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綺乖，別哭了，媽在這里……媽會陪著你的……”林嵐將思綺緊緊擁在懷里，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著。

    思綺漸漸平靜了下來，卻仍是埋在她的懷中，不肯動彈，良久良久之后，才聽到她的聲音從她的胸口傳出：“媽……我不想再見到司任了……”

    林嵐抵制住顫抖的聲音，撫著她的頭，愛憐地哄著她：“好……好……我們不見……不見……”

    司任站在門外，聽著思綺的話，他頹然的滑下身子，絮在眼眶內的淚滴，也在閉眼的同時滴落下來。

    思綺的情緒很不穩定，常常睡到半夜即要驚醒，而司任卻再也沒有踏入病房一步，只要他的身影稍稍出現在門口，思綺即激動地大聲吼叫起來。他只有每天每夜，都陪在病房外。

    病房內的人總是睜著眼，一夜到天明，而病房外的人，也總是聆聽著病房內的聲音，一夜未眠。

    他多想進去她身邊，將她摟入懷中，就像他昏迷的時候，她躺在他的身邊，緊緊抓著他的手一樣。

    他嘗試著站在門邊和她說話，可是她拒絕聽，她拒絕關于他的任何一點信息。

    她的世界里，從此將他司任排拒在外。

    她不肯聽他說話，那么他就給她發短信。他整天整夜給她發，他愛她，他只要她，他不在乎她的外貌，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這樣的短信，他不知道發了多少條，可是，她一條都沒有回復，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有看過。

    兩個人只隔著一面墻，而他卻覺得，和她相隔了一個世紀那般遠。

    思綺不是不知道司任的心，他能接受她，可是……她不能接受她自己。她不能容忍自己這樣的一副尊容，再呆在他的身邊。她不能……

    每一天，林嵐總會抱著寶寶來看她，將她照顧得一如以前般妥帖。而那一天，思綺抱著寶寶，親了又親，末了，她對著林嵐說道：“媽，我想去韓國……”

    林嵐正倒水的手顫了下，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對……韓國好，韓國的……醫生，本事都很大的……”林嵐將倒好的水放下，坐在思綺的邊上，眼柔柔望著她，“綺綺，不要氣餒，即使換不來以前一模一樣的容貌，你也是我們司家一輩子的媳婦……”林嵐鼻子酸酸的，伸手將貼在思綺臉頰上的頭發撩到一邊。

    “司任……沒有保護好你……可是……不管你變得怎樣，他也依然如以前一樣……綺綺……不要再拒絕他，他很想你……“林嵐免不了為了兒子說起話來，看到自己的兒子整日整夜守在病房外，人也漸漸憔悴下去，她就心痛得似要裂開。

    她能夠了解思綺的心情，可是，她同樣不想兒子就這樣倒下去。

    思綺靜靜聽著林嵐的話，她知道司任的心，她一直都知道。

    “綺綺……”林嵐還想說什么，思綺卻打斷了她。

    “媽，什么都不要說了……我只想一個人去……我不想讓他陪……”

    思綺的話讓林嵐怔了下，她會知道她想說什么，是的，如果她要去，作為mama的她，只想著兒子能夠陪著她一塊去，但是，她又一次拒絕了。

    “媽……你不用擔心我……我可以的……”思綺的平靜讓林嵐的心揪緊，她沒再說一句話，轉身走了出去。

    思綺低頭望著懷中沉睡的寶寶，眼里蓄滿淚，最最舍不得的，就是她啊。

    “寶寶，mama要離開一段時間……不過mama會盡快回來……你一定要乖哦，要聽爺爺奶奶，爸爸的話……不能隨便亂哭，也不能到處爬，不能動有危險的東西，餓了你就要提醒奶奶，想尿尿了……也要跟奶奶打招呼，知道嗎？mama不在，你一定要聽話……一定要乖乖聽話哦……”

