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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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娶不娶她,這跟命硬不硬有啥子關系?”爺爺覺得師傅有些強詞奪理。 喻廣財回過頭來,輕輕嘆了口氣:“你記得莫晚告訴過你,是她父親讓她去找的龍師傅,龍師傅只簡單地看了莫晚的臉形和手,就直接讓她學習入殮,你曉得為啥子不?” 爺爺搖搖頭。 “還有,莫晚在替人入殮的時候,為啥子要用黑色頭套把腦袋給罩住嗎?” 爺爺還是搖頭。 喻廣財擺了擺腦袋,樣子也有些無奈:“事情比我想象中的復雜——你這樣想想,我們第一次在李家谷的李家大院子里見到莫晚的時候,是啥子樣子?她的父親一直對她寄予厚望,讓她念書學琴,加上她的樣貌,她父親咋個可能甘心讓她學習入殮?” 爺爺聽到這里,似乎開始相信喻廣財的話了。 喻廣財拍了拍她,繼續說:“從莫晚的手相和臉形來看,她命中帶火,而且非常旺,是火煞命。這命的意思就是說,她會克死所有男人,是所有哦,別說你的命相屬木,那更是干柴烈火,嘭的一下,就能要了你的性命。而且她的命相屬于短命,我看她的壽辰不過十八歲,也就是說,她大概還有兩年的壽命?!?/br> “啥子?兩年?!”爺爺實在不敢相信剛剛才與莫晚相聚,不久就要分別了,而這次分別,便無再見之日。 喻廣財點點頭:“不過,莫晚的父親已經發現了這問題,所以,他讓莫晚去四川找龍師傅,跟著他學藝。龍師傅看了她的命相,曉得了她的情況,讓她做入殮師。這火煞命,需要經常與陰冷之物接觸,入殮成天就與死人打交道,可以說是陰氣最重的工作,這樣能夠與她命相里的火相平衡,延長她的壽命?!?/br> “那這跟她戴頭套有啥子關系?”爺爺問道。 “這做入殮師的必定要遵循一個規矩,這成天與死人接觸,雖說她命中火氣極旺,但死去的鬼魂跟活人一樣,都喜歡長得漂亮的東西,莫晚可以算是個小美人兒了。她這相貌,做不得入殮師。所以現在她在替死人入殮的時候,都戴著頭套,可這并不是長久之計,要是哪天遇到個不安分的死人家伙,那她就慘了?!?/br> 喻廣財的話在爺爺的心里激起了驚濤駭浪,這波瀾壯闊的樣子別人根本看不見。他稍稍努了努嘴,聲音也變得哽咽起來:“那我該咋個辦?” “嗬,這還能咋個辦,她的這個火煞命,先克著身邊的人,要是誰娶了她,這人必定短命,活不出個三五載。但最重要的是她的這個命還克著她自己,按照這命相看,十八歲時她壽辰已盡,她來做入殮師,多與死人接觸,可以延長她的壽命。所以呢,你不能娶她,這是保全你;她也必須毀掉自己的容貌,繼續做入殮師,這是保全她?!?/br> 喻廣財說完,又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爺爺萬萬沒有想到苦等三年,等來的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喻廣財伸手拍拍爺爺的肩膀,說:“龍師傅在第一天見到她的時候,肯定也是知道了這個情況,但是他沒有告訴她,估計是不曉得咋個開這個口,是啊,一個長得跟花兒似的姑娘,卻生了這樣的命,別說她了,連我都有點接受不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如果要硬著頭皮堅持下去,對她對你都是百害而無一利?!?