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夜千陵推門而進,直接步向了床榻,身體一倒,便躺了下來。這樣清閑的日子,也已經沒有幾天了! 不緊不慢步入房間的宮玥戈,一眼望去看到的,便是眼前這一幕。只見,一襲白衣的美貌女子平坦在床榻上,一腳置于床榻上,一腳落在地面上,白色的衣擺順著床沿垂落下來,略帶出一絲褶皺。三千青絲,略微凌亂的枕與腦后,那一根價值連城的白玉簪斜斜歪歪的插在中間。一手手臂抬起,手背置于額上,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懶散的氣息。 宮玥戈黑眸不覺一凝。這個樣子的她,他真想好好的珍藏,不讓任何人看到! 抬步,向著床榻走去。 夜千陵并未熟睡,但聽著那由遠及近的熟悉腳步聲,卻并沒有睜開眼睛。 宮玥戈一拂衣擺,在床沿坐下身來。半斂的黑眸,靜靜的凝望著眼前這一張臉。手,輕輕撫摸上去。半晌,悠悠嘆息,聲音輕輕,“真想一狠心折了你的翼,將你牢牢困在身邊 夜千陵長睫幾不可查的微微一顫。她知道,有些看似玩笑的話,有時候是完全可以當做真話來聽的。尤其,對象還是宮玥戈! 只是,宮玥戈,那也要看你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可是,那樣的你,就不是你了!”安靜中,只聽宮玥戈過了好一會兒后,聲音越發輕地銜接了一句。 不過,夜千陵已經在不知不覺陷入了詭異的氣氛中,不可思議的沉睡了過去,所以,絲毫沒有聽到,更沒有察覺出那一道聲音里透著的那一絲繾綣柔情。 時間,靜悄悄的流逝。 當,在聽到宮玥戈喚自己而醒來時,夜千陵忍不住暗暗對自己狠狠地責罵了一句:自己的警惕心,何時變得這般松懈了?竟在他面前安睡? “夫人,起來吃午飯了!” 宮玥戈在下人擺好飯菜出后,喚夜千陵起來。對她這樣毫無防備的在自己面前入睡,很是滿意。 夜千陵長睫掀動,緩緩地睜開眼睛,發現宮玥戈依然坐在床沿,正低頭認真的凝望著自己口那專注的眼神,深邃的黑眸中清清楚楚的映襯出自己的身影,如一個無底的漩渦引人淪陷。急忙轉開視線,用力的推了推宮玥戈的手臂,示意他讓開。 宮玥戈站起身,手伸向夜千陵,欲要扶她一把。那自然而然的動作,仿佛以前已經做了千百遍一般。 夜千陵無視,側開身下地,撫了撫略顯褶皺的白衣。那微微凌亂的長發,在指尖靈巧的一轉,再用玉簪扣住,就整個兒牢牢地盤在了腦后,一絲一縷不落,顯得清爽而又利落。越過宮玥戈,向著桌子走去。 兩個人,面對面坐下。 夜千陵發現,一桌子的菜,竟都是自己平時最喜歡吃的??磥?,那一個廚師,倒還真了解自己的口味,值得好好地夸贊一番。但她不知的是,這一月來的朝夕相處,觀察入微的宮玥戈,早已經將她的口味掌握得一清二楚??粗加钛凵依p繞的那一絲疲憊,特意吩咐下人為她而準備。 “夫君,明天就該輪到你上場了。為妻,可還一直等著夫君你將那一柄‘絕世好劍’贏回來呢。所以,你可要好好地多吃一點,養精蓄銳!”夜千陵拿起筷子,剛欲將夾起的菜送入口中時,眸光一轉,直接將筷子上的菜送入了對面宮玥戈的碗中。而好巧不巧的,那菜,恰是宮玥戈平時不喜歡吃、甚至動都不會動一下的。 一個月的相處,有意無意的多留一下心,夜千陵也不難掌握住宮玥戈的飲食喜好。 宮玥戈不動筷子,道:“那為夫,可真要‘好好’謝過夫人了!” “夫君,你這是哪里的話!” 對方話語中的那一絲弦外之音,夜千陵直接如他剛才伸過來的手一樣忽視,紅唇,微微勾了勾。 一頓飯,夜千陵吃得津津有味。而反觀對面的宮玥戈,只是稍稍的動了動筷子,但,聊勝于無聊勝于無嘛! 用過午飯,離比賽開始的時間,還有足足半個時辰! 夜千陵再回到床榻上躺了躺。 而宮玥戈,則坐在書桌前看起書來。不得不說,這個時候的宮玥戈,周身都縈繞著一絲溫文爾雅的書卷之氣,但又沒有一般文人雅士的迂腐。