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當用完之時,只見一名下人急匆匆前來,對著風炎就是屈膝下跪,垂著頭,結結巴巴道:“二……二城主,奴才剛剛領宮丞相前來,原本是想‘穿過桃林這一條路’會較近一些,但……”但沒想到桃林中的樹木會突然晃動。奴才逃了出來,但宮丞相卻陷在了里面?!?/br> 聞言,夜千陵別有意味的多看了一眼地上的下人。 而風炎,正待發怒,余光卻看見了一襲勝雪白衣翩然出現在門口。于是,快速站起身來,迎上前去,萬分歉意道:“宮丞相,那一片桃林中布了陣法,府內新來的下人還什么都還不懂,望你莫要怪罪?!?/br> 剛才的那一番話,再配上那恰到好處的時間,宮玥戈又豈會不明白。對上風炎,不甚在意的搖了搖頭,淡言道:“不過就是一小片桃林而已,確實這一條路來得更近一些?!?/br> “宮丞相不怪便好!”風炎神色中還是帶著那么點歉意,揮手,命下人下去,再道:“宮丞相,你還未用晚飯吧?我令下人下去準備……” “謝過二城主的好意,不用了,我只是前來接我的夫人回去?!?/br> 宮玥戈婉言謝絕,望向已經站起身走向他的夜千陵。 兩人當下告辭,攜手離去。 “夫人,你不需要向為夫解釋些什么么?” 一路離去,待走遠之際,確定四下無人,宮玥戈清淡淡的語音飄散在風中。 “夫君神通廣大,難道,還有夫君不知道的東西么?”夜千陵側望向宮玥戈,眨眼而笑,關心問道:“那‘桃花陣’,夫君,好破么?” “夫人覺得呢?”宮玥戈不答反問。 夜千陵停下了腳步,音聲中似有似無帶出一絲哀怨的味道:“夫君,我是真的關心你,你怎么說得我像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宮玥戈不語,余光,忽然不經意瞥見地上那微小的竄動。黑眸一沉,一把迅疾的扣住夜千陵的手腕往自己這邊一帶,同時一道勁風向著夜千陵身后掃去,道:“蛇,小心!” 夜千陵不喜與宮玥戈靠近,所以,在他拉自己的那一刻,本能的就向后退去。待聽得他的那一句話時,更是純然以為他是想騙他,因為早上她正這樣騙過他。于是,后退的那一腳步,未曾有絲毫的停頓,直接落下。 當宮玥戈那一道勁風掃到地上那一條毒蛇時,那一條毒蛇,也正好咬到了夜千陵的腳腕。 一剎那,猝不及防的夜千陵,一聲悶哼壓在喉間,腳一曲,向著地上倒去。 宮玥戈真不知自己該不該痛罵一聲。還扣著夜千陵手腕的手一轉,直接將夜千陵打橫抱起,快步向著不遠處的那一個涼亭走去。而后,將夜千陵放在亭內的圓形石桌上,令她被毒蛇咬到的腳也屈起放上去,再伸手,撩開她的衣擺。 夜千陵伸手擋了一下,但又很快側開。此時此刻,她可不想與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宮玥戈褪下夜千陵的鞋子與白色的襪子,借著照射進亭內的明亮月光望向她的腳腕。只見那里,兩個細小的黑洞正流淌著一縷黑色的鮮血。 “你不是自己會醫術么?” 宮玥戈濃睫一斂,倏然掩去了眼底的那一絲擔憂,神色淡然說道。 夜千陵唇角不知不覺染上一絲蒼白,雙手在衣袖中翻看,可并未找到自己需要的那一個瓷瓶。 宮玥戈在一旁看著,神色猶如在看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甚至,一拂衣袖,悠然在石凳上坐了下來。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因為換了一個角度的緣故,望見那白皙的腳腕上流淌出來的黑血竟折射出一絲不同尋常的紫色。 一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宮玥戈,面色驀然一變! 夜千陵翻遍了自己的衣袖也未找到所需的藥物,想著不過就是一條毒蛇,毒性應該沒有蔓延的那么快,便想下地快些回去,屆時她自有辦法。 但,才剛一動,喉間便猛然涌上來一大口鮮血,壓也壓不住,身子一側,就吐在了石桌上。 同時,忽然感覺腳腕上觸上來一樣柔柔的東西。 側頭望去,竟是剛剛才對自己擺出一副冷面孔的宮玥戈,在俯身吸允著自己腳腕上的毒血。 