/br> “難道,難道就沒有可以解決的辦法嗎?師傅,我曉得你懂的東西很多,這個肯定是難不倒你的?!睜敔斢行┦B,伸手抓住了喻廣財的手臂。 喻廣財面色也沉重起來,他長嘆了口氣:“不是你想的這樣,我是經歷得比你多一些,了解的東西也是比你多一些,但是這人的一生是有很多東西無法改變的,你必須順應它。比如林子父兄的死,比如莫晚的命?!?/br> 爺爺回想起當初從曾銀貴口中聽說的林子父兄的死,冒出了冷汗。當時林子的父親林中去替人做喪禮,因為在抬八仙轎的過程中,排頭的人崴了腳,林子的哥哥去補上,誰知那棺材一抬,林子哥哥的身體就突然垮了,之后想盡一切辦法都沒有救回來。后來林中也瘋了,在他發瘋的過程中,喻廣財一直悉心照料著,可依舊于事無補。他整天瘋言瘋語,說著一些神神道道的話。誰也沒有想到過了一段時間,林中自己清醒了,告訴喻廣財說自己睡了一個大覺,睡覺的過程中碰到了一個神仙,神仙讓他通了經脈,能夠看透人世間的一切,不管是疾病、生死,或是其他。他預言自己的命不長了,也預言到三日后喻廣財的家人會突然患病離世。這些都被他言中,可喻廣財對他的狀況束手無策。最后只得看著他跟著自己的大兒子,一同赴了黃泉。 那事情的起因就是在做那場喪禮的時候,主人家被人下了套,故意找了一個太歲位。犯了太歲,得了天命,神仙下界也是沒有辦法的。 這樣想著,爺爺實在難以遏止住心中的情緒。他伸出手來:“師傅,能給我也燒一根兒嗎?” 喻廣財拿出煙來,點上之后,遞給了爺爺。誰知,爺爺剛一接過來,突然聽到身后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爺爺扭過頭去,看見一個人朝著樹林里奔去,那人穿著一件白色的衣服,跑起來一瘸一拐。 兩人心中大駭,那人正是莫晚。 “不好,她肯定聽到了我們的對話,還不快去追!” 喻廣財喊了一聲,拽著爺爺追了過去。 那晚的月光在幾人的頭頂上,一會兒躲在云朵里,一會兒露出半個臉來,像是一個不懷好意的笑臉。 ※※※ 在爺爺的記憶之中,那一天真是狼狽極了。他隨著剛才莫晚那一晃而過的身影,一直追到了東邊的樹林里。當他停下來的時候,周圍的參天大樹,將他的整個視線都包裹起來。他喘著粗氣,驚慌地看著四周,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密封了起來,周圍密匝匝的大樹枝葉,讓他著實透不過氣來。 喻廣財雖說本領要高出爺爺許多倍,可說上體力,喻廣財卻是遠不如他。爺爺回過頭去,只見喻廣財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喻廣財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峻之啊,咱們還是先回去吧,再往前走,可就是那個山坳了?!?/br> 爺爺沒有回答喻廣財的話,他扭頭在這個樹林里張望了一圈。此時天色黑盡,爺爺根本就看不出十米之外。剛才一路跟著莫晚追過來,她就是在這兒附近消失了。爺爺顧不得那么多,提著步子,正準備朝著那山坳里走去。他剛邁開兩步,喻廣財就沖上來,將他一把給拽住了。 “你瘋了嗎?不曉得那個地方去了要死人嗎?!”喻廣財厲聲責問。 爺爺伸手甩開了喻廣財的手臂,說:“正是因為這樣,我更應該進去!” 