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肅的?！?/br>
    “然后呢？”

    “講規矩的?！?/br>
    “還有嗎？”

    “總之是不會和我說這些的?！?/br>
    “人是會變的?！苯苌瓟傞_手，看著他，“在這點上你不是更有發言權嗎？”

    李紀良的臉不由得微微一紅，想說點什么，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說自己其實不想當官而只是想踢球嗎？只是現在不當這個隊長好像就踢不了球才會變的嗎？

    “我很高興看到你這樣的變化，這樣才是在踢球?！?/br>
    李紀良驚訝的看著他，杰森肯定的對他點點頭：“足球不是籃球，一場□十分鐘甚至更長時間的比賽踢下來，教練只有三次換人的機會，就算中間有休息，大多數的時候他也只能在旁邊看著。不管最初制定的計劃怎么完美，都不可能預料到每一個細節，所以到底要怎么處理，還是要看球員的。球員當然要聽教練的，但并不是完全就必須聽教練，哦，你不要驚訝，這的確和我過去說的不太一樣，但每個階段我們都要說不同的話不是嗎？比如你要是剛開始踢球，我就要說你要守規矩，我們要按規矩來，可是現在我會這么說嗎？我們當然是要守規矩的，但有的時候，我們也可以指定一些陷阱。我聽過一句話，球場就是戰場，既然是打仗，那當然是怎么能勝利怎么來。所以，我非常高興你會改變，我期待你更多的改變?！?/br>
    李紀良微微一囧，最后不由感嘆道：“教練，我真的覺得過去都不認識你?！?/br>
    “哦，你的意思是我變得更帥了嗎？”杰森做了一個夸張的表情，然后對著李紀良擠了下眼。這話和動作他都做的有些生疏，但他本身就具有很強的日耳曼血統，金發碧眼鼻梁高挺，側面看去如同雕塑，所以這動作雖然做的不標準，卻有一種別樣的魅力。李紀良本來還在愕然呢，見他這個樣子也不由得心里一動，第一次發現他們這個教練原來是一個十足生猛的大帥哥。

    “倆？”這種事杰森畢竟不常做，見他呆呆的看著自己，一時也不免有點尷尬，“怎么了？”

    這時要換成劉福，八成是要趁機調侃一番的，就算是楊鴿，如果和杰森有這么好的關系，恐怕也會磕磕巴巴的夸贊一下，但李紀良生性就不怎么活躍，剛才心中又有一股詭異的感覺，所以此時也就是搖搖頭，“沒什么，我們剛才說到哪里了？”

    杰森也不是那喜歡說笑的，此時也就正正經經的道：“建軍，我們要怎么對付建軍？”

    “是的，建軍，嗯……我想要進攻?！?/br>
    “理由？”

    “因為他們是建軍?！?/br>
    杰森做了個手勢讓他繼續說，李紀良整理了一下思路：“現在的球隊有點亂，可能很多隊員都想著要守，但我覺得這個思想并不適合現在，特別是在面對建軍的時候，就算這支隊伍這兩年落魄了，對于我們也是有心理優勢的，如果我們再只想著防守，那我們只會越來越不行，不僅是這場比賽，也許后面的好幾場比賽都不行。但進攻就不一樣了，只要我們能取的優勢，就自然會有一股凝聚力，到時候哪怕不能贏，也不會被踢的沒了士氣?！?/br>
    “然后呢？”

    “還有……如果我們能堂堂正正的戰勝建軍，那也許會成為我們的一種心理優勢，這會幫助我們面對任何球隊都不膽怯?！崩罴o良還記得他現在的遠距離射門就是被逼出來的。

    他天天在cao場上練球，雖然從不主動去找麻煩，但有時候卻會麻煩找上他。那一次就是幾個無所事事的小年輕找他的麻煩：“你天天在這里練，練出個球沒有啊?！?/br>
    那幾個小年輕也經常在那個球場練球，一般他都會讓著點的。他一個人，對方好幾個人，不說打架，就算占用場地，他也實在沒必要占太多。不過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在找事，因此他也就沒有搭理。