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獨特的氣息。 夜千陵側頭看了一眼,再收回視線望向頭頂的紗幔。心中,暗自思量:‘試劍大會’一共分三天舉行。第一天與第二天,都是選出最后獲勝的那十個人,而第三天,則是看這十個人中,究竟哪一個會成為‘絕世好劍’真正的主人。風攸,那一個陰狠毒辣絕對可以與宮玥戈一比的男人,多年來的相處,夜千陵了解他。他是那一種能不自己動手,就絕不自己動手的人。當然,從另一個方面說,那個男人也是透著一絲慵懶。就算他要舉辦‘試劍大會’圖謀什么,也完全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打造一柄劍。那么,那一柄劍,會不會有什么問題呢? 另一邊。 小橋流水環繞的后山山坡上,一片紅艷勝火的罌粟花爭先綻放,美輪美奐,帶著致命的誘惑力。 一襲妖冶紅衣的男子,閑然端坐其中,過長的華麗衣擺如一朵盛開正艷的鮮花搖曳在地上。一把上好的古琴,擺在面前矮矮的案幾上。一雙優美似彈鋼琴的手,節骨修長,緩緩地撥動琴弦口清潤的音律,如一條輕飄飄的白綾傾瀉在四周。 “大哥,一切都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去做!” 遠遠而來的那一襲寶藍色輕衫,立在罌粟花叢外。風過去,吸入口鼻的花香令他一陣頭暈目眩。當日,當夜千陵問他風殷城是不是喜歡罌粟花、是不是從小喜歡罌粟花的時候,他騙了她。事實上,‘兵源城’的城主風殷城從小到大都不喜歡罌粟花,甚至還很厭惡。 而,此劍花叢中背對著自己的人,似乎一早就料到了那一個人會這樣的問他,提前交代了他要如何回答!他嚴格的聽從他的吩咐。 “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低沉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種古怪的魔力,令人不得不臣服。 風炎點了點頭,躬身退下。原本,花叢中的人,雖然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但是,他卻是什么也‘沒有’做,只是親手打造了一柄舉世無雙的寶劍而已。之前,他還百思不得其解他為何要舉辦這一次的‘試劍大會’,但如今……心,異常的沉重,連帶著每一步踏下的步伐,都響起聲音…… 花叢中的人,一手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琴弦,改為了撫摸上身側的花朵。那柔軟而帶著小心翼翼的動作,恍若在輕輕地撫摸一個女子的臉龐。讓看得人,恨不得自己就變身為那一朵花。 但,忽然,只見那一只手,一把扣住了花的徑干,硬生生將花折斷! “陵陵,你真是太不乖了!” 折下的花,置于面前。那望著花的眼神,似乎是在透過花望著另一個人。半瞇的眼眸,掩著令人心驚的陰翳。半抿的薄唇,勾著令人戰粟的弧度,“我究竟,”語音,似有似無一頓。旋即,越發輕柔的銜接上,“該怎么懲罰你呢?” 四周的空氣,無聲無息中,似乎冷下來一分! 良久! 花叢中的人緩緩地站起身來,一腳跨過面前案幾上的古琴,向著不遠處竹林內那一間若隱若現的木屋走去。寬大的衣擺,如細長的薄紗一一拖拽過案幾上的古琴與罌粟花。令一地的花朵,盡折下腰去。日光下的容顏,俊美的不容人直視,每一條弧度,都像是造物者偏心、特意的恩賜,尤其是那一雙詭異叵測的鳳眸,仿佛能勾魂攝魄,絲毫不遜于驚世容顏的宮玥戈。只是,兩個人所表現出來的氣質,卻是完全不同! 簡陋的木屋內! 一個下人,手中拿著一條小小的鞭子,一遍又一遍不斷的教導著一個身形單薄的白衣女子什么。 兩人,遠遠地見一襲紅衣到來,便立即恭敬的屈膝而跪。 