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燭影搖紅
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瀟瀟。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廊下掛著一列驚鳥鈴,它們隨風拂動,發出銅片和鐵片的敲擊聲,這天的天十分陰沉,不一會就下起傾盆大雨,雨撞擊著瓦蓋,打著芭蕉,發出滴滴答聲音,以及城北傳來人們的哭聲,哀悼聲,匯聚在一起,好似陣陣哀歌為昨日枉死的亡魂,吊念,開路,送別。 此時的城北,白布條滿天飛,突然來襲的大雨,澆滅先前的火勢,曾經那些雕梁畫棟今皆變為廢墟。曾經富甲一方的北莊石家就此隕落,全家上下一百二十口人,皆無人生還。北莊四周皆被官兵包圍著,莊外頭坐著一群老幼婦孺,頭上戴著白帽,腰間系著麻繩,在雨中哭天搶地的,不知是哭著自己的兒女還是他們的老東家。尸體一具具從廢墟中抬出來,有些已燒的模糊分不清誰是誰,有些的臉依稀可以辨認,身上卻被燒的紅rou翻出。過了幾個時辰,石家一百二十具尸體皆被抬出。街坊為他們搭了棚子給他們蓋上草席??礋狒[的人越來越多,將北莊圍的水泄不通,甚至有些從城南趕來的人,有些是受過石家恩的窮苦人,聽聞自家恩人受了難特地來送一程,有的則在一旁幸災樂禍,調侃著。人們對這一切,眾說紛紜,浮想聯翩,罵著無能的朝廷。 “聽說又說悍匪所為,可憐??!” “我還以為,那些事情都是發生在尋常百姓家里,我看不然?!?/br> “我看這衙門也是廢物,都說抓,抓了這么久還沒抓到?!?/br> “可憐啊,石家老爺和夫人都這么好?!?/br> “聽說石家藏了些許的寶貝,這么一燒全沒了,明來翻翻或許有些好的?!?/br> “我的兒啊!”跪在地上的老太太,頭發已花白,身上的衣物全被打濕,淚水夾雜著雨水順著她的發絲低落地上的青石板,她哭著喊著天,問著地,她養育了二十多年的兒子,怎么這樣沒了。 人群后一個二十出頭男子,身騎白馬,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懷中抱著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她躲在那男子的身下,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裳,雙腿用黑色斗篷遮住她赤裸的雙腳。她偷偷看著圍滿人的石家,她默默留著淚不敢放聲哭出來,雙眼哭的通紅,雙手抓著越發緊了。 少年感受到她心中難過,他柔聲說道:“阿措,我們不看了,我們走好不好?!?/br> 此時阿措注意到一個貌美的女子站在角落打著一把梅花傘朝著她微笑,她瞧了眼少年,摸了摸眼淚,嗯了一聲。 少年拉起馬韁,揚起馬鞭,只聽“啪”聲音打在馬的身上。馬兒開始跑動起來,離家越來越遠,她回頭看著,不知為什么眼淚又開始一個勁的往下留,她石措沒有家了,什么也沒有了。 阿余站在棚里,將尸體翻來覆去看著傷口。一旁的官差瞧著阿余好生奇怪,在里頭翻著東西,于是便進去將阿余拖了出來說到:“這里是停尸棚,又不是買豬rou翻什么翻,在這么胡鬧就當你是兇手?!?/br> 阿余見陸姌一直打著傘站在角落,傻笑著,氣就不打一處來,上前說道:“你在這瞎樂什么,替你賣命,你卻在這偷閑。在說現在也沒雨了,打什么傘啊!” 