夜千陵不可置信的驀然睜大了眼睛,許久沒辦法反應過來。 宮玥戈自然也不想這么做,但是,從那一道紫血中可以斷定,剛才那一條毒蛇,竟是‘紫影’,一種非常罕見的毒蛇。若非人為,絕不可能出現在這里。若不立即吸允出毒血,就算是華佗在世,亦沒有辦法救治。 “夫人,為夫為了你,可是舍命相救,你該如何報答為夫呢?” 片刻后,宮玥戈抬起頭來,指尖拭去唇角的那一縷鮮血,強壓著胸口的那一陣沉悶,神色中未流露出分毫,完全玩笑的口吻說道。 “我有讓你救么?” 夜千陵嗤笑著挑了挑眉。剛才胸口的那一股沉悶,非常的不同尋常,可隨著宮玥戈立即將毒血吸允出去,又馬上消失的無影無蹤,令她一時間竟無從去辨別什么。以至于對于宮玥戈口中所說得‘舍命相救’四個字,著實覺得夸大其實了些,不可信之。 再來,本身而言,他這個人從上到下都不可信。 “夫人的話,真是好傷為夫的心?!睂m玥戈黯然說道。隨即,從衣袖下取出一方潔白的絲帕,為夜千陵的腳腕包扎了一下,再抱起夜千陵,向著居住的那一個院落走去。 “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br> 夜千陵掙扎了一下。演戲時可以靠近,但現在這樣,就有些說不出的不自在。 “夫人就不怕地上還有蛇么?”宮玥戈腳步平穩,輕柔的對著夜千陵耳畔吹氣。一切的舉動,有意無意落身后暗處掩藏之人的耳與眼。 暗處之人,快速的轉身而去,似乎是要去與什么人稟告。 夜千陵不再動,她倒真的怕蛇。 回到院落的時候,燈火通明,下人等候在那里。宮玥戈令其退下,將夜千陵放在床榻上,自己也坐了上去,道:“夫人,為夫晚飯還未吃,你去給為夫準備一些,如何?” “夫君,我腳受傷了,你可真不會憐香惜玉!”夜千陵坐著不動。 “為夫只是想要嘗嘗夫人的手藝而已?!?/br> 宮玥戈望著夜千陵,那一個眼神,竟透著一股不可抗拒之勢,盅惑道,“去吧,不要讓其他人經手,為夫就喜歡夫人做的東西?!?/br> 當夜千陵邁出房間的時候,直覺見鬼了。自己,竟會答應給房間內的那一個男人做飯?跺了跺腳,腳腕上除去了毒素的小傷口,那一絲疼痛已經完全可以忽略。 抬步,就踏出了院子! 安靜的房間內。 宮玥戈盤膝坐在床榻上,打坐運功?!嫌啊亩?,他還可以控制,但與之前呼吸進的桃花香氣混合在一起……看來,對方明顯是沖著他來的。 半晌! 一縷鮮血,順著唇角溢出來。 宮玥戈睜開眼睛,未點燭火的屋內已經完全暗下來,將他的面容隱藏在陰暗處,辨不出神色,唯一看得清的,便只有那一雙幽暗深邃泛著冷光的無垠瞳眸。 夜千陵步出院落,目光環視處,又不知道自己可以走到哪里。心中暗暗思忖今日發生的一切,宮玥戈被困‘桃花陣’到底是意外,還是有人特意為之?毒蛇又究竟是意外,還到警告? 風云亂世·入局 第五九章 宮玥戈和夜千陵所居住的院落,與冀州藩王洛沉希所居住的院落比鄰。當在院子外沉凝呆站了一會的夜千陵,轉身準備回院子之際,忽然看到不遠處的亭子中落座了一襲幾乎與黑色融為一體的身影。 眸光流轉間,紅唇一勾,夜千陵向著那亭子走去。 亭子中的男子,一襲如墨黑衣,生硬的五官在半明半暗的月光下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一雙掩藏在濃睫下的眼眸若隱若現,反射著銀白色的光芒。石桌上,擺放著一盞茶與一盤未完的棋局。 夜千陵步入亭中后,對著男子拱了拱手,言談有禮,道,“洛王,冒昧打擾了。我只是聽我夫君說,洛王的弟弟因為連續多日趕路的緣故生病了,所以……” “你很關心小希?” 男子淡淡的開口,音聲如夜晚的湖水,直令聽得人渾身一陣透涼。 夜千陵毛孔一豎,卻是笑著輕點了點頭。心中,因聲斷定面前男子就是那一日在塔下密道中追殺她與宮玥戈的人無疑。面上,不露分毫,道:“洛王,我與舍弟有過幾面之緣,也勉強算得上是‘朋友’?!?/br> 男子因‘朋友’那兩個極其陌生的字眼而緩緩地抬起頭來,望向面前的夜千陵。那一雙異于常人的銀白色眼眸,便也隨之清晰的暴露在了月光之中。 夜千陵對視,未曾有一般人眼中的驚懼或是厭惡,一如當初在小森林中初見‘洛澤?!瘯r一樣! 洛沉希的目光,在夜千陵的瞳眸中停留了片刻,而后,勾唇吐出一個字,“坐!” 