    “喂，說你呢，給個反應啊?！?/br>
    “你們想怎么樣?！?/br>
    “喲呵，你還怪橫啊。我們也不想怎么樣，就是想看看你的水平，就從這里，你把球踢進去吧?！?/br>
    那時候他離球門足有四十米，他不是沒有在這個距離進過球，但那一般都屬于運氣球，這時候讓他進球顯然是強人所難。他沒有說話，那幾個年輕的又道：“你要踢不進，以后就不要來這個球場，弟兄們看到你……惡心！”

    這話一出，那幾個人哈哈大笑。憤怒、恥辱，那時候他真恨不得撲不上去將那人打死，但最終他什么都沒有做。那時候的他已經經歷過社會的磨練了，已經在工作中遇到過客戶的刁難同事的擠兌了，他已經知道打架不會對自己有任何好處了。所以就算他再憤恨，也只是把球放在腳下，然后踢了進去。

    是的，他踢了進去。

    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那個球會進，但，就那么進了。因為太過驚訝，他甚至忘了去奚落那些小年輕。不過也就是因為有那個進球，令他對自己有了信心——既然那一次他能踢進去，那么這一次他也可以踢進去！

    他每次都是這么想的，雖然那球不見得每次都會進。但的確是，越來越有進步。他相信如果這一次他們能戰勝建軍，雖然是已經落魄的建軍，綠建的精氣神也會有所不同。

    “嗯，還有呢？”

    “還有……”

    李紀良一時想不到還有什么，杰森道：“還有就是，我想要一個完美的落幕?！?/br>
    李紀良瞪大了眼，杰森道：“不要這樣，倆。你們的話是怎么說的，天底下沒有不結束的酒宴？我總是要走的，現在離開，也是最好的時候了?！?/br>
    李紀良張張嘴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說。他能說什么？說他們以后還會有輝煌，說他們以后會越來越好。但他明明知道中國未來足球的環境是怎么樣的，雖然在他的記憶里，綠建的未來是要比現在好，可是在這樣的大環境里，杰森也是不能適應的吧。

    “所以你一定會讓我勝利的離開是不是？”

    李紀良看著他，緩緩地，但用力的點了下頭。杰森笑了起來，顯得有些冰冷的眼眸深處漾著一層溫柔。

    64

    64、第六十四章

    丁飛雖然緊跟孫亞斌,但一直沒能當上副隊長,孫亞斌嘴上說的很好,也表現出來幫他活動的樣子,但副隊長的頭銜一直穩穩的落在邱長刀的頭上，這也是丁飛老看邱長刀不順眼的最大原因。

    這次孫亞斌受傷了,隊長的袖標也就戴在了邱長刀的胳膊上。一般來說，這種佩戴都是暫時性的,隊長回來就還會戴回去，但如果轉移到其他人身上，那就玄妙了。這個新被指認的顯然不是副隊長,那么他這個隊長是臨時的呢，還是永久的呢？當然這種事情非常少，就算發生一般也是確認原隊長不會再回來或者有更好的替代者才會發生的。

    所以在知道了要和建軍隊比賽的消息后，丁飛立刻糾結了起來。如果配合，綠建取得了好成績，很可能被按在李紀良的頭上——其實這是一定的，不用想他就可以確定，這家伙一定是最出風頭的那個；如果不配合，那不就顯得邱長刀鎮不住場面，二線隊還需要一個新隊長？而那個新隊長從哪里產生？丁飛雖然覺得自己資格最老，技術也不錯，人望也可以，當隊長應該是沒問題的，可是他也知道隊里會讓他當隊長的可能性非常小，相比之下還真的就是邱長刀更有希望，所以這一天，他又叫來了邱長刀，邱長刀比上次還不在狀態，聽他說完半天都沒有反應，丁飛急了：“老邱，你總要有個態度吧?！?/br>
    “丁飛，你為什么踢球？”

    邱長刀終于開口了，回答的卻不是他想聽的，他一怔：“什么？”

    “你當初為什么會選擇踢球，會來綠建?！?/br>
    “為什么踢球？”

    “是啊，總要有個原因吧，你總不是從一開始就要踢球的吧?！?/br>
    “當然不是，要不是……嘿，我說老邱，你問這個干什么？”

    “沒什么，你要不想說就算了，我先走了?！?/br>
    他說著就轉過身，丁飛一怔，連忙拉住他：“老邱，我剛才說的你到底有沒有聽到心里??！”

