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大學的后巷里,總是藏著各種好吃得不可思議的東西。簡瑤挑的這家,招牌菜是魚羊鮮火鍋,骨酥rou爛、鮮香清辣,口碑極好。 她找了個靠窗位置坐下,很快就見一輛黑色雷克薩斯在門口停下,兩個同樣高大的男人下了車。一個俊秀可親,一個倨傲清逸。 火鍋端上來時,奇香撲鼻。簡瑤介紹:“他家的魚都是碼頭大清早送來的,羊rou是內蒙的。都很新鮮?!彼粗鴮γ娴谋〗裕骸澳愠赃^這種嗎?” 他今天還是西裝襯衣,越發襯得身材修長,清秀的眉目中透著桀驁。聞言他只抬眸掃了簡瑤一眼,那表情似乎在說:難道會有我沒吃過的魚? 這時簡瑤眼角余光瞥見傅子遇,卻發覺他看著火鍋,似乎怔了一下。 “點其他菜沒有?”傅子遇微笑發問。 簡瑤把桌上的點菜單遞給他——之前是他說很餓,讓簡瑤先點菜。 傅子遇瞥一眼菜目,抬頭看向服務員:“再加條……清蒸魚?!?/br> 服務員歉意的笑:“不好意思,我們就是專業做魚羊鮮,不做其他魚。其實火鍋里的魚有兩斤多,羊rou有三斤,這位小姐還點了其他菜,估計你們是吃不完的。不夠再點吧?!?/br> 簡瑤低頭喝了口水,目光在他倆同樣平靜的臉上打了個轉。 —— 席間氣氛蠻不錯。大多數時候是傅子遇和簡瑤在講話,薄靳言偶爾微笑插一兩句,卻能把人噎得胸悶氣郁,但又忍不住想笑。后來,薄靳言起身走到店外去接電話,傅子遇望著他的背影,對簡瑤說:“跟他做朋友,我倆就是找虐體質?!?/br> “朋友”這個詞,令簡瑤心頭一暖。她也看一眼窗外的薄靳言,在心中斟酌詞句。 上次他們去她家吃飯,人多、桌上也有兩道魚,所以簡瑤根本沒注意。今天才發覺,薄靳言竟是一筷子別的rou菜也沒動,包括火鍋里跟羊rou一起煮的魚rou。 “他不吃紅rou?!辈坏人_口問,傅子遇的聲音已經從對面傳來。 簡瑤:“……為什么?” 傅子遇靜默與她對視片刻,答:“他曾經花了半年時間,追捕加州分尸食人狂。那之后,他就不吃紅rou了?!?/br> 簡瑤靜了一會兒,說:“對不起,我以后會注意?!?/br> 傅子遇笑了,大手一擺:“沒關系!他也很喜歡吃蔬菜,你看剛才吃掉了一整盤?!?/br> 簡瑤笑笑,兩人沉默片刻,傅子遇又說:“你看他現在查案拽得不行唯我獨尊,其實也是慢慢練成這樣的。一開始他幫fbi查案,看著那些成堆被虐殺的尸體,也會嘔吐?!?/br> —— 傅子遇看中的是二環邊上一幢幽靜漂亮的公寓樓。簡瑤跟他倆走到樓下,內心就已經開始掙扎——環境太棒了,但是價格一定不菲。她好像都聽到了錢包癟下去的聲音。 首先去看的是薄靳言在一樓的一套三居室。就簡瑤看來,沒什么驚喜——色調清冷、家具簡潔,整體有點灰暗。尤其那張全黑的、至少2米x2米的大床,看著就讓人覺得很不溫馨。但是薄靳言很喜歡,邁著長腿在屋里轉了一圈,最后站在客廳白晃晃的燈下,微笑點頭:“很好,我要這套?!?/br> 然后傅子遇就帶他們坐電梯上樓。簡瑤有點意外:“我們住一個單元?” 傅子遇:“對啊,這樣有事可以相互照應?!蓖瑫r低頭對簡瑤耳語:“有你在附近看著他,我放心?!?/br> 他講話時,薄靳言也看了她一眼。修長澄澈的眼睛里,浮現一絲笑意。這笑意叫簡瑤看不明白。得意?傲慢?可他得意個什么勁? —— 當傅子遇推開房間門的第一秒,簡瑤就怦然心動了。與薄靳言的戶型完全不同,這就是個簡單的大開間。一張榻榻米放在落地窗旁,旁邊是兩張桔紅色小沙發,還有蜿蜒如枝蔓花開的吊燈。 