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啊，垃圾桶里明晃晃團著三黃雞的包裝袋。

    秦舅媽一無所察，很興奮地揭開砂鍋蓋子，給他展示：“對，我十點去超市買了只土雞，焯了水后在砂鍋里燉了一個小時，除了兩塊香菇，什么都沒放，是不是特別香?！?/br>
    譚既來點頭：“嗯！超級香！真的絕了！”

    孟桐溜達過來，懶洋洋說：“香什么香啊，店員賣了她只公雞，好喝才怪?！?/br>
    譚既來是真不懂做飯，不恥下問：“公雞燉湯怎么了？”

    孟桐彎腰拎起垃圾桶里的包裝袋：“煲湯都是用母雞，湯鮮，你看這雞的生產日期，明顯是臨期產品，店員坑她不懂，還賣的特別貴?！?/br>
    秦舅媽對著孟桐輕翻白眼，說：“什么叫店員坑我不懂，超市那都是明碼標價，誰還能坑我嗎？這種散養的土雞本來就貴，但是對身體好，不像那種激素喂起來的，小孩吃了早熟?！?/br>
    八百年前辟過的謠言，在中老年人群中依舊生命力旺盛。

    譚既來努力憋笑，孟桐直接笑出聲：“早熟？我們都二三十了怕什么早熟？再說超市您也得區分一下，這種就是私人賣家租了超市的柜臺，店員不管你燉湯還是辣子炒，統統推銷最貴的，或者推銷快過期的。您今兒運氣好，兩個全占了?！?/br>
    秦舅媽說一句被頂一句，悶悶不樂。

    譚既來抱臂悠悠問：“孟老師，您這么懂怎么不去買菜？”

    “……”孟桐心虛，“一碼歸一碼，我提醒舅媽買東西注意別被騙了，總沒錯吧?！?/br>
    秦舅媽在譚既來的幫助下，找到口子宣泄：“那是因為他早上睡到十一點才起，醒了也就只知道吃零食看電視?！?/br>
    孟桐：“我連著加班加了一周，睡個懶覺怎么了？”

    譚既來：“舅媽買菜做飯很辛苦了，買只公雞燉湯怎么了？”

    孟桐：“……”

    秦舅媽：“就是?！?/br>
    跟李則安坐在客廳剝蒜的秦教授聽他們吵嘴，也說：“光吃不干的人，沒資格挑剔?！?/br>
    孟桐沒趣地撓頭：“我也只是提醒一下，費勁做了飯，差在食材上，多可惜?！?/br>
    秦舅媽不安地看了眼她的砂鍋。

    譚既來又吸了下鼻子：“不差啊，真的好香！我一聞這味道，瞬間就餓了，恨不能先來一碗?！?/br>
    秦舅媽眼神一亮，立馬拿勺子：“餓了吧，你們年輕人早上都不吃早飯，捱到中午肯定餓了，我先給你盛一碗?！?/br>
    譚既來一邊推辭，一邊接過碗，靠著門框吸了一口。

    “嗯！”譚既來滿臉幸福，轉頭對李則安說，“快快快，你來嘗嘗，特別好喝！”

    李則安剝完手里白嫩的蒜，走過來就著碗邊喝了一口。

    他在秦舅媽充滿期待的目光里，學著譚既來平常眼神一亮的樣子，點頭肯定：“嗯！非常鮮！”

    秦舅媽有了人站臺，腰桿兒更硬：“是吧，嘗了都說好，就小桐毛病多?！?/br>
    孟桐扶了下眼鏡：“真好喝??？我也沒吃早飯，給我一碗嘗嘗？”

    秦舅媽護著她的鍋，沒好氣：“你等開飯吧?！?/br>
    孟桐：“……”

    炒菜的時候發現家里沒有醬油了，秦舅媽打發孟桐去門口超市買點回來。

    孟桐拽著家居服的褲子：“我還得換衣服，怪麻煩的。讓譚既來去，他方便?！?/br>
    秦舅媽晃著鍋鏟：“讓小譚去合適嗎？再說咱們院兒這么繞，他迷路了怎么辦？你怎么就這么懶?！?/br>
    孟桐嘆氣：“我真的好累?！?/br>
    秦教授：“你每天都累?！?/br>
    孟桐磨磨嘰嘰懶得動，求助地看向譚既來。

    譚既來假裝看不見，還伸手撈了一包他的薯片。

    孟桐總算沒敢磨李則安，認命地換了衣服去買醬油。

    他走了之后，秦教授和秦舅媽在廚房忙活，把兩個孩子推出去休息。

    譚既來吃著薯片，趴在陽臺居高臨下，看著孟桐在小區錯綜復雜的道路里穿行：“難怪你們倆在鬼森林不迷路，從小練出來的技能啊?！?/br>
    李則安笑了笑：“小時候沒這么多樓，其實還好。那幾座高樓，05年左右蓋的。10年后，這個院又跟隔壁兩個小區合并管理，所以才顯得亂七八糟?！?/br>
    譚既來奇怪：“你不是02年就離開京市了嗎，怎么什么都知道？”

    李則安微瞇眼睛，又眨了幾下，輕聲說：“我每年回來掃墓時，都會悄悄看看舅舅和舅媽?！?/br>
    譚既來想起相認那一晚，秦教授和秦舅媽欲言又止。

    他們想問李則安為什么18歲就回了京市，卻一直不來見他們。

    他們還想問小李則安到底為什么執意跟奶奶生活，是不是他們哪里做得不夠好。

    又或者如果不是恰好在房子里撞見，李則安是不是永遠不打算讓他們知道他是誰。

    就像在鬼森林里似的，舅甥兩個面對面相處兩天，卻是陌生人。

    這些問題，問的尷尬，答案也可能很尷尬。

    所以到了最后，誰都沒提，任由這根刺扎在中間。

    譚既來能感覺到，現在秦教授還有秦舅媽對他都比對李則安熟絡。

    他們對李則安，像面對一只性格冷淡的小刺猬，不知道該怎么疼愛。

    以至于11月份第一次喊他來吃飯的時候，他們都不確定小刺猬會不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