時分,簡瑤睜開眼。 從窗口往外望,繞過那幢擋住日出的大樓,可以看到一小片天空,灰白晦澀。她下床洗了把臉,感覺大腦清醒了,給薄靳言打電話。 昨晚她沒有再找他。因為很清楚,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再開門。 現在不知道會怎樣。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柔和的女聲機械的重復著。 情況看來比較嚴峻。因為薄靳言從來不關手機的。 下樓的時候,她去敲了他家的門,空寂的聲響回蕩在樓梯間,無人應答。 —— 周一的上午照例最忙碌。簡瑤一到公司,就迎來了堆積如山的工作。忙得她只能把薄靳言的事暫時擱置。 中午的時候,她才抽出空來,到大廈樓梯間,給傅子遇打電話。 “子遇,你知道薄靳言……” “他搭乘今天最早一班飛機回美國了?!备底佑龅穆曇舨凰破綍r的輕快,非常平靜。 “加州食人狂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子遇頓了頓,聲音變得柔和:“簡瑤,血數字的郵件我也看到了。這個事情現在大致是這樣:靳言現在也不清楚是誰在背后搞鬼,但這是fbi的案子,所以他趕回美國了。加州食人狂是他參與過的最成功的案子,也是最艱難的案子,是fbi才能對付的惡徒,你我幫不上忙。所以你也不必擔心,事情搞定了,他就會回來?!?/br> —— 這天下午,簡瑤忙碌手頭瑣碎的工作時,稍微有些走神。 傅子遇的意思很明白,他們過問這件案子,其實是沒什么意義的。所以她不會再探究詢問,免得反而打擾到薄靳言。 只是望著眼前裝潢精致的辦公區,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還有成疊的文件、一排排電腦……一切忙碌、安穩而平凡。而此刻,薄靳言也許正追查著最窮兇極惡的罪犯,直面暴力和死亡。 她和他,就像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 一周時間匆匆而過,簡瑤始終忙碌,只有每晚下班,路過薄靳言家門口時,側耳一聽,里頭始終寂靜無聲。 周末晚上,她終于閑了下來。坐到電腦前,又翻看那封密碼郵件。 心念一動,她給薄靳言發了封郵件。內容很簡短: “一切順利嗎?” 大概幾分鐘后,提示有新郵件,正是薄靳言: “順利。照顧沉默,鑰匙在門墊下?!?/br> 簡瑤看著這行字,慢慢笑了,立刻就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