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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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廣財背著手,笑著說:“這地方雙峰護佑,往前,目無遮物,往后,后背極深,死后要是能葬在這里,下輩子定是富甲一方?!?/br> 聽了這話,曾銀貴也笑了起來:“莫非師傅你……” “哈哈,就你一天鬼點子多,不過你說得沒錯,這個地方我看過很多次了,準備給自己留著?!庇鲝V財說著,正要往山的另一頭走,突然從山腰下傳來了羅琪的聲音。幾人收住腳步,回頭一看,她慌慌張張地跑上來,在幾人面前叉腰喘了半天氣。 幾人預感到又有什么怪事發生了,于是追問她到底怎么了。羅琪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她說:“院子里來了個人,指名道姓要找師傅,哦不對,應該是兩個人?!?/br> “這兩個是啥子人?”爺爺問。 “如果我猜得沒錯,就是上次清水鎮上李家請的先生,從四川彭縣來的?!?/br> 羅琪的話音一落,喻廣財就背著手朝著山下走去,一邊走他一邊說:“我就說,現在惹上麻煩了!” 爺爺也跟了上去,只是他不太明白喻廣財的話,于是問了一句:“到底惹到啥子麻煩了?” 李偉冷哼了一聲:“這自稱高人的彭縣師傅自己沒有擺平李家的事情,結果被師傅擺平了,你說他會咋個整?” “他會心里堵得慌,臉上也無光,最后會上門來找咱們師傅親自比畫比畫!”曾銀貴接了一句,然后加快步子往院子里走去。 ※※※ 爺爺跟著幾人回到了院子,只見院壩中間坐著兩個人。一個人長得五大三粗的,臉上蓄著胡須,五十上下;另一人則長得瘦不拉嘰,大約二十歲,爺爺見他第一眼就覺得有些眼熟。 爺爺見了兩人,心里在期待一場與師傅喻廣財的斗法,琢磨著這下一定能好好開開眼界了。 可是,讓大家都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大胡子見喻廣財進了院子大門,上前來恭恭敬敬地問:“先生就是喻廣財師傅?” 喻廣財疑惑地點了點頭,大胡子連忙扭頭對那瘦瘦的青年人說;“還不快給你的救命恩人跪下?!” 大胡子的話一出口,那瘦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氣兒也不歇地給喻廣財連磕了三個響頭。喻廣財見狀,連忙將對方扶起,問道:“這是為啥子?” 大胡子說:“我就是上次那個清水鎮上李老爺請過來的彭縣的同行,不過很遺憾,我沒有幫李家老爺解決那個事情,這不,還差點把自己徒弟的性命都賠了進去。要不是喻先生過去,估計我就再也見不到我的這個徒弟了?!?/br> 直到此時,爺爺才回想起面前這個瘦子在哪里見過。就是那天回到學堂的cao場時,在那四個冥幡中間見到的那個魂魄,當時就是他跟著李成峰的魂魄一起走出的那個cao場。也就是說,他就是曾經因為自己師傅的失手,差點被那口井吞了魂魄。想到這里,連爺爺都對自己的師傅肅然起敬。 喻廣財笑了笑,顯露出一種特別生分的客套,他說:“哪里,我也只是碰巧而已,我聽說了先生你在李家時候用貓做引子,把你徒弟的魂魄引到上面,用貓去探路的做法,我也很佩服,以前都只是聽過,還請先生賜教啊?!?/br> “啥子喲,說些話酸溜溜的,你是在嘲笑我嗎?”大胡子的聲音非常洪亮,在院子里回蕩起來。說完,大胡子伸出手來:“我叫龍云,幸會。面前這個是我的大徒弟,名叫侯川,大家叫他猴子就行了?!?