陸姌轉了一圈傘,將傘面的水都灑了出去,她問道:“我的梅花傘面好看嗎” 阿余撇了撇嘴,說道:“好看啊,正事一點沒干?!?/br> 雖說雨停了,陸姌依舊撐著傘,她朝著停尸棚遠遠望了一眼,說道:“回鋪子吧!” “回鋪子,不是才來嗎”阿余一臉疑問。 “人不是他們殺的,是他們人自己弄出的把戲?!?/br> “怎么說” 陸姌笑了笑說道:“你出門不看黃歷的嗎” 阿余恍然大悟道:“日子不對,那為何要殺他們” 陸姌打著傘,站在橋上看著遠處,說道:“我哪里知道為何要殺他們,人這東西復雜,琢磨不透,我們妖怪比不得他們,有時候想來覺得他們有些可憐又有些可怕。我們妖怪性子單純,直來直往,今日有rou吃有果子便很高興??墒侨思幢愠燥柎┡?,可依舊不得空閑,想著權利,想著斗爭。太多思緒牽絆著他們成為沉重的枷鎖,所以人也在求著解脫之道,想從枷鎖中脫離?!彼恼Z氣十分淡然,卻十分通透。她低頭看著水中的自己,水中的自己也在凝望著她,她笑著,好似明白勾陳留她的那番話。 她與阿余慢慢走回去,未干的青石板映著他們兩的身影,就和當初在虛彌一樣。陸姌走到鋪子門口,便聞見濃郁的狐sao子的味道,她走進去,見里頭沒西燭的身影,便猜她在哪兒躲著,她坐了下來,正聲說道:“出來吧,來都來了何必要躲躲藏藏的,我又不是老虎?!?/br> “死狍子?!蔽鳡T站在桌旁怒罵著西燭。 陸姌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她的臉上并未帶著半分怒氣,又替她道了一杯,一面說道:“隨您怎么叫,您開心便好?!?/br> 西燭看著眼前的茶水,她哪里有心思在這兒喝茶,她自己的事情都火燒眉毛了趕緊表明來意。待說完,陸姌卻一直不為所動,好似那事和她無關一樣,一直在哪兒斟茶倒茶喝茶,一點沒有理會她。把西燭氣的從凳子上跳起來,她朝著陸姌說道“那狼精說他和你又一筆賬要清?!?/br> “那又如何,他來自會來,你白急無用?!彼芷降粗鳡T,她一眼便察覺道她心中的小計謀,便將計就計的回了她。 西燭頓時急,她求著陸姌說道“算我求你了,玉姑沒有妖靈就只有死?!?/br> “是玉姑自愿將妖靈給了狼精,是你將她作為賭注,卻要我給你們擦屁股,我不管你們的事。我知道已你的能力去取回妖靈難上加難,可是你身邊還有喻道長,你們聯手倒是可以,你拼命護著他,不讓他知曉,可是你要明白,這趟渾水你們要一起灘?!?/br> 陸姌的眼睛一直在注視著她,她低下頭去輕聲說道:“他會死的,會死的,他才剛回來?!?/br> 陸姌抓著她的手,她的手十分涼,說道“西燭,你與喻平修的緣分本就是個錯誤,你一直明白的?!?/br> 這次西燭在她這兒坐了很久,很久,卻依舊沒有喝她的茶,待西燭走后,阿余從門后走出來說道:“你何必要說的這么絕?!?/br> 陸姌抬著頭看了看頭頂的瓦,瓦上透下光灑在桌子上,她呆呆的說:“這瓦漏了?!彼脖蛔约憾盒α?,抱著自己的腿說:“不這么絕行嗎就差一步了,難不成我要看著它功虧一簣嗎”阿余正要將西燭剩下的茶拿去倒掉,忙被陸姌給制止了,說道“別倒,給我。這茶倒了怪可惜的?!卑⒂嘈α诵?,將茶遞給陸姌,說道“我在里面聽小狐貍說,那頭狼要來找你算賬?!?/br> 陸姌咽下空中那口茶,笑道“他倒是我不怕,我就想的是他身后的人,馬上要十一月了也不知道會怎么樣?!?/br> 阿余將被子重重置到桌子上,說道“他要是敢來,我就把他的毛拔下來給童知做毛筆,把rou喂野狗?!彼@話逗著陸姌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