喻廣財又抓住了他的手臂,死活不肯放手:“你聽我說,林子現在進了那青龍山生死未卜,我不希望你再出啥子事情,你們兩個就像我的兒子,要是非要進樹林的話,你讓開,我替你進去把莫晚找回來!” 聽了這話,爺爺感覺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暖流,沉默了兩秒,他說:“對不起師傅,我跟你回去就是?!睜敔斒栈亓四_步,回到喻廣財的面前。 喻廣財伸手拍拍他:“你放心,如果莫晚沒有鉆進那個山坳,那她一定安然無恙,如果她真的進去了,我們還有別的方法可以查看到她的位置。你忘了我讓你放進那樹林里的古鏡?” 這時候,爺爺才突然想起來。那個樹林的奇怪陣法,好像只針對男人,女人進去是可以避免災禍的。喻廣財讓他放進去的那面古鏡,在擺了七星陣的銅絲之上,是能夠透過另外一面鏡子探查到里面的情況的。莫晚要是進了樹林,可以透過那面銅鏡知曉她的情況。 爺爺隨同喻廣財回到了那個木樓里,兩人剛推開門邁進去,龍云就從凳子上站起身來。他面色驚慌:“你們總算是回來了,看到莫晚了嗎?她剛剛醒來就出去找胡兄弟了?!?/br> 喻廣財搖了搖頭:“剛才我和峻之正在聊天,感覺身后有一人,回頭一看,莫晚就朝著樹林里跑了進去,我們去追了半天,到那個山坳的地方,她就不見了?!?/br> “啥子?莫非剛才那個真的是她?!”龍云又低頭看了那銅鏡一眼,“你們到底說了些啥子?喻師傅你該不會是把……” 喻廣財點點頭,說:“那天來的路上,聽她那么一說,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后頭她為陳云香的丈夫入殮,我才懷疑到了她的命理,下午的時候上前一看,還真是這么一回事。我曉得你不忍心開口,不過我也是不當心被她聽了去?!?/br> “也罷,這事情遲早是包不住的,讓她現在曉得了也好?!饼堅茋@了口氣。 爺爺聽到兩人的啰唆,心里無比著急。他伸手將兩人拉開,坐到了那銅鏡面前。那銅鏡里的景象,正是爺爺在樹林里見過的場景。只是這時候天色很暗,看不太清周圍的事物。爺爺整張臉幾乎都要貼到那面銅鏡上了,他把每一個角落都看得十分仔細。 “這個是子母鏡,放在樹林里的是子鏡,作為媒子,它與這個母鏡是相通的。你可以動動這面鏡子,那面子鏡也會隨之移動?!庇鲝V財解釋道。 聽到這話,爺爺伸手掰了掰那面鏡子。他一用力,那鏡子里的內容也跟著發生了變化。先是掰著那鏡子朝上面晃了晃,除了參差的樹影,他什么都沒有看到。接著,他又掰著那鏡子朝下面晃了晃。突然,他在那鏡面中發現了一個白點。爺爺連忙停下手來,仔細地觀察著這個白點。這片密匝匝的樹林,一旦到了晚上,它幾乎除了黑和更黑之外,沒有別的顏色了。這與黑夜極不相稱的白點是什么呢? 爺爺伸手拍了拍一旁的李偉:“這團白色的是啥子?” 李偉應聲也俯下身來,仔細地端詳著這鏡面上的白點。他瞇著眼睛看了看,又伸手過去在鏡面上摸了摸,突然大喊:“這不就是莫晚嗎?她剛才出門找你的時候,就是穿的這件白衣服!” 看來,幾人都猜得沒錯,這莫晚真的是進了那片樹林。爺爺的整個腦子都炸開了,雖說通過前兩次的實驗,發現那怪樹林對女人是無害的,可這黑黢黢的樹林里,必定讓人覺得不安全。爺爺從凳子上站起身來,正準備邁出去,李偉一把拽住了他:“你看你看,那個是啥子!” 爺爺又回過神來,鏡子里原本黑黢黢的地方突然閃出了一個白色的光點。