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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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那邊什么意思?”我如此淡泊地詢問婉然,好像在說一件類似于“晚膳要哪道湯”一樣的簡單事。 “暫且解了韻昭媛的足,準她為皇太后守靈去了?!蓖袢徽f。 “哦?!蔽覒艘宦?,坐在妝臺前對鏡自視。雖是沒有真正小產,但沈循那天給的藥勁力頗大,那一番劇痛弄得我很有些憔悴,隔了這么多日仍還能從面色上瞧出一點,“明兒個咱也去瞧瞧吧,到底是皇太后?!?/br> 婉然站在我身后顯得有些猶豫:“jiejie還養著身子……” 在旁人眼里,我是還養著身子的。我笑睨她一眼:“樣子總要做到,這事早成了定局,旁人疑不得什么?!?/br> 我到底為什么要去?我想要告訴自己,我并不是為了去一睹韻昭媛姜雁嵐的落魄。但這樣的自欺欺人并無什么作用,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就是為了去看她的落魄。 害得晏家一夜崩塌、害得我一朝失子的姜家倒了,我只恨我不能在宮外看著官兵去抄家。我唯一能看到的姜家人,就是韻昭媛。 姑且還能稱她一聲“昭媛娘娘”. 長樂宮正殿門口,幾名候著的宦官見了我一齊恭敬一揖:“寧婕妤娘娘?!?/br> “都免了?!蔽业哪抗饴湓诘钪心莻€長跪的背影之上,欣賞著那一縷蕭索之意。 提步跨過門檻,繡紋繁復的裙擺從門檻上拂過。林晉在外闔上門,我在韻昭媛身側駐了足,凝望著面前的厚重棺木,玩味而笑:“臣妾有些日子不見昭媛娘娘了?!?/br> 她如同剛察覺我的到來一般睜開眼,清清冷冷地問我:“皇太后遺體在此,寧婕妤不跪么?” “跪?憑什么?”我笑睇著她,又瞥了一眼那棺槨,冷涔涔道,“如不是宮規禮數束著,臣妾一次也不愿跪她?!?/br> 韻昭媛沒有同我爭執,長沉下一口氣:“就因為姜家害了你晏家么?當年姑母以身在宮中,那事和她沒什么干系。婕妤,死者為尊?!?/br> “臣妾本也懶得計較陳年舊事?!蔽以谒砗篚庵阶?,四下打量著這已是靈堂模樣的長樂宮正殿,“但便是不提晏家之仇,這些年來,皇太后多少次想置臣妾于死地,昭媛娘娘想說自己不知道么?” 她微有一顫。 “我冊封幾日就安了個罪名要活活打死我,后來道我不守禮數、穢亂六宮,一樁樁一件件,昭媛娘娘覺得她一死就配讓我以她為尊么?我若在此跪她,又如何對得起同在九泉之下的我的孩子?!?/br> 韻昭媛有那么一怔,隨即消逝,她對著棺槨拜了三拜,站起身子轉向我,凝笑道:“既不打算拜上一拜,婕妤meimei今日是來看本宮的笑話的?” “是?!蔽毅曅卣f,“但不全是。臣妾還要告訴昭媛娘娘,方才來時,見順貴嬪往成舒殿去了。娘娘知道,順jiejie鮮少主動面圣,娘娘覺得她此時去見陛下,會是為了何事?” 韻昭媛神色一震,打量著我苦苦笑說:“本宮小看了婕妤?!?/br> 如同宏晅必要逼死左相,我和順貴嬪也是容不得韻昭媛的。雖則我與她并無甚直接地沖突,但一則先前的種種,她總脫不得干系;二則皇太后死了,她目下是萬念俱灰,如若有朝一日重振旗鼓了要與我一斗,也是麻煩。 順貴嬪更不必多說了,失子之仇,怎能輕易算了? 我淺淺地施了個萬福:“永定帝姬乖巧,順jiejie喜歡得很,不會因為從前的事遷怒于她,娘娘放心?!?/br> “是啊……永定是多好的孩子……”她深深嘆息,悵然若失地望向棺槨,“是我當年傻,為了家族應下了此事,后來也是悔恨不已?!?