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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吐血不要緊,順和皇帝的身體竟然這般蒼老衰敗下去,大家都看得出不好了。好在太子早定。 只是在這樣的亂世,一個太過仁厚的太子并非好事。 京城勢力很快也出現了紛爭,有忠于楚氏的,有新生的權利派,還有自打燕宮變時便保持沉默、不露風頭、獨善其身的守舊派。 到了順和十二年冬,順和皇帝已經垂垂老矣,又變得敏感尖銳,那些溫和的、慈善的仁君面貌已經通通不見,變得暴戾而多疑,又多病,身體漸漸衰弱。 某日順和皇帝在寢宮小憩,屋內宮人盡皆退出,不敢打擾。須臾,聽到獸吼慘叫之聲,大驚之下奔進去一看,滿屋血腥,順和皇帝肢體破碎、神色驚恐地躺在龍床上,似被大型猛獸撕咬而死。 次年春,太子楚律繼位,但因其懦弱性子,被朝中大臣把持朝政。好在還有忠心耿耿的言柒陪伴在旁,為他出言獻策,勉強應付。 如秦氏一般,楚氏以一種很快的速度衰落下去。 楚氏皇權逐漸崩塌。 楚國既衰,外敵便來,北方的女真族虎視眈眈,想要入侵中原。 面對內憂外患、生死存亡的局面,新皇楚律焦頭爛額,憂心不已,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向謀臣言柒詢問。 “西北叛亂、南方起義,皆是大楚國內小打小鬧,同根同源。女真卻是外敵,一旦外敵入侵,國將不國矣?!背陕牭剿某甲尤绱似届o地說道。 臣子語氣清冷,卻不顯敷衍,眉目不動,身如青松,面如冷玉,透著一股叫人鎮定的氣度。 這臣子在他身邊數年,從身形單薄的少年長成了挺拔的青年,陪伴他從從東宮成為帝王,深得他信任。于是最后即便不少朝臣諫言“攘外必先安內”,楚律仍然力排眾議,集中兵力迎戰女真族。 自此造成京城空虛。 勉強再抵擋一年,西北軍宛如繼承當年楊天濟將軍未完的夙愿一般,成功突破朝廷軍,殺入了京城。 南方義軍也勢如破竹,北上討伐。在京城與西北軍相聚頭,兩力匯成一力,攻打京城。 楚律繼位的第二年秋,起義軍殺入皇宮,將楚律斬于刀下,而后在兩方首領帶領下,對站在旁邊的青年重重跪下,俯首稱臣。 “恭賀主公完成大業!” “恭賀主公光復大燕!” 聲音鏗鏘有力,震動了整座皇宮,繼而傳遍了整個京城。 此時,京中才知道,此人多年潛伏在楚氏身邊,便是為了報家仇國恨。 他不是言柒,而是燕染,是前朝燕氏最后的血脈。如今懷著血海深仇回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血染修羅,屠戮為王,奪回燕氏江山! 應了當初楚靖的一句“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抑或是應了當初他奪得秋闈解元,鹿鳴宴上主官說得一句話:“此子非池中之物,將來必有大作為?!?/br> 又有誰曾想到,是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作為? 楚氏竊國一十四載,終到了盡頭。正是所謂的“竊國之位不長久,善惡到頭終有報”。 而后便是對京城勢力的清洗。 十五年前參與宮變的,楚氏、秦氏脈兩脈盡皆誅殺。其他暫時不動,因為此時外敵未退。 這個國家,在短短十數載里幾經巨變,內憂外患。 如今內亂已平,便可全力對外,命前西北軍副將楊峰為鎮國大將軍,統帥三軍,迎戰外敵。 *** 在這許多年里,燕染總是夢見她。 一遍遍夢見她渾身是血的樣子。無論他如何絕望吶喊,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吐著血,臉色慘白,在他眼前漸漸失去呼吸,無能為力。 觸目驚心。 每次他都跪在地上,彎腰小心翼翼地把冰冷的她抱起來,珍而重之地擁在懷里。 一遍又一遍地顫抖著問她:“你會回來嗎?” 但是她毫無血色的雙唇緊閉,不言不語,已經不會開口回答他。 最后他只能自問自答,“你還會活過來的?!?/br> 他又輕輕地加上一句話,“我還想見到你?!?/br> 每次在夢里,他都要經歷完這樣絕望的場景,感受那種痛入心扉又無能為力的感覺,最后變得空蕩蕩,仿佛世上只有自己一人在黑夜中獨行。 明明他與她真正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但她卻已經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記,讓他感覺有她在身邊就很溫暖,沒了她,整個世界都冷冰冰的。 明明她的性格也十分淡漠,即便他當時年幼,也從不會哄他。 又一次夢醒,他在黑夜中坐起,渾身都是冷汗。 又是七年過去了,她還會不會來? 他十分想念她。 期待著她某日又出其不意出現在眼前,他一定會高興得發了狂。 同時又害怕見到她,怕她躲不開那個魔咒,怕她還是會死,怕自己還是保護不了她。 “墨云,你說她還會不會出現?” 黑豹趴伏在旁邊,喉嚨發出低沉的吼聲,不知道聽懂了沒有。 “她要是再出現,你要寸步不離地保護她?!?/br> 他心里幾乎是有一種盲目的篤定,她一定會再次活過來的,他還會再見到她的,他心里一直默默期待著。 可是等了七年了,他又忍不住有些焦灼了。 她真的還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