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蘇城一地的資源，總會不夠的，等這里成熟了，還得再往外跑。

    “不光是銀器瓷器玉器琉璃這些高檔品，竹器做得好也可以，品種要多范圍要廣，以后每個月我都要審核新品種?！?/br>
    說過很多次，但就是在這根本的問題上轉不過彎來。

    “每個月報五個新樣品?！?/br>
    明天就是正清明，開完會林文珺提早放他們下班，等人都走光了，馮蘭才說：“不得了不得了，你開這個會，我一句話都不敢說?！?/br>
    林文珺一怔，然后自己也笑了，這是她的新習慣，因為她忙，事情又多又瑣碎，所以養成了多開短會，內容簡短快速的習慣。

    分公司跟海市公司的節奏一比，太慢了。

    馮蘭說：“還是得你回來開會，我兇不起來?！边€好林文珺定下硬指標了，不合格的月底就走人。

    “等我駕照考出來，一個月回來兩趟，我不能來就讓小呂來?！绷治默B知道大嫂性子軟，不愿意得罪人，這也是她在林家這么多年養成的處事方式，慢慢來慢慢培養就好了。

    馮蘭上輩子，可是一個女人就能管著林衛東廠里十幾個男工的，那些文化程度不算高，又不服女人管的工人，都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她肯定能鍛煉出來。

    等林文珺打開門，大女兒跟小女兒睡在一起。

    江寧把圓圓從籃子里抱出來，摟著圓圓睡，姐妹倆睡得臉蛋紅撲撲的。

    “寧寧，醒醒了?！绷治默B把女兒拍醒，“走了，我們去外婆家?！?/br>
    江寧迷迷糊糊坐到車上，她剛剛明明在給圓圓講故事呢，怎么就睡著了？

    林文珺趁現在還沒到飯點，去看夏秀珍。

    “怎么不提前說一聲！我馬上去買菜，今天就在家里吃飯了，江燁人呢？”夏秀珍這殷勤的樣子，林文珺已經看習慣了。

    她殷勤是想要錢，偏偏林文珺以前還覺得，親媽終于對她好了。

    “不用了，我等會還要跑工廠，就是過來看你一趟?！边M來的時候街坊鄰居全都看見了，坐上個十分鐘，她就走。

    “怎么走呢？你爸到外面下棋去了，我打電話把他叫回來，就留在家里吃飯?！毕男阏淅鴮帉?，“寧寧，外婆給你做飯好不好？”

    林文珺看了眼馮蘭，她要跟馮蘭跑廠家，看雙面繡屏的樣品，寧寧已經大了，跟著就跟著，圓圓這么小，還真不能跟著去工廠。

    “那寧寧和圓圓留在這兒，過會來接她們，晚上江燁有飯局，我們要一起去，你別做飯?！闭伊藗€借口走了。

    夏秀珍是真的喜歡寧寧，馬上就摸糖和點心給江寧吃：“昨天才從杏花樓買的，我打電話給外公，叫他去買玫瑰酒釀餅回來?！?/br>
    一邊拿電話，一邊還問：“你最喜歡吃的，對吧？”

    江寧確實最喜歡吃，但只有春天才有賣的，以前她住在外公外婆家，他們就會買來給她吃，包起來放在被子里，等她從幼兒園回來，還是熱的呢。

    “怎么樣，爸爸mama今年賺好多錢吧？”夏秀珍這么問。

    江寧看著外婆，眼睛一轉，手背在身后往房間里走：“很多很多很多，不知道有多少?！彼f完就去開電視機，按到少兒頻道，看起了動畫片。

    夏秀珍看看寧寧又看看圓圓，再問江寧什么，她都盯著電視機，答非所問，心不在焉的，夏秀珍什么也沒問出來。

    她打電話給小女兒：“文儷啊，你jiejie回來了，你來一趟吧?！?/br>
    “我沒空！”

    “到底是你jiejie，你有什么話好好跟她講，她現在那個公司，開得可好了?！?/br>
    “那關我什么事兒？我就是討飯也不討到她面前?！?/br>
    江小耳朵一字不漏，她嚷嚷：“外婆，我要喝高樂高！”