    “你說這些……有用嗎？”

    “什么？我說老邱你到底怎么了，今天總說點這么莫名其妙的話?！倍★w急的就要跳腳，“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很危險！非常危險！一個不好、一個不好……”

    邱長刀平靜的看著他，丁飛恨鐵不成鋼：“你到底明不明白??！”

    “……就這樣吧?！?/br>
    “什……”

    沒等他把話說完，邱長刀就走了出去，丁飛那瞬間對他的憤怒立刻壓過了對李紀良的，簡直恨不得趴到他肩膀上咬一口，最后只有咬牙切齒的低喊：“總之你這個隊長絕對不能讓給李紀良，你聽到沒有！那不是你自己的隊長！”

    邱長刀沒有表示，而不管他聽沒聽到，隊長的袖標還是讓了出來，就在第二天，杰森就當著全隊的人宣布了這件事，眾人雖有點詫異，不過也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邱長刀也沒有什么反應，摘下袖標就給了李紀良，丁飛當然是一百個不愿意，但他左看看右看看，竟沒有一個人附和，也只有先咽下了這口氣，不過心里已經決定，絕對不能讓李紀良如愿，絕對不能讓他把這個隊長的位置坐牢穩了。當天中午，他就給孫亞斌打了電話，孫亞斌聽了這事半天沒反應，最后才道：“你怎么今天才打電話？”

    丁飛心里有點迷糊，他前天才和孫亞斌通過話，當時也問了他這件事，上次孫亞斌也沒說什么，怎么現在就怨起了他？不過在孫亞斌面前他向來弱勢慣了，只得道：“也沒想到那個老外就會這么快宣布，斌哥，我們現在要怎么辦？”

    “你說呢？”

    丁飛更迷糊了，不過還是老老實實道：“我是想著不能讓那個姓李的坐穩，不過不知道要怎么做，斌哥，現在隊里……你一不在，就和過去不太一樣了?！?/br>
    “邱長刀呢？”

    “就是那個邱長刀的太不是東西，要不是那姓李的也不會這么快當上隊長！”

    “我過去真是看錯了他?！?/br>
    一聲低嘆，丁飛立刻舒服了很多，心中很有一種沉冤得雪的感覺，他也跟著嘆了口氣：“邱長刀看著就老實，別說斌哥你，很多人都會看錯他的，要不是我過去和他一個房間，也會被他蒙蔽的?！?/br>
    “你呢？”

    “我？我當然是一心跟著斌哥的！”丁飛立刻表態，“我在綠建的地位待遇都是斌哥給的，現在斌哥你不過出了一點小問題，我要是動搖的話那我還是人嗎？斌哥你放心，我只認你！什么時候你都是我的隊長！”

    “你真不想李紀良當隊長？”

    “真不想！”

    “你真愿意什么都做？”

    “斌哥你說吧！”

    ……

    李紀良當了隊長，顯得最興奮的就是楊鴿，他拿著李紀良的袖標看來看去：“在鐵中的時候我就覺得良子你是要當隊長的，你就該當隊長！現在是二線隊的，將來是一線隊的，再然后，指定是國家隊的！”

    李紀良搖搖頭，楊鴿道：“嘿，你別不信，良子你是真有機會，只要你努力！只要你想？”

    “怎么努力？”李紀良帶著幾分打趣的開口，他可是知道中國隊的那些黑幕的，要想當隊長可不光看你的技術。

    “怎么努力？”楊鴿想了想，躥到他床邊，趴在他床上道，“國家隊啥的咱先不說，現在這樣呀，你就該請客了！明天就是周末，咱們到省城找個好飯店，請隊里的人都去，到時候幾杯酒一下肚……不好不好，杰森好像不好這一套，你剛當上隊長也不好太招眼了，那……等這次回來你給大家都捎點禮物吧，對，就這么辦。像咱們那兒的筒子雞啊牛rou啊花生啊，都可以捎，不光給那些隊員，還有杰森和他那個翻譯，還有那些工作人員也給捎，一個人給捎點土特產，誰也沒辦法說你什么，杰森說不定還很喜歡呢，不過你錢夠不夠啊，雖然每個人都用不了多少，但這么多人……”