/br> 這龍云一看就是一個性情中人,兩句話一說,喻廣財就被他說開了。他接過話茬子:“我說兩位師傅,在這院子里站著大太陽頂著曬,不如進屋里聊聊?” 喻廣財將兩人迎進了屋里,然后讓羅琪和李偉去準備晚飯,曾銀貴主動去鎮子上買了兩壺酒回來??礃幼铀彩潜贿@龍云的樣子給感染了,準備與他好好切磋切磋酒量。 那個晚上,羅琪在幾人面前充分地展示了自己的廚藝,硬是讓她的死對頭曾銀貴心服口服。一吃到她做的菜,爺爺就回想起了曾祖母。 “其實,這一次我也不是專程過來找喻先生的,我是陪我的另外一個徒弟回來探親,順道還要去一趟云南,來之前我也不曉得喻先生的大名,到了江津之后,我倆跟另一個徒弟分路,我先到了清水鎮打聽,才曉得喻先生的大名以及你家的住處?!饼堅坪鹊糜袔追肿硪饬?,嘟嘟嚷嚷地說著。 曾銀貴問:“哦?龍先生的徒弟也是江津人?” “何止是江津人,當我問到喻先生住處的時候,才曉得我那徒弟的老家也在這個鎮上?!饼堅坡冻鲆荒橌@訝的表情。 “真的?你這徒弟叫啥名字呢?這個鎮上做這一行的人我想我們都是認識的?!崩顐フf。 龍云咳了兩下,又猛喝下一大口酒,說:“這個徒弟是個姑娘,年紀跟這位胡兄弟和張兄弟差不多大,名字叫莫晚?!?/br> 聽到這個名字,爺爺手中的筷子“啪嗒”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張七斜著眼睛看了爺爺一眼,冷哼了一聲說:“還磨嘰啥子,還不快點去!” “咋個的?胡兄弟認識我的這個徒弟?”龍云問道。 “何止認識,是他的夢中情人,哈哈!”曾銀貴睜著一雙蒙眬的醉眼笑道。 爺爺看了喻廣財一眼,喻廣財朝他點點頭,說:“去嘛,我曉得你已經等這天等了三四年了?!?/br> 龍云看著爺爺,抿了一口酒之后,臉上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神情,他放下酒杯說:“快去快回,回來之后,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給你們說?!?/br> 爺爺端起酒杯猛地喝下,然后轉身奪門而出,在那月光底下,他如同一匹駿馬,穿梭在田野之間。那一路上,他的腦子里閃過當年在李懷恩的宅邸里見到莫晚的樣子,她拿著一個花灑,在那一片開得正好的海棠中間恣意地灑著。這么多年,那副景象被他的想象渲染過無數次,已經美得如同一幅傳世的畫卷,絕無僅有。 跑著跑著,他腳下的鞋子掉落下來。他拎起鞋子,連穿都覺得太浪費時間,馬不停蹄地朝著老家的院子飛奔而去,他覺得再多等一刻都是奢侈。 當他跑過山岡,跑過田埂,穿過竹林,在老家的院子前停下來的時候,他看到莫晚正從院子外的那條山路上走過來。遠遠地,莫晚也看見了他,她收住了腳步,深吸了口氣,好像這所有的念想就在這吸氣和呼氣之間被詮釋得干干凈凈。 “你……回來啦?”支支吾吾了半天,爺爺說了一句特別不搭調的話。 莫晚點點頭,說:“是的,現在我們算是同行了?!?/br> 聽到莫晚的聲音,爺爺在那一刻感覺自己憋在心里的情緒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咬著腮幫子,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氣上前一把將莫晚抱在自己懷里。那個瘦小的身子,一瞬間給了他無窮無盡的力量。 那個晚上,爺爺帶著莫晚回了家。曾祖父和曾祖母見到莫晚的時候,都樂得開了花。曾祖父猛地拍了爺爺一巴掌,說:“想不到你小子還真是有眼光!” 曾祖母樂呵呵地說:“人家隔壁村的陳三,十四歲就當老漢了哈!” 曾祖母的話讓莫晚聽了,紅去了半邊臉。她埋著腦袋,也不去爭辯什么。