/br> 那到底是她的親生女兒,血脈相連,如何能不想念。 她啞啞笑著,一聲又一聲,帶著自嘲、帶著淚意:“陛下是知道的對不對……所以他才那樣不愿讓我見到永定……他那么恨姜家,早恨不得讓姜家處處不順才好,可……可那些事情,與我并沒有多少關系啊……” 我不言良久,俄而靜靜向她道:“是,陛下是知道的。昭媛娘娘覺得自己冤么?臣妾覺得娘娘您并不冤。一個做母親的,能為了權力地位將親生女兒轉交旁人且還奪了別人的孩子,不論娘娘當時是否沒想明白、不論娘娘事后是否追悔,娘娘您到底是錯了?!?/br> 她的悔恨神色瞬間化為了嘲諷,一聲冷笑出口,森然質問我:“婕妤有什么資格在這里指責本宮、指責皇太后!婕妤還不是為了報仇行出了武瞾那般地事!” “看來娘娘知道那事是臣妾自己的算計?!蔽倚粗?,刻意地綻出一縷明艷的笑,“但臣妾豈敢自比武瞾??!若敢,也就沒資格記恨皇太后了。臣妾確是栽贓給了皇太后,但——臣妾本就沒有懷孕?!?/br> 她目中驟然間震驚與憤怒交加:“你就不怕我告訴陛下!” 我偏頭大睜著雙眼看著她:“娘娘您去好了,臣妾也很想知道娘娘您的話能不能比得過宮正司人證物證的分量;臣妾更加好奇,若現在娘娘您再多一條誣陷宮嬪的罪名,陛下會如何處置?!?/br> 她噎住,凝視我片刻,凄然笑道:“事已至此,也罷了……但本宮自問從未與寧婕妤結怨,寧婕妤如今非要逼死本宮,只因本宮是姜家人么?” “不該么?”我輕然反問她,“皇太后變著法地想要臣妾死,不也就是因為臣妾是晏家人么?” “不是?!彼g得干脆,我微有一怔,她又重復了一遍,“不是。高傲如姑母,才不會擔心你這個晏家孤女有本事報復?!?/br> 我羽睫覆下,不予置評。 “你不信?”她伸手一指那棺槨,凜然道,“當著姑母的面我絕無虛言,她容不得你,是因為你害得祺裕遠嫁!” 祺裕長公主?我聽得不解而錯愕。若說我得封,確是與她有些關系的,因為在她遠嫁的事上,宏晅和皇太后起了爭執,他借酒消愁喝得大醉,故此才有了那一晚……但若說是我害得她遠嫁,彼時只是個御前尚儀的我,怎有這樣的本事? “姑母說你狐媚惑主可有錯么?若不是你惑主,陛下怎可能寧可親meimei遠嫁也要留你!” 我直聽得一片茫然。 “姑母就祺裕長公主這么一個女兒,她舍不得祺裕遠嫁番邦啊……”韻昭媛悵然嘆息,一聲冷笑,“她想著,你禮數周全,也到了嫁齡,封個公主嫁出去正合適,這是多常見的事情。呵……她卻沒想到,陛下竟就那樣要了你,將長樂宮去傳旨的人擋在了成舒殿外?!?/br> 她瞪著我,目光冰冷如刀:“她不肯祺裕受離鄉之苦,陛下卻寧可讓祺裕嫁了也不愿讓你去受這份苦……她怎能不恨!” “長公主在靳傾過得很好?!蔽亦?,她斷然厲喝:“出嫁的不是婕妤,婕妤當然能在此說輕巧話!” 我一陣沉默思索,抬起頭回視于她:“娘娘,時至今日,娘娘還要自欺欺人么?” 她猶自怒視著我,剛要出言,我卻先續道:“娘娘當真以為,祺裕長公主遠嫁和親,僅僅是因為陛下舍不得臣妾么?是,臣妾和陛下是自幼相識的,臣妾也自知這份情分不淺??赡锬锬仓辣菹率窃鯓拥娜?,他為了大局,連姜家都能忍這么多年、連順貴嬪的失子之痛都能按下不提……您當真覺得陛下會為了臣妾而如此么?” “你夠了!”她打斷我,眼中的慌張讓我知道,我確實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遂是短短一嘆,不再多言。 那件事若真如她所說,宏晅有不舍自是不假,但我認為他顧及更多的,還是他的大局。他不會任由祺裕長公主留在大燕、留在皇太后手里,然后嫁給一個姜家想要結交的世家,繼續鞏固姜家權勢。 皇太后要封我做公主讓我遠嫁,他便要了我,除卻那兩三分的不舍,如此更是為了明明白白地向皇太后表明了態度。