風攸,也就是兵源城的城主‘風殷城’,一邊越過兩個人走向屋內的正座,一邊向著地上瞥去一眼。那淡冷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樣‘東西’,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出口的聲音,明明那么的磁性好聽,可卻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既然怎么也學不好,那么,留著何用?” 地上的女子,低垂著頭看不清容顏。音落后,只見她消瘦的身軀抑制不住的顫抖開來。旋即,竟是毫無尊嚴的爬著來到風攸的腳邊,雙手想要抓住風攸的衣擺,但觸上去的那一刻,又如觸電般急忙側開。顫抖抖的聲音,像是有狂風在迎面吹拂,“風……城主……語兒會好好地學的,一定會好好地學的,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多少時間?”風攸低頭望去,手,緩緩地端起一盞茶。 “這……” 女子回答不出來,頭越發的低垂下去,額頭幾乎就要觸到地面! 風攸望著,鳳眸眸角輕微微向上一挑,展露開一抹映麗弧度,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側,便任由杯內guntang的茶水毫不留情的澆在了女子裸露在空氣中的瑩白后頸上。 女子霎時忍不住驚呼一聲,本能的猛然抬頭。但,在觸到頭頂那一雙冰冷的鳳眸時,又急忙輕顫的低下頭去。并且,還將所有的痛呼強行壓制在了喉間,一丁點聲音也不發出來。 一旁的下人,始終跪在那里。一動不動,一聲不發,恍若空氣一般! 木屋內的氣氛,一時間陷入了死寂,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女子直覺的想要后退,但是,她不敢! 風攸俯視著地上的女子。面色,漸漸變得陰沉。端著茶盞的手,一寸寸收緊。然后,用力的將手中的茶盞往地面上一摔。 剎那間,那破碎開來的裂片,直直在后方下人的臉上,劃開一道口子,就更別說靠得近的女子了。 一縷鮮紅的血,頓時劃過那一張白皙無暇的臉,‘滴答’一聲,滴落在地上。 疼痛,漸漸的蔓延過女子的四肢百??! 女子依然跪著,身形的那一絲顫抖,她想要止住,但是,怎么也沒辦法止。甚至,臉上的傷口,她都不敢伸手去摸一下。那卑微害怕的姿態,醞釀開上方鳳眸內的那一股狂風暴雨! 風攸一把扣住女子的后領,迫使她站起身來。同時,自己也站起身。再手一轉,就使得女子的后腰抵在了身旁的木桌上,繼而毫不留情的一用力,便令女子后仰開近九十度的弧度,后背貼近桌面。音聲,趨近平靜???,越是這樣的平靜,越是令人從心底深處產生戰粟,“這就是你這一段日子學到的?” 女子驟然暴露在視野中的容顏,一眼望去,竟是和夜千陵一模一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除了,那一雙眼睛! “剛才,若是她,她就會一掌狠狠地揮過來,將我手中的茶盞打翻。若是她,她就會撿起地上的一塊碎片狠狠地劃開我的臉?;蛘?,她會選擇巧妙地躲開,然后,獻媚的問我怎么了!”風攸望著面前的那一張臉,改為扣著頸脖的手,一寸寸收緊,毫不懷疑他下一刻就會扭斷女子的頸脖。 女子呼吸越來越困難,面色青紫交加,雙手同時握上風攸的手腕,想要將他的手移開,微弱的道:“城……城主,語兒知……知道錯了,請你再……再給語兒一次機會!” 風攸不語,手上的力道,在一個勁的加重。 地上的那一個下人,雖然低垂著頭什么也沒有看到,但是,聽聲音便直覺意識到什么。身體,控制不住的微微的向后挪去。 “她學無所成,那便是你教的不好……那么細微的動作,并未逃過風攸的眼睛。風攸側頭一掃,眸光似一只鋒利的利箭射出,垂落的那一只手衣袖一拂,便直接將那一名靠近門口的下人掃出了屋子。 