    “家里沒有高樂高了，有麥乳精給你泡一杯好不好？”

    “好?！苯瓕幊撕?，還讓外婆給她盛出來一小碗，用勺子舀著送到嘴里嚼著吃，一直等mama回來。

    林文珺趕了一家就急著回來，從包里摸出個信封：“這是過節費?！?/br>
    她問過馮蘭了，大哥家給多少，她也一樣給多少，三個子女的這些錢，只要不到外面去充冤大頭，足夠老兩口日子過得不錯了。

    夏秀珍還說：“喏，文儷要上班，沒空趕過來，明天來吃飯吧，我做幾個你喜歡吃的菜，還有寧寧喜歡的紅糖炸年糕?！?/br>
    小心翼翼的，還看向江寧，希望她纏她mama留下來吃飯。

    “真的不用了忙了，明天一早要去鄉下掃墓，下午我們就回去了，車還在下面等著呢?！绷治默B說完帶著兩個孩子下樓去。

    夏秀珍一直在樓上窗邊看著，直到林文珺坐上車，江寧還回頭看著外婆：“mama，外婆還在看我們呢?！?/br>
    林文珺沒有回頭，她伸手摟住女兒：“嗯，晚上你想吃什么？爸爸在外面忙，我們在酒店吃好不好？”

    “好！”江寧高舉雙手贊同，吃飯店最開心了，她喜歡吃飯店！

    一直到晚上，江燁才回來，他刷卡進來，兩個女兒在床上睡著一團。

    “陳梅好像不太好了?！?/br>
    這個名字，林文珺已經很久都沒想起過了，她一聽就下意識的去看圓圓，過一會才說：“她前幾個月不是還來過嗎？她的病不該發展得這么快吧？”

    江燁脫掉鞋子外套：“沈國平問我借了一萬塊錢，算了，別要他們還了?！?/br>
    怎么會呢？陳梅的病一直控制得不錯，她起碼還能再活十八年呢，林文珺皺著眉頭，沖口而出：“我想去看看她?！?/br>
    “行啊，那明天掃完墓你去，再給個信封，她也挺可憐的?！?/br>
    林文珺“嗯”一聲，難道是因為，這輩子沒抱走孩子，所以發展得快？

    第67章 拉屎面孔咕隆咚……

    第二天一早, 江燁開車回鄉下掃墓。

    村里人看見小汽車開進來，紛紛矚目，農田中處處升起煙霧, 江寧扒著窗, 她以為這就是語文課本上面寫的炊煙，問mama：“他們在做飯嗎？”

    “在飄紙錢?！?/br>
    這個江寧知道, 就是給死后的人用的, 剛剛爸爸開車到二姑家，拎了兩大袋金銀錫箔下來。

    每年江惠娟姐妹幾個，都會親手給她們的mama疊紙錢。

    她還特意下樓來跟林文珺打招呼，林文珺連車都沒下，搖下車窗點點頭, 笑瞇瞇說：“二姐辛苦了?！?/br>
    但江惠娟一看見她現在的樣子, 就知道她不好惹，真等見了人, 才懂開公司當了女老板是什么意思。

    “文珺啊, 下次回來一定要多呆幾天，我來做飯?！?/br>
    她做飯？江寧七歲這前他們在老家，每年過年都是林文珺買菜燒飯, 請一家子過來吃, 吃完還要收拾。

    現在想想，憑什么呢。

    “忙, 以后再說吧?！闭f完就搖上窗。

    江燁很快找到了地方，孤零零一個墳包，他先下車把東西都拎下來，林文珺抱著圓圓，還給她搭了條圍巾, 免得田里風大，把她吹凍著。

    江寧跟爸爸一起擺花，擺水果。

    她問爸爸：“我給奶奶磕頭，她能看得見嗎？”

    “看得見?！苯瓱疃紫聛?，點火燒元寶紙錢，“媽，給你送錢來了，你不要省了，多花點，不夠再給你燒?！?/br>
    江寧就在爸爸身邊蹲下，還把裙子掖在大腿里，不讓裙擺沾灰，往火堆里扔元寶，抬頭看石碑，奶奶在哪兒看見的呢？