無論有我沒我,這個遠嫁之人,只能是祺裕。 韻昭媛該是知道的,皇太后也該是知道的??伤齻儏s仍是為了心底的那一點不甘,將所有的怨憤都發在了我身上。 正文122 我反復回想著韻昭媛的這一番話。三年多了,我的心境變了很多。從剛開始的怨恨到后來的被迫接受,再到后來……覺得這樣也不錯。但我從來沒有想過,那一晚的事情,也許另有隱情。 我要弄明白這件事,這個改變了我一生的隱情。 宏晅當年沒有對我說,現在和以后大約也不會主動去說,我亦不能問他,可我總得問問些。 竟莫名其妙地有些魂不守舍,大約是因為突然知悉當年改變前路的大事帶來的恐懼。我一路低著頭沉思著往前走,再抬頭時,已經在成舒殿門口了。 在宮里住了這么多年,每一條宮道我都很熟悉,早已不會迷路。目下雖是突然到了成舒殿前,也不是迷路,是不由自主。 “你們在這兒等著?!蔽一仡^向婉然林晉道了一句,移步走向前去。殿門口的宦官早就習慣了我的到來,不加多問的俯身見禮,又因為我沒有進去而有一滯,抬頭疑惑地看著我。 我站在門邊向里望去,宏晅不在,但御前侍候的人一應俱全,他大概是在內殿。 我朝侍立在案邊的怡然招了招手,示意她出來。她同旁邊的宮娥交代了兩句,走出來見我。 “jiejie怎么了?”她問我,我反問她,“現在方便離開么?” 她點頭:“沒什么事,還有墨蘭侍奉著?!闭f著打量我兩眼,又問一遍,“怎么了?” 我屏息思索片刻,輕道:“有事問你?!?/br> 我們一起散著步子走到成舒殿后,殿后有個涼亭,宏晅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常和先帝在此煮酒論史,后來他繼了位,更加喜歡這個地方。旁人都不敢私自來這里,也就我們這“御前三然”會不怕死地時常來這里走走,后來有一次,我們炎夏時節在這里坐了半個小時閑聊,離開時林晉才上前攔住我們,戰戰兢兢道:“幾位jiejie,剛才……剛才陛下來過?!?/br> 婉然一愣,首先問道:“那人呢?” “看你們聊得正高興……走了?!?/br> 即便這樣,那時候的我們仍然不知避諱,肆無忌憚地該干什么干什么?,F在回憶起來,那時的我們,在旁人眼里,只怕也是恃寵而驕囂張得可以。 得封后,我沒再來過這個地方。這一次,我在十幾步遠的地方停了腳步。 “jiejie?”怡然也停下來,疑惑更甚,“jiejie到底是怎么了?” “怡然……”我望著涼亭那精致的亭檐長聲一嘆,“我當年為什么會突然得幸……你知不知道?” 怡然陡然一震,俄而定了定神,故作驚訝地反問我:“難道不是因為陛下喝多了?” 我淡看著她神色的轉變,笑意清冷:“怡然,你這點做戲的本事,就別想瞞我了?!?/br> 我記得的,那天在宏晅回來前,只有我是在成熟殿的內殿一直候著,怡然婉然都在外殿。至于她們中途是否離開過,守到半截就困頓不堪的我是不知道的。 怡然垂首沉默,須臾,頗是為難地囁嚅著說:“jiejie……陛下不讓說?!?/br> 我在御前有那么多相熟的人,但三年多來,沒有一個人告訴我這些事情,若不是今日從韻昭媛口中聽說了,我興許會被瞞上一輩子,這當然只能是因為宏晅有言在先。 “好,我不逼你說,我問你答就是了?!蔽阴獠奖平?,垂眸審視著她的面容淡問道,“陛下突然召幸我,和皇太后不舍長公主和親有關無關?” 她咬唇點頭:“有關?!?/br> “皇太后想讓我去和親?” 她又點頭:“是?!?/br> “到了哪一步?可是已經和陛下敲定了此事么?” “jiejie……”怡然小退了半步,狠一咬牙道,“求jiejie別問了,那事……陛下下了死令不許同任何人講?!?/br> 我深吸一口氣,無奈的喟嘆間亦有恨意:“好,我知道了。