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說：“要不你拿過去？”

    周遠山搖頭：“我養不來這些東西，我拿著給所里的小姑娘算了?！?/br>
    蘇沫挽起發髻，笑：“女朋友??？”

    周遠山道：“不是，年紀太小，有代溝，我還是喜歡沉穩的?！?/br>
    兩人說著話下了樓，蘇沫一見王居安的車就釘住了步子。

    周遠山看了她一眼，提醒：“我的車在這邊?！?/br>
    蘇沫有些恍惚，雖跟著他走，但仍是去瞧另一處的車和車里的人，王居安穿的還是昨天那身衣服，不知是一晚上沒回去，還是今天一早又來了，這會兒正坐在里邊抽著煙，像是百無聊奈地瞧著他倆。

    周遠山也回過頭看他一眼。

    蘇沫上了車，周律師很有風度，問：“走不走？”

    她不敢猶豫，低頭道：“走吧?！?/br>
    周遠山開車上路，忽然說：“股東大會那天，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為什么還要走?！?/br>
    蘇沫道：“我不想再談這件事?！?/br>
    兩人一路無話。

    找去莫蔚清家里時，已近中午，莫蔚清的父母看起來都很樸實，說起女兒直抹淚，一邊說我們不認她的，一邊又說這孩子怎么這樣傻。蘇沫把莫蔚清的字條和銀行卡一并交過去，又問起小孩的事，老人抹淚道：“原本是跟著那邊的爺爺奶奶，后來他爸再婚，又給送回來了，現在上幼兒園了，在家呢，總是學人家喊爸爸mama，還不如讓她和孩子們一起處處?！?/br>
    蘇沫嘆一口氣，又問是哪家幼兒園，老人家忙帶了他們去瞧。

    兩人隔著鐵門瞧那孩子，兩歲多點，穿得和其他孩子差不多，瞧上去還好。

    周遠山低聲說了句：“像她?！?/br>
    兩人返回市區，蘇沫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卻仍有件事壓在心頭，她對周遠山道：“你能不能送我去王亞男家里？”

    周遠山點頭，這回沒多問。

    蘇沫捏著拳頭又松開：“我很怕見她?！?/br>
    周遠山說：“你給自己強加的包袱太多了，雙向選擇的事，見不見無所謂?！?/br>
    蘇沫道：“本來能好合好散，但我在人前傷了她的面子?！彼铝塑?，卻又回頭看。

    周遠山笑道：“去吧，我在這里等，一個老太太，不會吃了你?！?/br>
    蘇沫感激地笑笑，進去敲門。

    王亞男從醫院回到家里休養，保姆上樓去問，下來道：“老總在午睡?！?/br>
    蘇沫知是托辭，躊躇：“那我再等一會?！?/br>
    保姆認得她：“蘇小姐，你要不要進來等?！?/br>
    蘇沫忙道：“我就在這里等?！?/br>
    大約半個多小時，里邊傳來王亞男的聲音：“讓她上來?！?/br>
    蘇沫依言行事，不見宋天保，推想他是上課去了。

    仍是那間書房，王亞男坐在桌子后面瞧著她：“你跑來做什么？”

    蘇沫被她問住，只說：“就是有個交待吧?！?/br>
    王亞男冷哼：“我不需要你的交待?！?/br>
    蘇沫沒做聲。

    王亞男恨鐵不成鋼：“我小看你了，為了個男人，你能做到這種地步，值得？”

    蘇沫說：“不值?！?/br>
    王亞男說：“白費我一番苦心提拔你培養你，你知不知道那個人，從女人的角度來看，他就是個風流浪子，品行不端的貨色，我要是有姑娘，肯定不會讓她接觸這樣的……”

    蘇沫說：“我知道，他對女人是不怎么樣，但是對天?！彼D一頓，“內疚得很，這方面倒比我靠得住。至于安盛，家大業大，我能力太有限，扛不起?！?/br>
    王亞男看著她半晌不做聲，末了一聲嘆息。

    蘇沫出來，想起一件事，上車后問周遠山：“關于股權激勵的合同，安盛是不是有簽合同兩年以后才能行使權力的規定？”

    周遠山點頭：“一般公司都有這樣的規定，我經手過你的合同，但是我記得上面的條款非常寬松，連我還有其他老員工都沒有這樣的優待，”他忽然笑起來，“就算以后安盛的股票一文不值了，她對你至少還有幾分誠意，你確實該來看看她?！?/br>
    蘇沫暗自嘆息，想了想：“律師，上飛機之前，我還想請你幫個忙?！?/br>
    安盛的股票在董事長宣布辭職當日就已跌停。