那一名下人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么事,就重重的跌倒在了屋外泥質的地面上,吐出一大口鮮血。想站,卻站不起來! 女子側頭望去一眼,眸底深處眸光一閃。臉上,倏然帶起一絲若隱若現的媚笑,喘著息道:“城主,請你再給語兒一次機會,好不好?語兒一定會努力學的,你相信我!” 聞言,風攸望過去。 面前的女子,嫣然淺笑,眨眼勾唇間的風情,雖不說與那人一樣,卻已有八九成相似。 “城,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我保證!”眉宇間,配上那一抹徑自流淌的自信,望著望著,就更像了。 風攸一時間竟緩緩地笑了,扣著女子頸脖的手,一點點松開。而后,柔軟的指腹,輕輕摩挲上女子頸間的那一道淤痕。鳳眸內,泛起點點憐惜,輕吐出兩個字“陵陵”。 但,旋即,忽然想到什么,眸內的憐惜剎那間被戾氣替代! 一拂衣袖,將女子打落在地,頭也不回的邁步離去。寬大的紅色衣擺拂過地上女子的身體,再從女子的臉上落下去??諝庵?,留下他一句無溫度可言的話,“我就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但愿,這一次你不會令我失望!” 音落,人已消失不見! 女子無力的倒在地上。地面上那碎裂的瓷片,深深地扎入她的后背,在后背如雪的白衣上,暈染出點點紅梅。頭一側,目光落向那一襲紅衣消失的方向,眼底有著徹骨的恨意。 許久許久。 女子從地上爬起來,來到屋外。 那一個倒在地上的下人,依舊維持著之前的那一個姿勢一動不動。若非湊近了仔細看,直覺那已是一個毫無生氣的死人。 女子一步一步的走過去,在那一個下人的旁邊蹲下身來。胸口的起伏,直至這么久了還是沒能完全的平復。手,一下下拍上下人的臉,令奄奄一息的下人睜開眼睛,蒼白的唇角勾起一抹如蛇一般的弧度。 一時間,下人竟止不住顫抖了一下。 “痛么?” 女子柔聲細語,半瞇的眼眸凝結一層薄冰。 “你……你……”下人不可置信的驀然睜大了眼睛,可卻久久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沒錯,正如你所見?!迸犹袅颂裘?,臉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顰一笑間的嫣然風華,或許,在這一刻夜千陵親眼見了,也會以為這是鏡子中的自己,而絲毫分辨不出來,“你想知道我為什么一直以來,都故意假裝什么都沒有學會么?” “你……” “我不這么做,你又如何能死呢?” 女子依然笑著。那一抹笑,好生美靨。然后,站起身來,一腳從地上下人的身軀上跨過去,任由下人在那里自生自滅,音聲依舊,“這一段日子以來,我還要多謝你的‘照顧’!” 地上的下人,卷縮成一團。他,不過是奉命行事。若是她學得不好,他便可以用鞭子抽她。他一直以為,她不過是一個逆來順受的弱女子。以往,每每給她送飯時,她給他留下的印象,也是這一種感覺,唯唯諾諾。但,怎么也沒想到,她的心計竟如此之深。她恨他平時對她的抽打,可面上,卻從未曾展露出分毫,再在最后不動聲色的給出致命一劍,讓人躲都無從去躲!更是完美的絲毫不暴露自己。 這個女人,她太可怕了! 第二日下午,‘試劍大會’已接近尾聲。 夜千陵好整以暇的坐在位置上觀看,不得不說,現在的比武,比第一天不知道精彩了多少倍。那些個真正有實力的人,往往都留在最后出手。 “夫君,難道,你想要棄權么?” 夜千陵側頭望了一眼宮玥戈,這個男人還真沉得住氣。 “夫人要等的人還未到,夫人想要為夫此刻出手么?”宮玥戈淡淡的勾了勾唇,眸光向著左側第一位的那一個空位置落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