    思綺的話，讓一直站在門外聽著的林嵐差點就哭出聲。她拼命捂住嘴，倒向同樣站在一邊，一臉悲哀的司任的懷里。

    那一晚，思綺不讓林嵐陪夜，也不讓司陽陪。她說她想一個人，靜靜躺一夜，以后，她都要習慣一個人了。

    她的話，又引得司陽和林嵐淚水連連。她就嘲笑她們，哪來這么多淚水，她都沒有再哭泣呢。

    那一晚的月亮特別亮，透過白色的窗簾映到病房，使整個病房都薄薄鋪上一層銀色。

    思綺怔怔望著外面的月亮，一直到了深夜，也沒有睡著。

    她知道，他一定陪在外面，睡在外面的長椅上，那么久的日子以來，他一直都以這樣默默的方式，來表達他對于她的感情。

    四周一片靜悄悄，也早已過了醫生查房的時間。思綺起床，披了件衣服，挪動著下肢坐上輪椅。

    輪椅悄無聲息地向外移動，家庭病房外間會客室的長椅上，那個挺拔的身影躺在那里。

    她來到了他的身邊，深深凝視著他，暗黑寂靜的空間內，是她蒼涼而沙啞的聲音。

    “司任……別睜眼……”她輕輕說著，眼貪婪地望著面前的俊顏，其實早已刻在心底，哪怕輪回到來世，她也依然能夠清晰的記得他。只是，她還想再看他，還想再更深地烙進她所有的皮膚及細胞里。

    司任早在她起床的時候，就已經聽到了里面的動靜，他聽著她的輪椅聲音，慢慢接近他。他很想就那樣睜眼，望一望這張近在咫尺，卻已經好久沒有見到了容顏，只是他怕她會再次激動，她會再次更加疏遠了他。

    他只有靜靜躺著，聽著她來到他的身邊，聽著她靜靜說著話。

    “司任……原諒我……你所給予的一切，你的真情摯愛，都是現在的譚思綺所享受不起的，所以……我會還你個以前的譚思綺，甚至會比以前的更加漂亮……我要離開段時間，但是……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的……”思綺哽咽住，眼望向上方，不讓自己的淚滴落。

    “我一點都不在乎……你變得怎么樣……”躺在椅子上的人，忽然輕聲說出了話，“我只在乎，你還是我的思綺……”

    “可是我在乎……我在乎你的優秀，我在乎你的俊美……我在乎我……配不上你……”

    “不……綺綺……你怎么會配不上我……”司任激動的差點就要睜眼坐起身，思綺忙一把按住他。

    “司任……別起來……什么都不要說了，請讓我在你的面前，保留最后一點尊嚴。司任……我一定會還你個漂亮的思綺……不……比以前更漂亮……比以前更健康，所以……你一定要乖乖的在家，在家里等著我……不要找我……不管有多久，請你相信，我都會回來……所以，你一定要等我……”

    思綺的話，讓司任潸然淚下：“綺綺……讓我抱抱你，就抱抱你，好不好？”

    曾經那么高傲，那么不可一世的司任，而今對著她，卻是如此的低聲下氣，他是愛慘了她……

    思綺俯身，將臉埋入他的頸窩，緊緊擁著深愛的人，大口呼吸著他的氣息，將他的味道，一并吸入體內，永遠停留在身上。

    那樣，在往后的日子里，想他的時候，不用那么寂寞。

    “司任，別送我，別看我，別想我……”她放開他的時候，最后對著他說道。

    第二天，林嵐和陽陽到病房來的時候，只有司任一個人呆呆坐在病床上，而病床上卻空無一人。

    “綺綺呢？”林嵐忙奔到司任邊上，望著他問道。

    而司任卻只是坐著，沒有說話，也沒有抬眼望她。

    “司任……你倒是說話啊……”林嵐急得心都在跳出來了，司任怎么會進到了病房里，思綺不是一直不讓進的嗎？是不是他進來了，她又受刺激了？

    她的眼望向門邊緊閉的衛生間，忙奔過去。

    “不用找了……她已經走了……”司任在林嵐跑到一半時說出了口。

    “走？她……她去哪？”司陽詫異地問著，小嫂嫂腿不是還沒好嗎？她要走去哪兒？

    “真的走了？”林嵐一下子無力地坐到邊上的椅子中，目光呆滯，她知道她應該去，不管那里的手術做得好或不好，她都應該去一趟，可是，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人孤身前往，如果進來的時候，不見了他們兩個人，那么她還會安心些，只是現在……

    “她一個人嗎？她怎么就那么固執，不讓你陪，也該說聲，我陪著或是讓陽陽陪著也好啊……現在一個女人家，而且腿腳還不方便，這……這一個人到異地他鄉……該怎么活啊……”林嵐哭泣起來。

    “媽！別哭了，小嫂嫂去哪了？什么時候走的？”司陽蹲在林嵐的面前，緊緊攥著她的手，轉而又望向坐在那里的司任，“哥，小嫂嫂什么時候走的？你怎么不去追啊……唉呀你說你……她去哪了？”陽陽不禁也著急起來。

    “不行，我去找她，幫不了她什么忙，至少陪著也好啊……”林嵐一下子止住了淚，以一副義無反顧的神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