而最奪人眼球的,是正在水晶燈下的潔白浴缸。淺紅紗帳從屋頂垂落將它裊裊環繞,浴缸邊的平臺上還放著一瓶鮮花。 作為單身女人獨居的房間,這個設計實在很能撓中人心底那點小資慵懶的情趣。她幾乎可以想象自己洗完澡裹著浴巾,舒舒服服倒在旁邊榻榻米上的情景。 “多少錢?”簡瑤期盼的問。 傅子遇說了價格,并不便宜,簡瑤一咬牙:“好,我租?!?/br> 傅子遇含笑點頭,走到一邊打電話落定兩套房子。簡瑤這才注意到,薄靳言不知何時一個人走到屋子里頭,正四處端詳。 只見他雙手插褲兜里,先走到窗旁,往樓下看了看,瞥她一眼:“太棒了,你每天都看不到日出?!?/br> 簡瑤默然——窗外幾十米外就是一座摩天高樓,的確景致全無。但是這個價格,能租到這樣的房子,已經是百里挑一了好不好! 他又走到浴缸邊,抬手挑起紗帳,眉目專注的審視著里頭。簡瑤也不知道他在審視什么,但讓一個男人這么盯著自己的浴缸,多少令人有些赧然。她走過去,將紗帳從他手里拔~出來:“沒什么好看的?!?/br> 他抬眸看她一眼,略略挑眉:“你臉紅了?!?/br> 簡瑤哪里料到他會這么說,根本不信,下意識就去摸臉……還真的,有點燙。 “不必害羞?!彼壑虚W過倨傲的了然,“無論男人女人,或多或少都有暴露身體的欲望。獨處的時候得到釋放,很正常?!?/br> 簡瑤的臉又開始燙了。但也許是跟他相處久了,承受能力和反擊能力也變強了,她朝他微微一笑:“這些都是理論知識吧?其實你又沒跟女人相處過,也不了解女人。紙上談兵好精彩!” 薄靳言眸色微斂,薄唇輕啟、正想講話,簡瑤已經大大方方轉身走了。 —— 簡瑤花了好幾天時間,把新公寓布置好,就此安頓下來。從學生轉變為職業人,令她心情雀躍,只待隔日就到新單位上班。 期間薄靳言也有些動靜——他開一輛大切諾基,倒是跟清秀的外表大相徑庭。也沒什么準點兒,早中晚都有看到他進出小區。簡瑤聽傅子遇提起過,他不用坐班。 —— 簡瑤就職的企業叫澄宇,是一家知名的跨國貿易公司。以她優秀的專業成績,能獲得最低層的助理職務,已屬不易。 周一一大早,簡瑤就坐地鐵抵達公司。摩天大樓坐落在使館區附近,旁邊都是高檔商場、娛樂場所和酒吧,休閑氣氛倒很濃厚。 不過一踏入大樓,簡瑤就不這么覺得了。大廈金碧輝煌,每一位衣冠楚楚的職場男女,都顯得忙碌而專注。簡瑤以前就聽說過,集團曾經發生過員工過勞猝死事件和壓力過大自殺事件,雖無法驗證其中究竟,但毋庸置疑,這里工作確實緊張。 簡瑤報道的部門是汽車零配件貿易部。這是整個公司營業份額最小的業務部門之一。不過第一天相處下來,簡瑤對這份工作很滿意——部門經理很親切、下達任務條理分明。其他同事什么年齡段都有,雖然算不上和善,但也不難相處。 不過簡瑤初來乍到,力求踏實謹慎,所以每天都忙到很晚才離開。不過這么下來,她也就一直沒見過傅子遇和薄靳言。 —— 好容易到了周末,簡瑤宅在家里休息。中午的時候,卻有快遞來敲門。 簡瑤一看,是國際郵包,收件人是“simon”??爝f員解釋:“我打電話給薄靳言先生,他不在家,說送到你這里?!?/br> 簡瑤便替他簽收了。 快遞員走了,簡瑤拿起包裹又瞧了瞧。 simon?她倒是一直不知道他的英文名字。 不過感覺這個名字挺適合他的。 暮色~降臨時分,簡瑤正準備晚飯,薄靳言來敲門了。 開門的一瞬間,兩人對視一眼。 他還是老樣子,西裝筆挺,白皙清傲。簡瑤把郵包遞給他,以為他馬上會下樓。他卻掃她一眼,不等她邀請,徑自走了進來,自然而然得好像領導來視察工作。 