那光點在幾人的視線中不斷放大,最后鋪滿了整個鏡面。幾個人的視線里,只有刺眼的白色。 “這是啥子東西?”爺爺大叫了一聲,這一片亮白的鏡面,讓他忍不住微微別過頭去。 沒過多久,那白色的光線緩緩收攏,縮到樹上,形成了一團隱隱的白光。那光像是從樹皮里散發出來的,把粗糙的樹皮都映照成了透明的色澤。樹皮依舊籠著那團白光,像是一團漂浮在水中的青苔,緩緩擺動,散發著的光芒,晶瑩剔透很是好看。 爺爺定下神來,之前那個縮在樹邊的白點不見了。 “莫晚呢?”李偉也發現了,他驚詫地問了一句。 這時候,爺爺注意那散發著白光的位置,正是爺爺等人在樹林里看到的樹身上的那樹包。白天的時候明明發現那樹包上坑坑洼洼,非常粗糙,到了現在,竟然變得十分柔滑,還在半空中搖搖晃晃著。 “你看那樹包里是啥子?!睜敔斨钢莻€正在發光的樹包,小聲問道。 幾人都湊了過來,猴子的腦子最為靈光,他倒吸了口涼氣:“媽的,這個樹包咋個看起來像是孕婦的肚子啊?!?/br> 他的這話并沒有引起幾人的反應,爺爺又捏著那銅鏡轉了轉,轉到離銅鏡位置最近的那一棵樹的時候,幾人被那樹包里的東西嚇得大叫了一聲,差點打翻了那面鏡子。 爺爺伸手將鏡子穩住,最后定神去看,果然,那樹包里裝著一個腦袋,那是一張女人的臉。此時,那張臉正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銅鏡外的幾人。 ※※※ 當時不過十幾歲的爺爺,在那一刻感覺整個身子像是被什么東西燒著了一樣。他緊緊地握著拳頭,咬牙切齒地恨不得馬上飛進那片樹林里。這種憤怒和擔憂是當時的他從未有過的。 爺爺扭頭問:“我現在進樹林,有沒有人愿意一路的?” 大家都紛紛沉默地望著爺爺,時間好像就在那時候開始打轉了,爺爺開始在心中泛起了幾絲悔意,他覺得當時自己不應該來這地方,也不應該讓莫晚來,如果當時選擇了留在喻廣財家中的人是爺爺和莫晚,這一切或許都不一樣了。 正當這個想法從爺爺的腦子閃過的時候,一旁的猴子突然站了起來:“我跟你一起去?!?/br> 爺爺帶著猴子走出了木樓的堂屋,回頭望了幾人一眼。就在他轉頭的時候,爺爺頓時感覺自己長大了,他懂得了自己身上所肩負的東西。有些東西或許在三年前就已經注定了,那一眼跌進莫晚的眸子的時候,就已經成了命中注定。此刻的爺爺并不害怕,跟莫晚在一起,生和死都沒什么好畏懼的。 爺爺舉著一把簡易制作而成的火把,憑借著白天的記憶向那樹林中走去。入夜的樹林里有不明身份的動物發出“咕咕咕”的叫聲,那聲音低沉而又綿長,像是戒備的信號。 “莫晚!”猴子跟著爺爺的身后,突然放聲喊了一句。 那聲音在樹林里回蕩開來,像是一層巨浪,拍打過的林邊都驚起了正在睡眠的鳥類。爺爺也被他這毫無預兆的聲音嚇得哆嗦了一下,回過頭去,手中火把發出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爺爺也看得出,猴子對莫晚的感情也并非師兄妹那樣簡單。 “莫晚!”猴子的聲音繼續在樹林里回蕩開來,他臉上的表情好像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兩只眉毛幾乎湊到了一起。 爺爺說:“別喊了,她沒在這兒,在那個山坳里?!?/br> 猴子回轉頭來,樣子還有些不甘心。其實爺爺明白他的感覺,他不是在故作聲勢,只是希望莫晚此時已經從那山坳里全身而退,往陳云香家走了。 “你真的覺得你能夠跟莫晚在一起一輩子嗎?”猴子的話冷不丁地轉了一百八十度。 “我不曉得?!?/br> “你不曉得那還搞這么大陣仗?你師傅剛才跟你說的話,在三年前,我師傅也跟我說過。只是一直瞞著莫晚,師傅和我都不曉得咋個向莫晚開這個口?!?/br> “如果在三年前,莫晚就這個樣子離開了,再也不回來了,或許我會在多年之后忘記她,但是現在她回來了,三年的時間就好像是被濃縮到了一個點上,如果讓我再這樣與她分開,我覺得我會死掉?!?/br> “嗬,言重了,三年前我才遇到莫晚的時候,也是這樣想的??珊髞韼煾蹈抑v了莫晚的情況,那種感覺跟你差不多,但是后來我忍住了,我天天見著她,又克制自己不跟她說話,甚至連她的眼睛都不敢看?!焙镒訃@了口氣,“不過你比我幸運,我那個時候作出這樣的決定,更大的原因是因為她心里沒有我,可你不一樣,我看得出來,她的心里有你?!?/br> 爺爺嘆了口氣:“嗯,只要她心里有我,讓我做什么都愿意?!?/br> 猴子笑了兩聲,并沒有作答。噤聲之后,爺爺回想起剛才兩人的對話,覺得酸溜溜的,這一輩子估計都沒有講過這么rou麻兮兮的話了。他狠狠往鼻子里吸了兩口氣,那樹林里的空氣味道怪怪的,夾雜著nongnong的腥味。 很快,那個五角樹陣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里。在漆黑的樹林之中,那山坳下的五角樹陣非常顯眼。那些樹的樹腰上散發著白瑩瑩的光,忽明忽暗,使得那樹包像是一個個盛著夜明珠的容器,晶瑩剔透。 “你看見她了嗎?”爺爺問道。 猴子搖搖頭:“這光他媽的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的,閃得我眼睛都花了?!?/br> “走,我們下去看看,到了下面別說話,也別喘大氣?!睜敔敻鶕斑M來的經驗,叮囑了一句。 兩人沿著之前走過的小路,慢慢朝著那山坳中走去?;叵肫鸢滋斓慕洑v,爺爺還有些心有余悸,他小心翼翼地一邊走著,一邊環顧著四周。當帶頭的爺爺從土坎上跳下來,那五角樹陣上的樹包里的光線突然就消失了,整個樹林都陷入了黑暗之中。爺爺手中的那個火把的細小光線,在寥無邊際的大樹林之中,顯得那樣的脆弱、無助。 兩人都背靠背,警覺地看著四周。在不遠處,爺爺看見了那面子鏡,那鏡面此刻正對著他們,也就是說,那鏡子對面的喻廣財和龍云等人正觀察著他們。因為那樹腰上的光線隱去,那鏡面開始散發出綠光,照亮了離兩人不遠處的樹叢。當那鏡面轉動的時候,爺爺看到樹叢之中,有一條黑黑的藤蔓正朝著兩人所站的方向快速地游過來。 當那藤蔓鉆出爺爺面前的最后一堆樹叢的時候,它突然昂起頭來,像一條蛇一樣左右晃動,像是在分別面前的人到底是敵是友。 爺爺跟猴子都看出了面前藤蔓的遲疑,于是更加仔細地收住了呼吸。這時候,在爺爺的左手邊、右手邊,有好幾根藤蔓從樹叢里昂了起來,跟爺爺面前那根一樣,搖頭晃腦地觀察著。 兩人目不轉睛地看著周圍的藤蔓,漸漸地朝著樹林的外邊移動。誰知,當兩人沿著來時的路退回去的時候,借著那面古鏡晃動時候發出的綠光,爺爺看到在右手邊不遠處的樹叢里有一團白色的東西睡在里面,沒錯,那正是莫晚。 爺爺心里突然一緊,提著步子就沖了過去,他大喊了一聲:“莫晚!” 這話一出,所有的藤蔓就朝著兩人飛快游來,其中一根穩穩地纏住了爺爺的左腿。