    怕煙嗆到孩子，林文珺站在上風，站了會兒說：“不行，風太大了，我把圓圓送到車里再過來?！?/br>
    “你別下來了，我媽不會計較這些的?！?/br>
    沒一會兒江寧也上車了：“爸爸說他自己燒，他還要跟奶奶說說話?！彼脑捯呀浾f完了，她告訴奶奶她拍電視劇了，不知道奶奶有沒有電視可以看。

    江燁摸摸女兒的頭：“等遷墳的時候，給奶奶燒臺電視機?！?/br>
    江寧坐在車里看爸爸，等了會兒她覺得無聊了，從背包里翻出麥麗素，這是舅媽給買的，她吃了一顆，又往mama嘴里塞一顆。

    “奶奶的手特別巧，她要是還在，肯定特別喜歡我的?！苯瓕幊灾滬愃仡^頭是道。

    “這些是誰告訴你的？”林文珺好奇。

    “二姑說的?！苯瓕幹續ama不喜歡二姑，所以她輕聲的說。

    林文珺怔了怔，刻薄如江惠娟，在懷念起母親時，竟然也有這種時刻，她看看江燁，他一個人還對著墳說些什么。

    好像突然能夠明白江燁為什么對幾個姐妹頗多容忍，他們曾經共享過的童年時光，和有母親的記憶，讓他容忍。

    “mama?！苯瓕幱殖粤艘活w麥麗素球，很認真的告訴林文珺，“我以后也會給你燒很多很多錢的，不會讓你沒錢用的?！?/br>
    林文珺又好氣又好笑，最后還是笑了，伸手捏捏女兒的臉。

    圓圓醒過來，“咿呀”兩聲，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然后她憋紅了臉，江寧一看就往后退，捏著鼻子說：“mama，meimei拉屎了?！?/br>
    一看就是拉屎面孔。

    林文珺熟練的打開后車廂，從里面拿出保溫壺又拿兩瓶礦泉水，把小臉盆拿出來用水沖一下，再倒熱水進去。

    水溫合適了，她拿出軟巾搓洗：“meimei拉完了嗎？”

    江寧湊過去看看，現在meimei一點也不香噴噴，她拉完了，正準備扯著嗓子哭：“拉完了！”

    林文珺把圓圓抱出來，江寧替mama鋪小毯子和一次性桌布，母女倆分工配合，脫紙尿褲，擦屁股洗屁股，抹寶寶霜，再穿紙尿褲。

    車里的空氣終于再一次清新起來。

    圓圓人一舒服，立刻不哭了，躺在寶寶籃里，江寧打開了寶寶籃上的按鈕，音樂和小蝴蝶在圓圓頭頂轉起來。

    “咕隆咚你可真臭！”江寧戳meimei的小臉。

    圓圓脾氣很好，從不生氣，除了要吃要喝要拉，被jiejie摸摸捏捏，從來不哭。

    “咕隆咚？你給meimei又起新名字了？”有時候叫meimei寶寶，有時候叫她圓寶，隨口起小名。

    “因為圓咕隆咚??！”

    江燁上車了：“怎么一股味兒？什么圓咕隆咚？”

    江寧像一下被戳了笑xue，笑得東倒西歪。

    車開到陳梅家樓下，林文珺在門口買了點水果：“我上去就行了，你們在車上等我，圓圓拉過了，不急著換紙尿褲?！?/br>
    “好?！苯瓕幋饝米羁?，她包里還有好幾個零食呢。

    林文珺一下車，江燁就問：“有糖嗎？”江寧摸出牛奶糖，跟爸爸分享。

    沈國平不在家，陳梅的外婆開的門，她不認識林文珺，但林文珺認識她。

    上輩子陳梅的外婆快走之前，林文珺去看她，老人一把眼淚：“我勸她呀，我勸她不要結婚，不要害她自己，小沈跪著求她嫁呀，這兩個人，真是對不起孩子?！?/br>