    楊鴿掰著手指頭算算：“良子，你別跟我客氣，我這里還有錢的?！?/br>
    “……鴿子?！?/br>
    “真的，良子，你別不好意思，這錢算我借你的，你知道我們家，我也不缺錢，我爸媽現在還給我零花呢，你當了隊長工資一定升，你以后還我就行了?！?/br>
    “你比我適合當隊長?！?/br>
    楊鴿一愣，然后兩個人來回搖擺，滿面通紅的說：“我不行的，我真不行的，你別亂開玩笑了，我、我……”

    “我說真的，你比我更知道怎么和人相處?！?/br>
    “良、良子……”楊鴿嘴唇哆嗦，帶了點委屈，“你明知道我、我連怎么和人說話都不會，你明知道……”

    楊鴿說不下去了，他覺得李紀良不該這么說，就算是玩笑也不該。

    “你只是暫時沒辦法說出來，但是這點是可以改變的?！崩罴o良認真的看著他，“你看，怎么和人相處，怎么和人說話，你其實都知道，所差的也只是大膽的去實施?！?/br>
    “我不行?！?/br>
    “為什么不行？”

    楊鴿咬著牙，說不出話。他不知道為什么不行，很多人都問過他這個問題，他自己也很懊惱，特別是當他的父母嘆氣的看著他的時候，他也想過改變，可不行就是不行。他不愿承認自己天生就比別人差，可是他又覺得大概也許就是這樣的。

    “我覺得你行?！?/br>
    楊鴿沒有說話，這一晚，兩人是在沉默中度過的。

    這個星期李紀良回了趟家，但回來的時候并沒有像楊鴿所說的那樣帶各種土特產，只是在星期天晚上挨個敲開隊員們的門，將他們叫到了會議室。雖然對李紀良當隊長都多多少少有了點準備，但要說都對他很服氣也不盡然，本來大家都等著看他當上隊長最先做的會是什么，還有的等著拿禮物吃飯——當初孫亞斌就是這么做的，但是等來等去，不僅沒有吃飯，更沒有禮物，所以此時雖然眾人都到了，但很多不過是抱著想看他做什么的目的來的，還有的想，也許這李紀良是個實在的，雖然不請吃飯，可是給他們準備了紅包？說起來他這段日子可沒少拿獎金。

    二線隊的會議室是個圓桌子，很像電視里演的那種大公司的會議室，不過也不可能二三十個人都圍在桌邊，好在椅子是足夠的，倒不至于坐不下，眾人三三兩兩的坐著，很有默契的，都離圓桌頂端的位置比較遠。于是就形成了一個有趣的現象，二十多個人都坐在西頭，東頭就只有李紀良以及顯得有些坐立不安的楊鴿。

    李紀良心中也慌，雖說多活了十年，面對的這都算是小一輩的人了，可他也沒有經歷過這種事，當眾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的時候，他也恨不得掉頭就走，心中對自己的決定更有了懷疑，不過已經到了這一步了，也容不得他后退。好在他面癱慣了，這個時候倒是能不動聲色。他看了眼表，咳嗽了一聲：“時間到了，大家也到齊了，那我們就開始吧?！?/br>
    沒有人說話，只是看向他的目光更專注了點，李紀良暗暗的吸了口氣：“說實在話我沒有當過隊長，過去我當過最大的官就是個組長，而且還是個四人小組的?！?/br>
    他這話一出，下面就多了幾個笑聲，在座的大部分是體育特長生，也有些是從小就開始練足球，雖然說文化課還是會上，但要說多用心那就難說了——也很難有那個精力，所以李紀良這話很容易讓人產生共鳴，當下就有人小聲嘀咕：“我連四人小組的組長都沒當過?！?/br>
    “別說組長了，不被老師叫到外面罰站就是好的了?！?/br>
    “你們老師會罰站？”

    “有時候會?！?/br>
    “我們老師不會，雖然很煩我，但還指著我在運動會上給他爭光呢，我們班一群弱雞，每年都靠著我們幾個才會有第一名?！?/br>
    “那你們老師怪想得開，我們老師啊，是只要成績，什么第一不第一的，他才不在乎呢，我們體育老師倒在乎，但他不管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