    王居安正忙于組建新公司，一時接到孔書記的電話，說內部消息，檢察機關轉了風向，似乎要決定立案調查，正式通知過幾天下來。一時又是林董來訪，無非是勸他留住手里的股份，爭取反擊。王居安心里不以為意，著實對那樣的爛攤子再無興趣，一時輕易打發了，抓緊時間和人商談新合同。

    談判桌上他卻心事重重，兩次三番地看表，惹得對方心里不悅，問“王總，是不是還有更好的合作意向等著你?！?/br>
    王居安終于按捺不住，直接道：“抱歉我現在有急事，”又招呼趙祥慶，“先安排老總們吃好喝好玩好，改天再談?！?/br>
    老趙沒能料到這一椿，客戶還沒表態，王居安已經出了門。

    他快步走去停車場，心里的不好預感越發強烈，又伸手去兜里摸手機，心急火燎地打過去，那邊不接，再打，仍無音訊。他忽然有些發懵，上了車，想了半天，仍是開去那人的住處。

    蘇沫正握著手機跟自己較勁。

    周遠山走過來道：“我才問了，臺風，航班晚點，還要等上一會……你玩左右手互搏呢？”

    蘇沫有些茫然地抬頭看他：“什么？”

    周遠山嘆了口氣，指指她手里的電話：“你接不接？”

    她著急：“我也不知道?！?/br>
    “為什么？”

    蘇沫捏緊手機，十分沮喪：“這種感覺就像吸毒，吸上了就有罪惡感，明知道不會有好結果，但是忍不住?！?/br>
    “拿來，”周遠山伸出手，“電話給我，我幫你戒毒?！?/br>
    蘇沫舉棋不定，手伸出去又收回來，指頭顫了下，按了接機鍵。

    周遠山一臉無可奈何地瞧著她。

    蘇沫很不好意思，趕緊走去一邊，手機貼到耳邊，卻久久不說話。

    那邊問：“在哪里？”

    她沒吭聲。

    王居安急道：“說話！”

    蘇沫說：“你脾氣能好點嗎？”

    “我脾氣怎么不好了？”

    蘇沫說：“我掛了?！?/br>
    “不行！”他停了一會，放緩語氣，“在機場？”

    “……嗯?！?/br>
    “不是說周末嗎？”他壓低聲音，“你躲我?！?/br>
    她沉默，才道：“周五也是周末?！?/br>
    “不要頂嘴?！?/br>
    她又沉默。

    他煩了：“說話?！?/br>
    “你不讓我說話?！?/br>
    王居安嘆了口氣，低聲道：“蘇沫，蘇沫，我怕了你行么？你現在哪里都不要去，等我過來找你?！?/br>
    “又著急上床？”

    王居安頓住，說：“我就是一見著你就想上你又怎么了，這也犯法？”他恨道，“你越不聽話，我就越想收拾你?！?/br>
    蘇沫聽到他的呼吸，心尖忽地一顫，竟滿臉通紅。

    周遠山推著行李過來，對她示意：“屏幕上的信息出來了，可以托運了?！?/br>
    蘇沫趕緊捂住話筒，低低“嗯”了一聲。

    王居安立時問：“剛才說話的是誰？”

    蘇沫道：“沒有誰?！?/br>
    手機提示有電話進來，他沒理，仍是問：“周遠山？”

    蘇沫說：“你管他是誰，這事跟其他人沒關系?！?/br>
    “你以前不是還惦記著他？”

    蘇沫氣道：“你不要說了?！?/br>
    “我已經在路上了，等我?！?/br>
    蘇沫不想理他，卻忍不住道：“你開車不要講電話?！?/br>
    這話他愛聽，停了一會，他再次開口：“你聽我講，我想過，有些事我不可能當做沒發生過，就像你一樣，有時候經歷太多，想法會變得更多，是不是這樣？”

    蘇沫低聲道：“是的?！?/br>
    “安盛的事你不要再管，男人有時候就是想爭回一口氣?！?/br>
    “隨你?！?/br>
    他似在考慮，過了一會才道：“我問你，有欲望的時候你最先想到的是誰？”

    蘇沫不妨，有些尷尬：“你這人真是……”

    他繼續道：“你難過的時候最想見和最不想見的人是誰？高興的時候，你最想讓誰一個知道？我的答案都是你。你的答案是什么？”

    蘇沫還沒說話，眼淚已經浮上來。

    他又問一遍：“是什么？”

    “是你，”她幾乎被他迷惑了，“可是……”

    他打斷：“沒有可是。我三十多歲，人就一輩子，再一猶豫，又過三十多年，還剩什么？你能不能不要管別人怎么看你怎么評價你？能不能在面對我的時候忘掉那些原則？”

    蘇沫忍不住慢慢道：“有些人在關鍵時候就會缺乏原則，心慈手軟，最后被打回原型，這是你說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