陛下他……為了他的大局,毀了我的一輩子?!?/br> “jiejie!”怡然大顯錯愕,一聲驚呼奪上來就捂了我的嘴,“jiejie你瘋了不成!這是成舒殿,jiejie你再有什么不滿不愿也不能在這兒說??!” 我不領情地甩開了她的手:“怡然,你知道么?我從前一直怨他強要了我,可……這么多年了,也早不怨了??芍钡浇裉煳也胖?,我走到這個地步竟是因為如此……竟是因為姜家!他要與姜家一斗、要顧他的大局便拿我來向皇太后抗衡。怡然……他一直那么清楚我有多恨姜家,卻還讓我搭在了這樣的事上?!?/br> 這也許并無甚因果,只是讓我覺得無比惡心。我不愿與姜家有任何關系,可他卻這樣生生地把我卷進了他與姜家的戰場中,讓我在這幾年里小心地應付著皇太后和韻昭媛,殊不知我每一次笑臉相迎或是行禮下拜時有怎樣的不甘。 還讓我覺得,只要他對我好,這些也就無所謂了。 其實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為了他的大局、他的國、他的權。 我覺得再沒有什么可多言的了,日后我還是寧婕妤,只是一顆心會更冷了。 我轉身離開,無心理會怡然現在的心驚。 “jiejie……jiejie!”怡然倏然伸手拉住了我,慌慌張張地勸著,“陛下不是jiejie想的那樣……他不是要拿jiejie去和皇太后挑明什么,他只是舍不得jiejie遠嫁……” 她一味地解釋著,話語顯得那么蒼白無力。我微微一笑,脫開她的手:“好吧。你也不必擔心什么,我也是在宮里那么多年的人了,你不必怕我會做什么不該做的事?!?/br> “我說得是真的?!彼匦吕∥业氖?,目光無比誠懇篤定,“真的。一個jiejie、一個是陛下的meimei,這才會讓陛下心煩得借酒消愁。后來……后來是鄭大人對陛下說,既然是只能留一個,陛下不若放下旁的爭執,只想想更舍不得哪一個便可……”她咬了咬下唇,回憶著說,“彼時我瞧著鄭大人那意思,是覺得陛下必定舍不得長公主才會這樣勸……誰知……誰知陛下留了jiejie……” “就這樣?”我神色未動地瞧著她,有幾分玩味之意,“你且說說,陛下怎么說的?” “陛下說……陛下說jiejie這些年夠苦的了,不能再去受遠嫁的那份兒罪。保家衛國本是男兒之事,縱使真要‘紅妝千里為和親’,也該是天家之責,不該讓jiejie去頂……”她說著抬眼覷了覷我,“真的……” 我直聽得覺得好笑:“你覺得可信么?” “我沒騙jiejie……” 我輕笑轉身:“我回宮了?!?/br> “那是陛下頭一回和皇太后翻臉!”她忽地厲聲道,清脆的聲音聽得我一驚,“陛下不是駁了皇太后的意思,是直接頂了皇太后的旨!” “什么?”我狐疑地看向她,卻沒有半點編故事的痕跡。她伸手一扣我的手,有幾分賭氣之意地道:“就知道jiejie對陛下的心結根本解不開,jiejie不信,我帶jiejie看去?!?/br> 我一語不發地跟著她走,左拐右拐地到了離成舒殿不遠的御書房。御書房很大,除卻宏晅平日里讀書所用的真正“書房”,后面很大一部分放置各類典籍,亦有專門用以存放旨意的房間。這個房間自不是常人能隨便進的,怡然是宮正,入內無妨,宦官卻伸手擋了我的去路:“婕妤娘娘……” 怡然回過身,淡然道:“我前些日子整理時見有一份皇太后的懿旨找不到了,是永昭三年的旨意。那會兒寧婕妤娘娘還是御前尚儀,大概知道收在哪里,便請她來幫著找找?!?/br> 三言兩語,宦官便不敢再攔,躬身放我進去。怡然闔上房門,走過房中整齊擺放的一個個木架,在最內靠墻的一個架子前停下,踮起腳尖夠下最上層的一只長型木盒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