由于奔跑的慣性,爺爺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他似乎并不在意被死死捆住的左腿,還想奮力往莫晚躺著的方向爬過去。 可這時,另一根藤蔓也游過來纏住了他的右腿,接著是兩只手臂。爺爺大喊著莫晚的名字,可喊著喊著,他就感覺有什么奇怪的氣體,在他嘴巴一張一合之際,鉆進了他的喉嚨里,涼涼的。那氣體隨之沖進了他的腦門,他感覺整個身子都變得無力起來,腦子也慢慢變得動不起來了。 爺爺再次被大樹的藤蔓纏著提到了高處,他微微睜著眼睛,看見在他對面,比他情況好不了多少的猴子,此刻像是已經完全暈了過去。腳下的莫晚似乎醒了過來,在樹腳下大喊著爺爺的名字??蛇@時候的爺爺,只覺得身子里的魂魄像是被抽掉了一般,連翻動嘴唇的力氣都沒有。 ※※※ 等到爺爺恢復知覺之后,他感覺自己在飛速下墜。他緩緩睜開眼來,那些大樹從他的眼前掠過。他忍不住大叫了一聲,就在他要墜地的時候,一根藤蔓從他的后面突然飛躥出來,將他的腰間捆住,嗖的一聲拉著他飛往了另一棵樹的樹頂。 爺爺愣住了,低頭一看,莫晚正撿著爺爺帶進來的那根火把,不知從哪里弄來的樹干,將火把捆在上面,增加了它的長度。莫晚握著樹干,將火把朝著之前捆住爺爺那棵樹的樹包上燒過去。見爺爺遲遲沒有落下,莫晚仰著頭看了半天。那些樹包又像之前爺爺看見的那樣,發出了白色的光芒。被莫晚用火把燒著的那個,光線隱去,上面擺動的藤蔓也咚咚咚地掉落到了樹下。 這時候,爺爺終于明白過來,原來那些發光的樹包就是這些樹怪的弱點。爺爺感覺腰間的藤蔓越收越緊,肚子憋著的一口氣,突然被擠壓到了喉間。爺爺意識到,這棵樹比之前那棵樹的攻擊性更強,如果再不想想辦法,這根藤蔓在下一刻就會直接勒斷他的腰。 趁著被憋上來的這口氣,爺爺大喊了一聲:“莫晚,我在這兒!” 莫晚迅速反應過來,握著那根比她自己高出好幾倍的長桿火把,朝著爺爺被捆的大樹快步走來,用手中火把朝著那棵樹的樹包上一燒。爺爺感覺腰間的藤蔓一下子就松了,整個人再次從樹頂上落下來。 爺爺趁著下落的空當,猛地呼吸了好幾口氣。誰知落到一半的時候,他再次被遠處飛過來的藤蔓纏住,卷到了另一棵樹頂之上。這次莫晚看得很清楚,她連忙轉到了那棵樹下,用長桿火把燒了過去。 爺爺就在這樣的落下又卷起的折騰中反復了好幾次,他感覺這時候的自己像極了一個皮球,被來回地玩弄著。時間過得很快,天色已經漸漸亮了起來,莫晚在樹底下被累得呼呼地喘著粗氣。當爺爺再次被卷到另一棵樹頂的時候,莫晚不得不再次打起十二分精神,跟了上去。 當莫晚舉著長桿火把準備再次追上去的時候,她的身后傳來了一個男人的喊聲:“莫晚,閃開!” 莫晚回過頭去,只見是喻廣財等人趕來。此時,他的手中握著一把獵槍,瞄準了卷著爺爺的那棵樹。莫晚見狀躲到一邊,只聽見砰的一聲槍響,那棵樹的樹包被打開了花,爺爺從樹頂上掉落下來。當第二棵樹的藤蔓飛過來,剛剛接住爺爺的時候,喻廣財再次開槍,把那棵樹的樹包也打開了花。接著是第三棵、第四棵,終于,爺爺掉落到了地上。 莫晚連忙上前去扶住爺爺,當被摔得滿臉是血的爺爺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莫晚突然撲向了爺爺的胸前,然后忍不住大哭起來。那一刻,爺爺感覺任何的恐懼和無奈都消失了,剩下的就只有溫暖和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