曾祖母收拾好了房間,將莫晚引到左側的客房去,然后回到了爺爺的房間。她來到爺爺的床邊,握著他的手,語重心長地表達了她和曾祖父對莫晚的好感之后,突然回想起了什么,到一旁的柜子上取出了一封信件,遞給了爺爺。 “這是差不多十來天前送過來的信,是寫給你的,我們沒有拆開看,看這信上的字是從部隊寄回來的?!痹婺刚f道。 爺爺連忙接過信來,信封上的落款寫著:川軍團23軍直屬特別機動小組,林子。 看到這行字爺爺興奮不已,他連忙拆開來??僧斔谟蜔粝伦x著那一行行鋼筆字的時候,他好像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眉間深深地斂起。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推動著他,那一整夜他都沒有合眼。等到天色大亮的時候,屋外不知傳來了誰家的雞叫。爺爺終于讀完了信上的最后一個字,他連忙從床上跳下來,沖到了莫晚的房間。此時莫晚正梳妝完畢,見了爺爺,扭頭笑著,還沒來得及打招呼,爺爺就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現在去跟師傅他們會合,這回可真麻煩了!” 說著,兩人二話不說就走出了家里的院子,曾祖母叫著兩人先吃飯的聲音被遠遠拋在了腦后。 ※※※ 進了喻廣財的院子,羅琪正在收拾昨晚吃剩的飯菜。爺爺帶著莫晚一進門,羅琪就笑吟吟地迎上來:“妹子,峻之可把你給想壞了?!?/br> 爺爺笑了笑,沒有接她的話,晃了晃手里的信封,問道:“師傅呢?” “這是啥子?又有活兒干了?”羅琪問。 爺爺說:“不是,是林子,遇到怪事了?!?/br> “師傅他們昨晚喝多了一些,不曉得醒了沒有,你進去看看嘛?!?/br> 爺爺正邁著步子,推開虛掩的大門要跨進去,剛好碰到張七從里面出來,他看了爺爺一眼,又瞄了瞄莫晚,擠出一個笑容來:“莫晚姑娘來了?峻之,師傅已經醒了,在里面喝茶醒酒?!?/br> 話一說完,張七就埋著腦袋出了大門,去給院子里的羅琪打下手。爺爺也搞不懂為什么,從昨天晚上聽到莫晚的名字開始,他就變得非常奇怪。爺爺琢磨了一陣,進而又推翻了自己的這個想法,不是從昨晚開始,而是從莫晚第一次出現,自己第一次用艷羨的目光看著莫晚的時候,張七就一直這樣。 也來不及多想,爺爺掉頭進了屋子。喻廣財此時正端坐在桌子邊,見爺爺回來了,他說:“你趕得這么急?可以在家里多耍兩天嘛,這邊還有李偉他們在呢!” 爺爺沒有多說什么,而是將手里的那個信封遞了過去:“出事了,是林子?!?/br> 喻廣財猛地將爺爺手中的信封奪了過來,飛快地拆開,然后拿出第一張信紙念道;“峻之兄弟,從上次一別,我們大概有三年沒有這樣細細地擺龍門陣了,這一次給你寫信,是要跟你講一個我所在的這個特別分隊里遇到的一件怪事,因為這件事,你我再重逢的時候可能就已經陰陽相隔了……” 三年前,林子帶著一腔熱血告別了喻廣財的喪樂隊,去四川參軍。 林子自參軍后第二年起,由于表現出色,被調入一個特別機動小組,直接受集團軍最高領導指揮。 兩個月前,林子與其余四位兄弟臨時接到命令,讓他們在貴州一帶執行任務。當日,這五人走到大婁山一帶,天色已經黑了下來。眼看著面前的這座大山根本就望不到邊,如果要穿過去,就算找到捷徑也至少需要五小時的行程。于是,幾人商議之后決定在此地駐扎。 因為當時整個川軍缺乏物資,幾人出行時所帶的干糧也基本已經用完??墒窃谶@支小分隊里有一人曾經是獵戶出身,名叫路遠,據說投槍射箭十分精準。中國向來就有句古話,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只要有本事,那定然是餓不死人的。 