目光淡淡環顧一周后,他在她的小沙發坐下,松開領帶、身姿舒展,拆開郵包開始專注的看里頭的文件。 簡瑤在旁默立片刻,也不管他了,自己繼續做飯。 ☆、先生你好 屋內燈光暗柔,靜謐得好像依舊只有簡瑤一個人。 薄靳言正坐在沙發上看文件,側臉安靜而專注。簡瑤給他倒了杯茶,轉身剛要走,他卻抬眸掃一眼那茶,說:“我不喝亂七八糟的東西,換成白開水?!?/br> 簡瑤看著手里他所謂“亂七八糟的東西”。那是壺花茶,菩提子花加薰衣草,清香撲鼻、橙黃透亮,也是她最愛的私家珍藏。 他不識貨。 “要喝水自己倒?!?/br> 薄靳言這才抬頭正眼瞧她,她卻已經扭頭走了。 簡瑤又切了一會兒菜,察覺身后一直沒動靜。轉頭一看,卻見他正舉著那杯茶,對著燈光在端詳,修長的眉頭輕蹙,神色極為認真,完全不輸切割尸體的時候。 簡瑤忍不住笑了,說:“這是我在一條老胡同找到的,有個女孩開了個小店專賣這個,用料口味都比其他店好?!?/br> 薄靳言掃她一眼,沒說話。 簡瑤繼續做飯。過了一陣,她把煲好的雞湯端到茶幾上,一抬眸,卻看到他跟前的茶杯已經喝空了,而他拿著文件還在看。 簡瑤微微一笑,轉身要走,卻聽到輕微的敲擊聲。 回頭一看——是薄靳言伸出一只手,長指輕叩著茶杯旁的桌面,神色特別淡然自若。 這意思是……讓她續茶? 簡瑤挑了挑眉,清清脆脆的問:“好喝???” 薄靳言抬眸看著她,眼中浮現清淺的笑意:“不錯,謝謝?!?/br> 簡瑤望著他清俊逼人的臉,心想傅子遇果然說得沒錯,她也有受虐傾向——薄靳言難得的贊許一下,竟然令她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她不計前嫌的又給他倒了一杯,還把茶壺也提了過來,放在他手邊。 —— 晚餐她原本準備的是東坡rou、清炒藕片、青菜和湯。盛飯的時候,她把東坡rou直接留在蒸鍋里,沒有端出來。 鑒于薄靳言的挑剔,簡瑤把一碗米飯放在他手邊時,已經想好了——要是他說:我不吃這些難吃的東西,她就說:不好意思你誤會了,這碗飯也是我的,我吃兩碗。 不過她的想法多余了,薄靳言很自然的就把碗筷端了起來。 簡瑤在他對面坐下,一時兩人都沒講話。 簡瑤看著他的筷子先落在藕片上,夾了一塊,神色淡淡的吃了,沒說什么;然后吃了一口飯,又夾了根青菜;再用勺舀出塊雞rou,放到碗里…… “你就算一直盯著我,這些菜也不會變得更好吃?!钡统翋偠纳ひ?,在她對面響起。 簡瑤微赧抬頭,就見他眼神清亮淡定的望著自己。她剛要還口,他卻問:“這是什么米?” 白瓷小碗就在他掌心,粒粒長米柔軟飽滿。 “泰國香米?!焙啲幋?。 薄靳言微揚眉頭,簡瑤知道他疑惑什么,解釋道:“口感很好吧?我曾經買了二十多種香米對比,最后選出這種?!?/br> —— 吃了一會兒,簡瑤發現,薄靳言人高腿長,坐在低矮的小沙發里,每次夾菜都要身子前傾。她放下碗,從床上拿了個靠枕給他:“墊在后面,就不會不舒服了?!?/br> 這靠枕也是她轉了好幾個商場,買到最合心意的,顏色素雅大方、質地柔韌舒適。薄靳言接過,長指捏了捏,丟到身后,看她一眼,靠了上去。 —— 簡瑤洗碗的時候手機響了,是多日沒聯系的李熏然,簡瑤擦干手接起。 “干什么呢?”他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半天才接電話?!?/br> 簡瑤笑答:“洗碗呢?!?/br> 李熏然:“才吃飯啊。跟誰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