夜千陵淺淺含笑,一排衣袖,在洛沉希的對面坐了下來。 這時,有下人及時送上來茶盞! 夜千陵繼續就之前的問題再關心道:“洛王,請問小希他現在好么?自那日在塔內分別后,我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去看看他?” “可以!” 洛沉希沒有拒絕,指腹,輕輕地扣著杯身。 夜千陵笑著伸手端起自己手旁的那一盞茶,掀起杯蓋輕輕地摩挲了一下杯沿。視線,落在面前錯綜交織的棋盤上??v覽局勢,是一盤殘局,道:“洛王,我也略懂一些棋藝,不知是否有這個榮幸,能與你對弈一盤?” 洛沉希望了一眼夜千陵,亙古不變的眸光令夜千陵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宮玥戈的那一雙眼睛。他的黑眸,也是那般的波瀾不起。只是,兩者一相比,卻又是截然不同。 下一刻,只聽對面之人道:“敢孤身冒險進入冀州城的人,本王倒也想看看!”至于看什么,卻不言明! 喚來下人,換上新的棋盤! 夜千陵執白子,洛沉希執黑子。時間,在兩個人的指尖悄無聲息的流逝。 忽然,安靜中,夜千陵嫣然淺笑開口,“洛王,這一步棋,掩其鋒芒,靜觀其變相信會更好一些!” “本王倒還從來未曾聽說過對弈之人為對方出謀劃策!”洛沉希指尖的黑子執在那里,不收回亦不落下,銀白色的瞳孔中映襯著面前的棋盤。聲音中聽不出什么。 夜千陵微微的笑了,挑眉道:“那這建議,洛王是收,還是不收呢?” “我可以信你么?”聲音依舊。 “洛王夜深人靜獨自一個人坐在這里等我,不是早就已經有答案了么?”兩個人似乎在打著某一種啞謎。 夜千陵絕不相信洛沉希會閑來無事的獨自一人坐在這里,所以,剛才她才會故意走過來。而進亭后,他對她這個與人盜走了他寶藏與寶藏中的那一樣東西的人連最基本的質問一下都沒有。那么,只能說明還有一樣東西比這個還來得重要。而反觀她身上究竟有什么是值得他看上眼的……答案,一目了然…… 紅唇,緩緩地勾勒出一抹弧度,“洛王,只單單一個小小的寶藏,就動亂了天下,真是好深的計謀!而我,喜歡這樣有謀略有野心的人,接下來的這一筆交易”,笑容更甚一分,眉宇眼梢自有一股驚人的睥睨,“我應了!” “本王都還未說明是什么交易,夜姑娘答應得會不會太快了點?” 這個人的聲音與神情,就像是一板一眼雕刻出來的一樣,從不會有任何的起伏變化。無形中顯得有些機械,不難看出其中的無情無心。 “說出來不就沒什么意思了么?” 夜千陵半瞇起了眼,喝了口杯中的茶,周身沐浴著亭外吹灑進來的夜風。突然間只覺得通體舒暢,原先的那一絲完全的憂慮煙消云散。自己之前,怎么就沒有想到面前之人呢? 如此,甚好甚好! “那本王就先謝過夜姑娘了。只是,”話語一半,洛沉希的語氣,微微一轉,“這一柄寶劍,夜姑娘就不想為慕容太后奪上一奪么?” 夜千陵聞言,舉起自己面前的茶盞向對面之人敬了一下。一句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卻已是回答了對面之人的問題,“在此,提前祝洛王有一朝日一統天下!” 洛沉希笑了,雖然那一絲笑意絲毫未曾浸染那一雙異于常人的銀眸,有與沒有一樣,“借夜姑娘吉言,只是,不知夜姑娘的條件是?” “屆時,洛王自然就知道了!” 看了看夜色,夜千陵飲盡杯中酒站起身,笑言,“洛王,但愿我們的合作,能夠愉快?!痹捖?,轉身,就踏出了亭子。在邁開幾步后,聽身后不緊不慢傳來那依舊的聲音,透著犀利,“你既然是宮玥戈的妻子,那日,月風華為何會說你是他的‘未婚妻’?你與他,究竟是什么關系?” 夜千陵回頭,莞爾一笑,“我說了想必洛王也不會信,既然如此,洛王何不自己派人去查?” 洛沉希望著那一襲白色的背影,銀白色死寂般的瞳眸中,數年來第一次泛起不同往常的光芒,帶著一絲饒有興致:這個女子,很特別! 回到院子。 夜千陵推開房門步入,安靜的空氣與漆黑的房間,似乎都在昭示著里面沒人。也不知道宮玥戈這么晚去哪里了,但不管去哪,與她無關。 有些困乏,夜千陵一邊褪去身上的外衣,一邊摸黑向著床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