這路遠掏出軍刀,在一旁撿來些樹枝,讓幾人先生了火,再從一旁的柏樹上砍下一根筆直的枝干,削得比鋼刀還尖。他把那枝干在手中掄了兩下,試了試手感,對幾人說:“哥兒幾個等著,很快就有rou吃了?!?/br> 路遠說完,正要轉身朝那山林里鉆去。山林里傳來了一陣奇怪的動物的叫聲,嗚嗚嗚,像是一個女人在哭泣。 “路遠,等一下!”林子叫了他一聲。 路遠收住腳步停下來,林子在袋子里翻了一陣,掏出一個塑膠的瓶子,遞給了他。林子對他說:“這是出門前領的,說是啥子德國進口的熒光粉,專門供我們走夜路用的,你每走幾步就在樹干上涂點這玩意兒,免得迷了路,要是遇到啥子事就鳴槍啊?!?/br> 路遠伸手拍了拍林子的肩膀,笑道:“媽了個巴子,老子走的夜路比走白天的路還多,真是瞎cao心,一邊去!” 他的話一說完,就轉身進了樹林里,可他還是沒有忘記林子的叮囑,在樹林的入口處涂染了些熒光粉,在黑夜里發出幽幽的綠光。 林子回到火堆邊,剛一落座,就感覺渾身涼颼颼的,他盡量讓自己更靠近那堆火。 “媽的,這山腳下怎么跟冰窖似的?!睂γ娴男A頭名叫何順強,他也冷得縮成了一團。 坐在他旁邊的是他們這支小分隊的隊長,名叫遲瑞。他深吸了口氣,扭頭望了望四周黑黢黢的山林,說:“不曉得咋個的,從我們一停下來我就感覺到有點不對頭,總覺得在這些密匝匝的樹林里有很多雙眼睛盯著我們?!?/br> 他的話讓林子也有了同感,從進山以來,他就覺得這四周的山林有些奇怪。這山脈的形狀本來是非常常見的,東西延伸,還是兩條大江的分水嶺??闪肿拥热四壳八幍牡囟?,卻與這大山的形狀有些不同。周圍的山丘低矮,從山脈的兩邊分散,像是一個個將士守衛著這個山林。南北貫通,大風正好從這些山丘中間穿堂而過,導致面前火堆上的火苗都朝著一個方向倒著。 “我以前聽我老漢說過,這種地勢叫做死口,一般不要在這種地勢里久留?!绷硪粋€兄弟說了一句,林子見他第一眼就對他印象比較深刻,因為他有明顯缺嘴,大家叫他趙蠻子。 “他娘的,那你進山的時候不早說?!”何順強朝他腦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趙蠻子有些不悅,又不想與他爭執,躲到一邊,說:“剛才進山的時候,是誰他媽在嚷著說腿快斷了,肚子扁了的?不是你在這里嚷,我們能這么著急嗎?是吧,林子?” 這樣的口水仗林子向來不愛參與,他尷尬地笑了笑,說:“死口這種說法,都是亂傳的,就算屬實,那也不至于會把我們怎么著,最多也就生場病,問題不大?!?/br> “哦?你也懂這個?”遲瑞一邊搓著手,一邊問道。 林子說:“曉得一點,以前吃這碗飯的,其實每一座大山邊上都有死口,這死口是整座山上陰氣兒最重的地方,人在這死口中待上一個時辰,就會變得虛弱,但不會影響生命?!?/br> “那看來我們天一亮就得走?!边t瑞說。 “不用等天亮,等路遠回來就走,換一處過夜?!绷肿咏o火堆添了把柴火。 他的話音一落下來,突然聽到山林里發出一聲槍響,在山谷中間回蕩了好幾圈。林子聽到這槍響,從地上噌地站起身來,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糟了,路遠出事了!” 說著,遲瑞跟著起身,然后對身后的趙蠻子和何順強說:“你們倆在這里守著,我跟林子進山,如果待會兒聽到連響三聲槍聲,你們就跑,不要管我們?!?/br> 趙蠻子聽到這話,起身來抓住槍,吼了一聲:“老子也要去!” “去你媽個頭,給老子坐下!” 遲瑞的話他還是不敢不聽,只得乖乖坐了回去。遲瑞回過頭來,朝林子招招手:“走!”說著,兩人就轉身鉆進了山林里。 ※※※ 這片森林比林子想象的還要密集得多,而且這山谷非常奇怪,一走進來,就遮天蔽日的,頭頂上原本非常明亮的月光,進了山林之后就完全失去了蹤影,好像有一團烏云一直都停留在山林的上空,永遠不會飄走。 林子跟在遲瑞的身后,仔細地尋著路遠留下來的熒光粉的印記。這些印記在黑夜之中非常明顯,亮出了一條彎彎曲曲的路。林子示意遲瑞繼續往前,每走開兩步就喊著路遠的名字,可一直都沒有等來答復。兩人都預感到這是一條不平常的路,充滿陰森的氣味兒。 兩人沿著這條光線越走越深,似乎并沒有盡頭。走在前面的遲瑞突然收住了腳步,握緊了手中的槍,他深吸了口氣:“有點不對勁?!?/br> “呵呵,你也感覺到了?”林子接著說,“這么短的時間,他不可能走這么遠的?!?/br> “對,而且這樹林給我的感覺好像沒有盡頭,你想想,我們進入樹林前,明明看見這片樹林是在山腳下,如果往里走,那應該是進山了,可為啥子我們走了這么久,面前的路還是平平坦坦的呢?” 遲瑞的話讓林子也疑惑起來,這樹林在剛才從外面看過來明明面積不大,用正常的速度最多不過幾分鐘的路程,現在兩人起碼走了一小時,都沒有看到樹林的盡頭。再說了,這樹林緊挨山體,腳下的路應該是有坡度的,絕不是平坦的。 正在兩人疑惑之際,樹林里響起了奇怪的“嗚嗚”聲,不知道是什么動物發出的鳴叫。兩人都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警戒地望著四周。突然,兩人的身后發出一陣“刷刷”的聲音,是什么東西從一旁的樹林鉆進去的聲音。兩人反應迅速,可令人不解的是,兩人都分別轉向了自己的身后,然后大叫了一聲:“哪個?!”之后,朝著樹林不同的方向追了過去。 林子追出一段距離,才發現身邊的遲瑞不見了。他停下來,整個世界里除了他的喘息聲,安靜得像是一片墳地。 “遲瑞?”林子控制著音量,生怕在這黑黢黢的樹林里驚動了正在熟睡的不知名的怪物。 他的喊聲并沒有等來答復,于是他又躬身朝前走了一段。在正前方不遠處的幾棵大松柏的樹干之間,他又看到了路遠留下來的熒光粉。林子左右看了看,周圍依舊一片死寂,連一只爬行的蟲子都沒有。 林子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握緊手中的槍桿,剛一邁出步子,就踩空了,整個身子滑落進一片荊棘之中。他感覺整個身子都被銀針一樣的刺堆扎了個遍,他好不容易從那刺堆里全身而退。當他完全站回到之前的位置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腦袋有些昏沉沉的。這大山里野生的樹木很有可能帶有毒性,稍有不慎就會喪了性命。才進部隊的時候,很多人都給林子講過諸如此類的事情。比如某個戰友在山溝里打伏擊,餓得難受,吃了身旁的一個野果子,后來被活活毒死;比如某個分隊曾經連夜趕山路,因為幾人被地上的毒刺扎了,后來就死在了山里…… 不過林子向來都不懼怕,這可能與他在喪樂隊里待過有關。他一直覺得,人的生死,自有天定,除非有通曉天地的人要故意害你,不然你是想死都死不成的。他看著身上扎滿的刺,眉頭都沒有蹙一下把它們一根一根地拔了出來。他甩了甩腦袋,讓自己的視線更加清晰。有了剛才的倒霉遭遇作鋪墊,他先用手中的槍桿子在地上探了探,從另一個方向繞了過去。 當他穿過正前方的幾根粗壯的松柏樹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由得為之一驚:十余根大小相同的松柏樹像是被人有意栽種的一般,在林子的面前圍了一個圈,最奇怪的是那一圈的松柏樹的樹干上都沾著路遠留下的熒光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